作者:十弋
胤祺抽了抽嘴角,就贾宝玉院子里的那个大丫鬟,与他就不甚清白,也不知贾家那些人如何管家的,怎地什么都不知晓。
但这种男女之事,倒也没必要特意说给黛玉听,胤祺疑惑问道:“贾宝玉病得很重?”
黛玉这才想起,胤祺回京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没有和他提起过贾宝玉和王熙凤的那场病。
“前些日子你和万岁爷去蒙古时候的事了,”黛玉低声将荣国府里那阵子的兵荒马乱说完,随即又谨慎地环顾四周,眼见着只有贾宝玉与那小旦,亲亲热热不知道说些人们,黛玉凑近胤祺,压低声音说道:“我瞧着那一僧一道,与幼时为我们下谶语的那俩人形容很像。”
“但这么些年了,这两人丝毫不见老去,想来是真有些灵异之处在身上。”
黛玉话刚落,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抬眼望向胤祺的眼中,带着丝不确定的犹疑。
胤祺亦压低了声音:“当年皇玛嬷、我额娘、甚至皇阿玛都派了无数人找那一僧一道,很不得将姑苏城都翻遍,却一直没能找到人,甚至连见到的人都没有,就好像是突然出现,又凭空消失。”
“若非如此,皇阿玛他们也不会如此重视这俩人的话。”
池塘中的荷叶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根茎在飘摇着,被风一吹,根茎沙沙作响,将黛玉吓得一哆嗦,她含情目睁大,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身影?”
“准确地说,不是。”胤祺冷着声音说道,皇太后和康熙一直未找到那僧道的踪影,没多久便将人撤回,然而胤祺却总是不踏实,在手底下有能使唤的人后,凭着记忆指点了些方向,果然查出了些痕迹。
黛玉扑通跳着的心听了这话,本要缓和,却见着胤祺的脸上并无轻松之色,她悄声问道:“还有谁见过?”
黑压压地乌鸦成群地飞过紫禁城上空,发出呕哑地嘶鸣。
胤祺抬眼望着划过的飞鸟,慢悠悠说着:“我和你说几个故事。”
“昔年姑苏城里有一乡绅,家中有一女,长得玉雪可爱,却有僧道上门,言及这是有命无运,累及爹娘的蠢物,需舍了给他们,然而那乡绅却舍不得,那女儿最终于元宵夜被拐走,那乡绅潦倒之下,被道士度化出家,”
这故事黛玉越听越熟悉,她抬眼,盯着胤祺琥珀色地瞳仁,轻声问道:“你是说...”
胤祺却不接话,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昔年金陵有个巨富之家,那巨富家里也有个女儿,生得聪明伶俐,却从娘胎里带了股热毒,如何都压不下去,有一和尚给了她一药方,采集春夏秋冬花蕊、再加之四季节气之雨露霜雪,和成一味冷香丸。”
如果说之前黛玉还有疑虑,这话一出,她便确认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黛玉也不着急询问了,她静静站着,等着胤祺继续。
然而胤祺却止住了,他看着黛玉了然的眼神,摊开手:“我的故事已经说完了。”
当然,实际上不止这几次,还有贾府的贾瑞,但那事胤祺连说都嫌脏了嘴,反正对结论无关紧要,胤祺索性隐过不提。
“那乡绅的女儿,是英莲;那巨富的女儿,是宝钗,是也不是?”黛玉的声音轻轻地,如同呓语。
胤祺赞赏地看着黛玉,轻轻点头,不愧是林翰林的独女,这份聪慧、机敏,若是男儿,在朝堂上得做出一番大成绩。
“我和宝钗的联系只有贾家,所以,这僧道,是冲着贾家而来?”黛玉喃喃自语着:“不,不对,英莲与贾家却没有关系。”
想到这,黛玉不由地看向胤祺,胤祺这次没有卖关子,他直截了当说道:“我们是在拐子家见到了甄家姑娘。”
黛玉一震,是啊,英莲自幼便长相出众,拐子们将她养在家里,必是想要卖个好价钱,南边的大户人家也就那么些,与贾家牵牵绕绕的,总能扯上关系。
“贾家,”黛玉念着这里两个字,思索着贾家有何特殊之处,很快,一个想法如同闪电一般划过她的思绪:“通灵宝玉?”
胤祺抚掌:“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也不知那宝玉有什么奇异之处,却也只能等着那僧道行事。”
黛玉默然,确实,他们猜到了那僧道是冲着通灵宝玉而来,却也做不得什么,更何况通灵宝玉刚救了贾宝玉和王熙凤的性命,正是被贾家上下最宝贝的时候。
黛玉不是自苦的性子,知晓了情况后,便也将此事撩开,准备与胤祺换个道离开。
正在这时,远处又有了动静,贾宝玉与那小旦已经说完了悄悄话,正酒酣耳热地准备回到楼里去,这一动,却将两人的面貌清晰地展现在了胤祺和黛玉的眼中。
“你这表哥,真是做大事的。”等见了那小旦的样子,胤祺愣住一瞬,与黛玉叹道。
风愈发大了,在外头说了那半天的话,黛玉的手炉都要失了热意,她对贾宝玉并不如何好奇,只随口问道:“五阿哥何出此言?”
胤祺似笑非笑地看着前头亲亲热热走着的两人的背影,笑着叹道:“你可知那小旦是谁,招惹谁不好,招惹那位。”
第123章 暗涌
黛玉眉头扬起,心知此事并不简单,胤祺不是大惊小怪之人,他说出此话,其中必有缘故。
此时贾宝玉与那小旦已经走远,黛玉不再顾忌其他,直接问道:“五阿哥何出此言。”
胤祺手撑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你道那人是谁,却是京中这些日子最受追捧的旦角,名唤琪官,这人生得风流灵巧,更兼之有一副好嗓子,那曲子唱的,堪称绕梁三日而不绝,在各个王爷郡王的府邸中,颇受欢迎。”
“其中最被迷得神魂颠倒的,一个是北静王,另一个则是忠顺王爷,这两个府上日日堂会不断,正争得火热,贾家那宝玉,卷到这里头去,又如何能讨得到好。”
黛玉并非不知世事的深闺女子,这俩王爷的大名,也是听过的,北静王水溶与忠顺王爷均非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两人祖上是依靠着军功而封王的,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
康熙初登基之时,对这些异姓王便已经很是警惕,奈何没有亲政,便暂时将他们放过,等到终于收拾了鳌拜,腾出手的康熙动了削藩的心思,平西王吴三桂、靖南王耿精忠以及平南王尚可喜举起了反旗,被康熙怒而镇压,失了性命,留在京中的异姓王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北静王的父亲,甚至在忧虑之下一病不起,临去世前,撑着病体给康熙上了道折子,请康熙允许将他家爵位从北靖改为北静,以示恭顺,康熙也投桃报李,在上任北静王去世后,将水家掌着的士卒全部编入了八旗之中,只给世子水溶留了个空架子后,下旨施恩,特特允许水溶无需降等袭爵,水溶便在年未弱冠之时,成为了北静王爷。
北静王家的爵位到底顺利地承袭了下来,这让仅剩的一个异姓王更是坐不住。让他反了大清,他没有这胆量,不然之前吴三桂振臂高呼的时候,他就随着举起反旗了。
然而,一直这样在京中扎康熙的眼,他用命拼下的爵位就要被收回,这又让他如何甘心,正好,北静王家的事情给了他先例,这王爷连忙将门客招来,绞尽脑汁地上了封奏折,求康熙将他的封号改为:忠顺王。
康熙收到这奏折,心头喜不自胜,三藩之乱杀伐过重,对大清影响颇大,康熙实在不愿意见着藩王造反的事情再次发生。
忠顺王的奏折态度实在过于谦卑,“忠顺”二字更是将他的臣服之心表现地淋漓尽致,康熙将忠顺王手中的将士同样打散了,并入八旗后,毫不犹豫地允了忠顺王爷的请求。
无论朝中的文人如何鄙薄北静王和忠顺王没有风骨,过于媚上,但两人总算是逃过了性命之忧,只要不想着改朝换代,到底能坐享富贵荣华一辈子。
在当年的乾清宫正旦宴饮里,康熙亲自与水溶和忠顺王喝了杯酒,对待两人态度也亲亲热热的,再无之前的戒备与警惕,水溶和忠顺王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等出了宫后,不知是否是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曾经最是博闻广识的水溶,性情大变,再也不与正经读书人来往,反而与没落人家的纨绔子弟走得颇近,府中小妾也是一个一个的抬回,整个人彻底沉醉在温柔乡之中。
而忠顺王则更是荒唐,他不像水溶,上头没有长辈撑着,他自己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尽管年岁大了,心眼却是一点也不少,他也知晓,帝王的疑心是无穷无尽的,只要他顶着异性王的封号一日,康熙的猜疑就永远不会消失。
水溶的所作所为忠顺王也看在眼中,但,在他看来,水溶不过就是稚童过家家一般,做得这些事情不疼不痒,忠顺王索性放浪形骸起来,与优怜娼妓为伍,身旁美妾小厮不断,更是隔三差五地找个大臣闹上一场,只有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简而言之,这就是个混不吝之人。
黛玉对于宝玉这惹事的本事也是叹为观止,但到底是母家的表哥,既撞见了,当做完全不知却也不能,黛玉歪着头,慢悠悠地说道:“前些日子去外祖母家的时候,还听那头的姐妹们说,北静王爷给他赠了念珠香串的,想必这两人交情匪浅,想必琪官之事,倒也无甚要紧。”
“只不过忠顺王爷那边,”黛玉想起忠顺王在京中闹出的荒唐事,嫌弃地撇了撇嘴:“那是个不管不顾的,为了琪官闹上门去,也并非不可能。”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黛玉悄悄打了个哆嗦,胤祺连忙笑着说道:“贾宝玉与琪官不过是见个面罢了,或许不过是酒色上的相契,日后能不能再次相见也未可知,且别为了他们发愁,马车已经到了,快进去暖暖身子。”
黛玉想着胤祺所言,亦有道理,她抿着嘴,小小的梨涡出现在她的颊边,她半侧着头,被胤祺扶着上了马车,又扭头笑着:“我这就家去,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回宫也别骑马,仔细吹了冷风头疼,又遭大罪。”
红地八答晕纹锦的帘子放下,隔开了马车里外,胤祺见着黛玉的马车渐渐离开,正欲吩咐小厮将他的马牵来,又想起黛玉的话。
清宫中太医开方子的首选就是清清静静的饿几顿,胤祺想到那寡淡无味的白粥,伸向马鞭的手一顿,扭头吩咐着舞文:“再去找驾马车来。”
舞文笑得眉眼都要挤成一团,皇太后对五阿哥关爱有加,多次使人传话,让他们仔细服侍五阿哥,特别是要劝着五阿哥在大冷天里少骑马。
奈何五阿哥嫌弃马车里过于逼仄,没有骑马畅快,为了这事,舞文和弄墨,甚至乌若姑姑都劝了不知多少次,却从来没有听过。
林姑娘一说,五阿哥立马就改了主意,舞文实在是恨不得林姑娘早日入府,有她在一旁,五阿哥想必会听劝许多。
“你在那鬼鬼祟祟地笑些什么?”胤祺一见舞文的笑,便知他在想什么,连忙轻轻地踹了下舞文:“还不快去找马车。”
舞文连声应了,没一会儿,雕着四爪金龙腾云图样的马车便到了这酒楼,这却是弄墨早就吩咐候着的,自入了冬,五阿哥的每一次出行,他都会提前准备好马车,这却是用上的第一次。
胤祺从腰带里取出一个荷包,抛向舞文,舞文也是练家子,这荷包在他眼里毫无难度,手一伸便抓住了,荷包一入手,便察觉到沉甸甸的分量,舞文连忙笑着向胤祺谢恩,胤祺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踏入暖意融融的马车。
之后的几日里,京中暗潮汹涌地厉害。
太子、大阿哥、三阿哥的人都暗暗使力,为了各自的目的向康熙进言,甚至连从未入过朝的四阿哥胤禛,也求到了佟家面前,若是大阿哥、三阿哥和五阿哥都入朝当差,唯有他被落下,这让他如何在兄弟之间立足。
佟家家主佟国纲战死,佟国维亦被连降四级,正是灰头土脸的时候,能得到一个阿哥的主动示好,这个阿哥还是自己妹妹,佟佳皇贵妃,不,佟佳皇后养大的阿哥,对于此时的佟家,实在是雪中送炭。
直到这时,太子才发现,他这几个年长的兄弟,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在佟国维哭着入了乾清宫,与康熙共忆孝康章皇后以及孝懿仁皇后一场后,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佟国维,带出了四阿哥胤禛去工部当差的消息。
工部,掌管天下工程事物,分为营缮清吏司、虞衡清吏司、都水清吏司、屯田清吏司,莫看屯田水利都在工部,但工部在六部中地位却并不高,不如掌管天下官吏考核的吏部,也不如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更别提掌管兵戎之事的兵部了。
得知佟国维为四阿哥胤禛说情,太子等人先是一惊,惊对手又多了一人,很快,便得知了胤禛入了工部,心中又有一喜,工部可以说是六部中最是费力不讨好部门。
但此时也给了几人提醒,大阿哥和三阿哥的动作更加频繁。
一直与太子争锋相对,剑指太子之位的大阿哥就不提了,太子此时才发现,三阿哥胤祉不仅有野心,甚至已经采取了行动,朝中的文臣对他印象颇好,在康熙询问时,多多少少都会为胤祉说上几句好话。
太子都不知道,三阿哥什么时候在文人中名声如此之好。
举目望去,只有五阿哥胤祺,才是真没野心的。
想到这,太子心念一动,便想着要如何拉拢胤祺,却想到胤祺放弃了那些热灶,只盯着那理藩院,独善其身的态度摆得清楚明白,实在是无从下手。
太子皱着眉,在洁白如茧的宣纸上写写画画,划出一堆意味不明的线条,想了许久,太子也没相处什么法子,他暴躁地将那团纸用大团大团的墨涂抹了,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毓庆宫里伺候的宫人,立时跪下请罪。
京中的风云动荡,康熙看在眼中,却乐在其中,他此时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更是权利欲格外膨胀地年纪,他犹如执掌众人命运的长生天,轻描淡写地一笔,却操纵着世人的贪嗔痴怨。
在这般诡异气氛中,新年到来了,直到康熙过年封笔,都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康熙能够沉得住气,其他人却没有他这般好的耐心,一个个的都急得跳脚,亲朋好友间四处探听,探着康熙的态度。
其中有投机者,也有已经站了队,想要为背后的主子尽力的人。
贾家便是其中之一。
在暗流涌动中,贾府给黛玉送了帖子,大观园的花开得正盛,请黛玉入府赏花。
第124章 赏春宴
荣国府办这赏春宴,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要办赏春宴一事,是由贾琏向王熙凤交代的,当时王熙凤正躺在炕上,尽管已到了春日,但她却仍然觉着浑身发冷,身子虚的厉害,裹着厚厚的皮毛抹额,才压住额头的抽疼。
正在这时,平儿掀起了帘子,贾琏笑容满面走了进来,一走入屋子里,便与王熙凤鞠躬作揖的:“奶奶大喜。”
王熙凤侧躺着,扭头白了一眼:“我病得这七荤八素的,又有什么好喜的,你又和我耍什么花招,是不是想着我早日去了,给你外头的姘头腾位置。”
贾琏被王熙凤啐了口,却丝毫不恼怒,他在炕旁坐下,握着王熙凤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道:“我俩自幼一道长大,又是少年夫妻,你何必如此疑我。”
王熙凤听了贾琏的话,脸上露出丝羞赧,很快她又将笑意收起,维持着当家奶奶的体面,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快给我交个底。”
贾琏笑着凑近,在王熙凤白皙细腻地脖子上闻了满鼻子的香气,才陶醉地说道:“那头老爷将我叫去,与我说要在家里大请亲朋,办个赏春宴呢。”
王熙凤歪着脖子,先是将贾琏的头推开,嘴里啐道:“又在外头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学来的东西,倒是来我这儿弄鬼。”
随后,王熙凤一骨碌坐直身子,目光灼灼地瞪着贾琏:“你说得可是真的?”
王熙凤本就是个有本事的人,她自忖心智手段无一不缺,然而自从她嫁入贾家,却从没遇见什么大事,她有心大展身手,让上下老小见识她的厉害,却从未遇到过这种机会。
此时听着贾琏的意思,贾政特特吩咐的赏春宴,其规模必不会少,王熙凤瞬间觉得头也不疼了,身子也不泛冷了,她眼神格外明亮:“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快和我说清楚。”
贾琏清了清嗓子,回忆着之前的事情,与王熙凤娓娓道来:“今日朝堂上不知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一下了朝,老爷便将我叫去。”
荣禧堂里,贾政捻着胡须叹道:“这些年来我精力不济,与家中的亲朋都生疏了去,头年里宝玉病了那一场,我才惊觉那些亲朋故有往来的愈发少了。”
却是由于这一日上朝时,四阿哥胤禛上了封折子,得了康熙的赞赏,太子的脸当时就黑了,而大阿哥及三阿哥的门人,却是跃跃欲试,再次提起了让这两人入朝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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