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富贵闲人 第92章

作者:十弋 标签: 红楼梦 清穿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历史衍生 BG同人

  王熙凤目瞪口呆,她不是惊讶黛玉做不了阿哥府的主,而是被黛玉话中展示出的意思惊到:“您,您的意思是,之前说的去瞧瞧洋人,行商贾事,五阿哥要亲自去?”

  黛玉颔首,王熙凤陷入恍惚之中。京中谁不知道五阿哥被皇太后溺爱,一辈子都是吃喝不愁的富贵命,但没有人说过,他还有那么多离经叛道的想法。

  见着黛玉脸上平静的神色,甚至隐隐还有着支持之意,王熙凤更觉着天灵盖都出窍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人,还是她印象中怯生生的表妹吗。

  然而富贵险中求,在短暂的震撼后,王熙凤迅速冷静下来,她并未如寻常人一般劝谏,她只觉着巨大的机遇就在眼前。

  贾琏跟着五阿哥从京中跑去粤地,只要伺候好了,入了五阿哥的眼,何愁不发达,日后跟着五阿哥跑腿当差,说不得哪天就补了实缺。

  此时的王熙凤还不知晓乾清宫里发生的事情,也不知晓胤祺已经辞官回来,但是即使她知晓,她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别看荣国府说出去风光,贾史王薛四家被称为什么四大家族,但只有如王熙凤一般的管家者才知晓,里头早已经被蛀空,说不准什么时候,一阵风就倒了。

  五阿哥再如何与康熙置气,也是金尊玉贵的皇阿哥,从他手指头缝里漏出的一点东西,就够贾府受用许久。

  得了黛玉将于胤祺商议的话后,也到了用膳时辰,王熙凤一整顿饭都吃得心不在焉的,尽管她依然在努力的奉承着黛玉,口齿上却明显慢了几分。

  黛玉也只王熙凤的心事,亦不多留,用膳毕,只按着她原先的打算,令雪雁从库房里找了几匹新上贡的绸缎,又令阿哥府的侍卫护卫着王熙凤的马车回去贾府。

  果然如黛玉所料,王熙凤被五阿哥府的侍卫护送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荣国府的各个角落,王熙凤院子的丫鬟们,一个个的扬眉吐气,再也没有前些日子那霜打了的模样。

  那可是五阿哥府,阖府上下那么多人,五福晋只请二奶奶过去,仅这个青眼,就足以让人高看几分。

  王熙凤从二门下了马车,换上了婆子抬着的青布软轿,只觉着一路上全是向她问安的声音,她在贾家积威甚重,平时丫鬟婆子见了她,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能躲多远则躲多远,哪儿有这么多人候着的情况。

  更别提王熙凤的轿子刚进后院,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屋子换衣服,在路上便见到了邢夫人派来的嬷嬷,笑得一张老脸上堆满了褶子,她谄媚地献着殷勤:“二奶奶,大太太让奴才传话,您今儿个出去做客累着了,便不用去她那儿请安了,等见了老太太,便直接回房歇着就行。”

  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虽然邢夫人在贾赦面前就是个应声虫,贾赦说什么应什么,但她在王熙凤面前很是耍了些婆婆的威风,王熙凤很是受了些夹板气。

  谁成想邢夫人都有如此体贴的时候。

  果然,灶热了,就谁都来了,王熙凤扯着嘴角,不无讥讽地想着。

  等到了老太太院,才正常几分,鸳鸯早早的在贾母的院门口翘首以盼,见着轿子到了,她三两步迎上来,笑着说道:“二奶奶大喜,快进屋让我们也沾沾福气。”

  王熙凤睨了鸳鸯一眼,自嘲道:“鸳鸯姑娘也拿我取乐,我可真真长了见识,自我嫁过来多少年,第一回见到这待遇,想必与王妃也差不了多少了。”

  鸳鸯扭着身子为王熙凤打起帘子,笑道:“才刚被说了几句好话,您就轻狂起来,您说说,您是要当哪儿的王妃。”

  王熙凤啐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怪道老太太一刻也离不开你。”

  鸳鸯笑着应道:“我便当是奶奶在夸我了,您快进去,老太太等着呢,她念叨了一上午,也不知道林姑.五福晋在那头府中过得如何。”

  王熙凤点点头,使劲拍了拍脸,将在外头跑了一路的疲惫拍掉,她扬起笑脸,大步走向老太太的内室,人还未至,笑声先至:“听说老太太想我,我特特给老太太解闷来了。”

  贾母一见着王熙凤,止不住笑出声来,忙令人给她看座:“都没点眼力见不成,没见着你们奶奶辛苦了一天,快搬个凳子让她坐下。”

  话刚落,以鸳鸯为首的一干人一拥而上,将王熙凤按在椅子上,洗脸的、洗手的,将她围了个团团转。

  王熙凤笑逐颜开:“还是老太太心疼我,今日我便沾了老太太的光,好生歇歇。”

  说笑过后,王熙凤也知贾母最在意什么,匆匆将杯中茶饮了口,润了润嗓子,便摆起了阵仗,讲起了在五阿哥府的所见所闻。

  王熙凤本就能言善道,贾府的夫人丫鬟们都喜欢听她说话,她为了哄贾母欢心,将去五阿哥府了的所见所闻说得是绘声绘色,栩栩如生。

  什么五阿哥府的气派与排场,什么里头的规矩与讲究,更有林姑娘成了五福晋后那通身的气派,什么话到了王熙凤嘴里,都那么有意思。

  不仅丫鬟们听得入了神,贾母也频频点头,她眼中含泪,语气却是欣慰:“我这么多子女,就敏儿最像我,听你说了这番话,想必玉儿得了敏儿的真传,我可以放心了。”

  王熙凤只觉这话不吉,连忙笑着劝道:“老祖宗您可不能偏心,神仙一样的林姑娘您放心了,正好有功夫担忧担忧我们这烧糊的卷子。”

  话音刚落,老太太屋子里哄堂大笑,鸳鸯手中拿着的茶盏都差点没捧住,只见到里头的水波一圈接着一圈。

  “你们看看,我才说一句话,她就这么多话等着了,哪家的孙媳妇像她这样的。”贾母佯怒地嗔道。

  丫鬟们自知王熙凤是贾母孙儿媳妇辈里的第一得意人,纷纷上去凑趣,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王熙凤捂脸叹道:“可见老天还是有眼的,若不是老太太您慈爱,我哪里敢如此放肆。”

  贾母被王熙凤奉承地很是开心,她手指点着王熙凤,笑呵呵道:“你这泼猴,又将这事赖我身上了。”

  王熙凤扬声笑道:“老祖宗,我这猴子再如何跑,可都跑不出您的手心,正好,今儿个有个大事找您参详一下。”

  贾母早已不管家中事,只一心含饴弄孙,听了王熙凤言语,她眉头微微一皱,便要拒绝,却听见王熙凤飞快地将五阿哥府中的事情说完。

  屋子里的丫鬟早在王熙凤要说正事时便有眼色的退下,此时屋子里只剩下鸳鸯在伺候着贾母。

  贾母说是万事不管,安享太平,但她管家这么多年,对于家中的进项支出如何心里没数,这捉襟见肘的局面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也知晓王熙凤为了银子费了多少心。

  贾母顿了顿,并未呵斥经商是如何不雅之事,左不过找个管事的,将铺子挂在他人名下罢了。京中这般操作的府邸,又何止一二。

  但这事,到底好说不好听,贾母叹了口气,知晓王熙凤找她,是想得到她的支持,她沉吟片刻,斟酌着说道:“我老了,家里家外的事情都没有精力管了。”

  王熙凤的心里冰凉一片,她见着机会难得,来不及回府通气,大着胆子求了黛玉,若是贾府不同意,这真真是里外不是人。

  随即只听见贾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家里辛苦你里里外外的操持,罢了,明儿个我将你大老爷喊过来,只要不耽误他享乐,我的话他还能听几句的。”

  王熙凤只觉着骤然从冰窟到了火焰,心里暖洋洋的,阵阵热意涌上眼眶。值了,一切都值了,她的殚精竭虑,她的诸般筹谋,得了老太太这话,她的付出也是有人看见的。

  如贾母所料,贾赦沉溺于女色之中醉生梦死,听了贾母说的,想让贾琏陪着五阿哥出门,都没听到目的为何,就忙不迭地同意,并找人好生对贾琏训了番话。

  但这都是后话了。

  等王熙凤从贾母屋里离开,回了她住得小院,就见着贾琏已经在等着了,他来回踱着步,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来,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急。

  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喧闹之声,贾琏使劲忍住向外的脚步,让他别显得如此急迫,冲着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没好气地瞧了一眼,到底不敢太下贾琏面子,甩下帘子走了出去,殷勤地将王熙凤扶了进来。

  “哟,这是谁呀,怎么到我这儿来了。”王熙凤一见着贾琏,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嘲讽。

  贾琏也知前些日子是他做的不对,但被贾母逼着给王熙凤请罪,到底觉得脸皮上过不去,都令人收拾好了包袱,去外头书房住了两晚,想着等过些日子再搬回后院,然而贾琏又哪里是素得住的人,他刚去书房,当晚便勾搭上了下人媳妇,这两日正打得火热,心里头更不愿回来。

  然而听说了王熙凤被五阿哥府中的侍卫护送回来一事,让贾琏迅速地向服软,什么美人小厮,都如过眼云烟,他赶紧吩咐人,将他行李收拾回了后院。

  贾琏打理荣国府外头的事情也有些年头了,银钱不趁手的情况,他体会只有更深的,见着王熙凤走了一遭五阿哥府,便得了种种优待,他迫不及待地回来想要沾些好处。

  被王熙凤连消带打地讽了一遭,贾琏也不恼,只谄笑着求饶:“奶奶说得是哪里的话,是我猪油蒙了心,委屈奶奶了,还请奶奶原谅我。”

  王熙凤也知她既嫁了贾琏,一时拿乔还行,也不能真将他当仇人看了,在贾琏说了无数好话后,她终于松了口,说了她向黛玉求的事情。

  贾琏搓着手,他又是激动又是犹豫,他知晓他媳妇在五福晋面前必然是得了脸面的,却没料到真为他求了这么件好差事。

  若真能在五阿哥面前露脸,让他将王熙凤供起来都行。

  唯一让他犹豫的一点,就是听说五阿哥想行商贾之事,虽说必然以管事名义操持,却也不知宫中态度,唯恐犯了康熙忌讳。

  贾琏吞吞吐吐地将他的担忧说完,王熙凤却浑不在意:“其他阿哥你担忧也就罢了,五阿哥想做的事,有什么没做成的。”

  贾琏心悦诚服,与王熙凤一道担忧起来,到底五阿哥允不允许他的加入。

  好在黛玉还是念着他这表哥的,隔天便使人传话,让贾琏打点好家里,着手收拾行李,年后出发。

第151章 出发

  北风呼啸,前一夜下的雪还没有化,到处都白浸浸的,寸长的冰棱挂在屋檐下,被尚未停歇的风一吹,摇摇晃晃地便要坠到地上。

  王熙凤从平儿手中接过荷包,亲塞给五阿哥府过来的婆子,笑道:“外头天寒地冻的,难为嬷嬷特意跑这一趟,你出去买壶热酒,热热身子,回去当差才爽利呢。”

  贾府又如何会少了这嬷嬷的一口酒,王熙凤这么说,不过就是找个理由赏些银子罢了,其他人人家派来的婆子,也多是如此应付。

  没成想,这婆子并不接那鼓鼓囊囊的荷包:“为主子办事,哪里敢说辛苦,更不敢在当差的时候买酒,贾二.奶奶您体贴我们的心,我自是明白,若是让那等子不明事理的人听着了,只说我们行事轻狂,反倒给主子招羞。”

  这却是黛玉定下的规矩,自从胤祺开府之后,不知多少人盯着五阿哥府,有借机奉承的,也有盯着挑错的,然而五阿哥府又不能与其他府邸杜绝往来,黛玉与胤祺再谨慎,也怕下人贪图便宜,给五阿哥府招惹事情,两人便商量了,凡是出门办事的婆子小厮,都不许拿大额赏银,三两五两倒也罢了,金额大了,被他们知晓了,自有规矩等着他们。

  五阿哥府里月例高,逢年过节时候福利更是好,两个主子也是脾气好的,从不打骂下人,虽说规矩严了点,但当好了差,奖励也不会少。

  无论如何都要伺候人,这样的主子,已经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在五阿哥府当差的下人们,谁也不愿意犯了主子忌讳被退回去内务府。

  因此众人对五阿哥府的规矩守得格外严。

  王熙凤虽然不知内情,但见着那嬷嬷面对白花花银子也不伸手的模样,倒吸一口冷气,她自来觉着自己是个得意人,管家理事很有一番手段,却也自忖绝做不到如此地步。

  对于黛玉两口子,王熙凤再次高看几分,她恨不得赶紧过完年,让贾琏尽快陪着五阿哥出门。若是真的打通了两地的商路,找着了旁的营生,旁的不说,她也不要为了贾府过年的花销而头疼。

  望着前头院子里送来的账本,今年庄子上不过四五千两的现银,王熙凤只觉着年关难过。

  等贾琏夜间回来,王熙凤头上戴着卧兔儿,绞了膏药在太阳穴上贴着,正闭目让平儿帮她通着头发。

  “奶奶如何神色恹恹,可是身子不爽?”贾琏弯下腰,关心地问道。

  随着贾琏的靠近,酒香混着脂粉味扑鼻而来,被碳炉子的热气一烘,更是难闻的厉害。

  柳叶眉紧皱,王熙凤偏过头,推开贾琏的脸,冷笑着说道:“爷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了,染了这样一身的味道回来,眼见着就要过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一摊子事,就这么撒手不管。”

  贾琏如今有事求着王熙凤,他在前头也听到了五阿哥府派了人过来的消息,他涎笑着:“奶奶这可就冤枉我了,我这一天为了给老爷办事,腿都恨不得跑细了,哪里还有功夫去鬼混。”

  王熙凤嗤笑:“老爷又看中了哪个丫鬟,让你去操持?”贾赦又能有什么正经事,左不过贪花好色,王熙凤心里暗啐,也不怕什么时候死在女人身上。

  “这次却是另个新鲜事。”贾琏听见王熙凤的话,也不恼,做小伏低地解释起来:“不知老爷从哪里听说了,有个石呆子,家里祖传了二十多把扇子,全是大家真迹,上头画着湘妃、棕竹、麋鹿、玉竹,颇有意趣,老爷一听便动了心思,许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去买那扇子,我找那石呆子喝酒呢。”

  王熙凤更怒:“你们一个个的,不是两三千两捐个官,就是五百两买几把扇子,库房里扇子都堆的放不下了,难道不能用不成,家里眼见着光景一日不如一日,手头再这么散漫,一大家子人吃什么,喝什么,眼见着就要过年,年礼银子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出,我从王家带来的嫁妆也是有数的。”

  灯芯突然裂开,黄铜松鹤油灯里的火焰骤然窜高,将贾琏的影子拉长,难堪之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终究好声好气地哄着:“奶奶说的哪门子话,我贾琏再不中用,也不会用你的嫁妆,我们送出去的年礼,也得收份回来,左不过左手倒右手罢了。”

  “你年后去南边就不要银子了?”王熙凤白了一眼:“先不说做生意得要本钱,就说穷家富路的,也没有让你空手过去的道理,算了,左不过家里的丫鬟婆子们,晚会儿发月例罢了。”

  贾琏只觉着心中暖意融融,他与王熙凤少年夫妻,情谊还是有的,他一把握住王熙凤的手,调笑道:“还是奶奶知道心疼我。”

  说着,便只见烛光晃荡,人影相叠。

  荣国府里夫妻夜话,五阿哥府里也不遑多让。

  冬日天黑的早,吃过晚饭也没有什么消遣,黛玉与胤祺对坐在炕桌旁,桌上放了一个紫檀木棋盘,黛玉手执墨玉,在黑白交错的棋盘上落下一子,那子落下,气盘活,胤祺将白玉棋子投入棋盒,甘拜下风:“是我输了。”

  一局未竟,胤祺投子认输,黛玉翘起嘴角,笑得开心,她纤长的手指将棋盘中的墨玉一颗一颗捡起,莹白的手指在墨玉的映衬下,更是恍若冬雪。

  胤祺一时晃神,错过了黛玉说的话。

  “妹妹,你刚刚在说什么?”胤祺将走远的神智拉回,他暗暗为自己的定力叹息,却只能重新询问。

  黛玉纳闷地瞅了胤祺一眼,却未深究,她眉头微微蹙起:“五阿哥,我是问你,这次去南边,带上贾府的人,真的合适吗?”

  不是黛玉看不起贾琏,实是偌大贾府,就没个能担起事的,贾琏或许能说句矮子里拔高个,但放外头,却也是不够看的。

  黛玉与胤祺转述王熙凤请求的时候,并未想着胤祺能够同意,毕竟贾琏很有可能会给他拖后腿,没想到胤祺听了后,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没事,”胤祺嘴角含笑的安抚黛玉。他答应了带着贾琏跑一遭,虽然也有看在黛玉的份上,更多的,还是看在王家祖上关系的份上。

  贾琏亲自跑这一趟,王熙凤不得尽心尽力,将能动用的亲朋故旧全部动起来。

  黛玉这才放下心来,为胤祺准备出门的行囊。胤祺早就入宫像皇太后与宜妃禀告过此事,当然,并未直言他想经商一事,不过打着开阔眼界,疏散心情的旗子。

  无论是皇太后还是宜妃,都正心疼胤祺受的无妄之灾,也不愿胤祺继续在朝堂上受气,听到胤祺说年后想出京散散,一个比一个同意,只不过是为他配了重重侍卫,保障安全。

  很快便到了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