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女王 第53章

作者:华泱 标签: 强强 西方罗曼 历史衍生 相爱相杀 正剧 BG同人

  对纳瓦拉人来说,他们对桑乔七世几乎毫无印象,他王储时的英姿已经远去,如今留在他们记忆中的只有一个空悬的王号,但当他出现在人们面前时,除却那稍显迟缓的脚步,无人怀疑他确实具有一位国王的风采,当他坐在王座上时,他的身躯如同一座黑色的山,以至于将桑乔大帝留下的王座都衬托得窄小乃至局促。

  “我已听闻我的外甥试图谋杀我的外甥女。”他开口道,俯视着台阶下的小雷蒙德,他眼神先是失望,而后是不屑,“即便你成功毒死了你的表姐,也不意味着你就能得到她的一切,你父亲知道你无法统治他的领地才打算将图卢兹伯爵的头衔交给他,你还不如你父亲。”

  “父亲做这个决定时并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小雷蒙德申辩道,看着桑乔七世的态度,他有些慌张,“英格兰女王是您的外甥女,可我也是您的外甥,看在我死去母亲的份上,请你宽恕我,至少允许我去骑士团赎罪......”

  “如果你母亲还活着,她会亲自杀了你,你只垂涎你亲人的权势和财富,又为何要我顾念亲情?”桑乔七世平静道,宣判了小雷蒙德的罪行后,他随即又对所有人道,“如你们所见,我的腿伤已经不足以支撑我履行国王的职责,以我的年龄,我也不可能再拥有子嗣,因此,我决意将我的王冠和领土都交予我的合法继承人,我的外甥女英格兰女王,连同我的十字军誓言一起,你们是否认同我的决定?”

  “我们愿意忠于我们的女王。”潘普洛纳主教代表纳瓦拉的诸侯道,这本就是早已达成共识的事,玛蒂尔达来到桑乔七世面前,垂下头,接过象征着纳瓦拉王权的权杖和戒指,随即坐在他身侧,“你会做到我和你父亲没有做到的事。”桑乔七世轻声道,他随即看向另一个人她离他们很近,但一直默不作声,如她的名字一样,她是一个白色的影子,“还有另一个问题,当年在我身处国外时,我曾经同意与卡斯蒂利亚的布兰奇结婚,以解决纳瓦拉和卡斯蒂利亚的领土争议,既然我已经将我的王位交给了我的外甥女,那当年的领土协议也应该重新商议。”他顿了顿,“圣座一直希望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国家能够弥补分歧,莱昂和卡斯蒂利亚如此,卡斯蒂利亚和纳瓦拉也如此,在八年前的协议中,卡斯蒂利亚割让给纳瓦拉埃布罗河南岸的三个据点,这超出了1176年协定的限制,为示诚意,我愿意归还埃布罗河南岸的土地,希望卡斯蒂利亚的恩里克一世能与他的表亲长久和平。”

  “我弟弟必然对此感恩于心。”布兰奇微微屈膝,桑乔七世点了点头,他旋即又道,“虽然我们并未长期相处,但这段婚姻确实带来了和平,对你的未来,你有什么期望吗?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

  “您让我自己选择吗?”布兰奇问,得到桑乔七世的默认后,她的神色终于如释重负,她终于说出了她心中压抑许久的期望,“那么,请您同意解除我们的婚姻吧,我是卡斯蒂利亚的公主,我想回到我家人身边了。”

第171章

  恩里克一世“我们刚刚得到消息,卡斯……

  由于人尽皆知桑乔七世和卡斯蒂利亚的布兰奇婚姻有名无实,在双方都有意解除婚姻的前提下,他们的离婚异常顺利,一个月后,来自罗马的回信便送到纳瓦拉,布兰奇终于长舒一口气。

  这个时候,来自阿基坦和图卢兹的骑士也陆续翻过比利牛斯山来到纳瓦拉,根据之前的约定,十字军将会在卡斯蒂利亚境内的托洛萨会合,这意味着布兰奇会和他们同行。

  “我的弟弟给我写了信,他非常兴奋我即将回到他身边,他将会像一位真正国王一样作战。”解除了婚约后,布兰奇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明朗起来,“他已经十五岁了,应该像一位真正国王一样在战场上历练,他现在的状况不算太好,我和贝伦加利亚回来得还不算晚。”

  除开莱昂王国,卡斯蒂利亚的内部矛盾也不容小觑,野心勃勃的拉腊家族一直试图把持王国大权,并同阿方索九世时有勾结,目前来看,年轻的恩里克一世和阿方索九世暂时实现了和解,但恩里克一世通过婚姻兼并莱昂王国是一回事,他被阿方索九世操纵为控制卡斯蒂利亚的傀儡是另一回事。“你和你姐姐关系很好吗?”她忽然问,“我是说莱昂国王的前妻,贝伦加利亚公主。”

  “对,她是我最爱的姐妹。”布兰奇一怔,想起贝伦加利亚出嫁前的时光,她脸上也浮现出浅浅的微笑,“感谢上帝,回到卡斯蒂利亚以后,我也即将和贝伦加利亚团聚,我们会一起齐心协力地帮助恩里克巩固统治的。”

  虽然布兰奇已经不再是她的舅母,但她们毕竟是表姐妹,作为卡斯蒂利亚国王的姐姐,她的身份也不容慢待,在前往托洛萨的途中,她们一直乘坐着同一辆车,这意味着当她和她的官员们商议事务时布兰奇也在旁观。

  “你比我的母亲更忙碌。”这一天,在她靠在椅子上短暂休息时,布兰奇忽然道,她看向她面前的桌案,目光有些复杂,“哪怕身在国境之外,你也要处理国内的信件,甚至连语言都不同。”

  “作为女王统治三个王国比作为王后统治一个王国辛苦得多。”玛蒂尔达淡淡道,在过去几年,她曾经倾向于适当放权,但现在她更倾向于亲力亲为,毕竟从她正式登基开始,她几乎一直在征战和外出,满打满算在领地内也就待了不到三年,疑心也好,焦虑也好,她不想她的存在对她的国民来说可有可无,见布兰奇仍然看着她案前的公文,她下意识开始回忆今天处理的信件中是否有不宜让她知晓的部分,但这加重了她的疲倦和暴躁,“我想你不需要学会普罗旺斯语。”

  “这是普罗旺斯语?”布兰奇一怔,她很快察觉玛蒂尔达突然这么问的原因,尽管她似乎有些后悔她先前的话,她别过头并闭上了眼睛,“不论是作为阿基坦公爵还是纳瓦拉女王,你现在都没有和卡斯蒂利亚敌对的必要了,相反,我们现在是十字军的战友,你来到伊比利亚不就是为了帮助我们取得胜利吗?”

  “是的。”玛蒂尔达敷衍地点点头,她又开始下意识地思考这个“我们”是谁,正当这时,她们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没有等女王同意,来人便打开了门:“出了什么事?”玛蒂尔达皱起眉头,她在想她新换的侍从是否有些太不知礼节了,但很快,来人的话便打断了她本欲出口的申斥,“并非我有意失礼,是此事确实太过紧要。”他飞快道,随后,他竟然看向了布兰奇,“我们刚刚得到消息,卡斯蒂利亚的恩里克一世国王不幸被一块砖头砸中头部,现在已生命垂危,他想要在他死前见他姐姐一面。” ,

  接到消息时,她们距离恩里克一世所在的宫殿只有数十里,知晓情况紧急,玛蒂尔达立刻让她的养马官牵来两匹马,用缰绳一同牵着直奔恩里克一世而去。

  这不同于寻常的骑马游猎,而是如行军一般一日千里,对一个常年养尊处优的贵族女性而言,这很辛苦,当她们到达恩里克一世所在的成本时,玛蒂尔达看到布兰奇下马时完全站不稳,双臂也因为长久抱着马腹几乎不能行动,但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快带我去见恩里克。”这是她下马后的第一句话 ,见她不语,她更加焦急,她几乎是在哀求,“求求你,扶我一把,再晚一点我可能就见不到他了。”

  玛蒂尔达不语,她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半扶半拽地带她进了城堡,布兰奇的身材不算高挑,甚至很消瘦,这对她来说不算太吃力。“恩里克!”来到恩里克一世的房间后,布兰奇几乎控制不住失声痛哭,听到她的声音,病榻上,恩里克一世吃力地转过头,看清布兰奇的脸后才喃喃道,“姐姐,你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是的,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走了。”布兰奇泪流满面道,她看向恩里克一世的枕头,柔软的枕巾已经被血完全染红了,并且还在不停地流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和出血感染后的异味,“怎么回事?”她浑身发颤,“我听说你被一块砖头砸中了,你怎么会碰到砖头?”

  “是一场意外,我和我的朋友在玩砖头,不是他的错,我宽恕他,姐姐,您不要哭......”恩里克一世说,他很年轻,也很俊秀,看上去甚至和她有几分相似,如果她有一个弟弟可能也是这个样子,看着布兰奇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他试图替姐姐擦干眼泪,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不要哭,你从来都不哭,你说国王不应该落泪,你为什么落泪呢?”

  “我不是国王,恩里克,我没有我期望你成为的样子一般坚强,我不像贝伦加利亚一样坚强。”布兰奇失神道,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已经淹没了她,她在这一刻只想向上帝呐喊,曾经为了恩里克,她接受了一段不幸的婚姻,她用八年的时间换来了边境的和平,但现在,好不容易等她回到故乡、回到家人们的身边,为什么在她即将以为她可以和亲人团聚时上帝会给她开这样一个玩笑?

  “你比我们都坚强,也比我们都善良,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做的话,就到托莱多大教堂去,到圣托马斯的祭坛前,母亲经常让我去那里。”恩里克一世说,和布兰奇相比,他现在反而冷静镇定得多,他终于成为了布兰奇曾经期望他成为的不应该哭泣的国王,他看向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玛蒂尔达,“我记得你,你是英格兰女王,你把我姐姐带走了,你现在又把她送回来了,既然你也在场,那就请你见证我的遗嘱吧。”

  他握住布兰奇的手,涣散的眼神有一刻重新聚焦,这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他在这一刻如同一位真正的国王一般威严:“我,卡斯蒂利亚的恩里克一世,高贵者阿方索与英格兰的莱昂诺尔公主之子,我生于父母和整个王国的期望,我尽我所能地做卡斯蒂利亚的国王,但上帝决意在我成人前即召唤我回到他身边,我接受并宽恕这样的命运,我以国王的名义对我的王国做最后的安排,以我的表姐英格兰女王为见证者,我传位于我的姐姐布兰奇公主,连同我的十字军誓言,作为国王,我有责任为夺回被撒拉森人占据的土地流血,手提熙德骑士之剑对抗所有异教徒,我没有完成这样的伟业,那就由你来!”

  他用最后的力气,试图将手指上的国王戒指推给布兰奇,戒指在他指尖微颤,但最终滚落在地,布兰奇下意识捡了起来:“为什么,恩里克?”她问,而恩里克一世已经闭上了眼睛,她再也听不到答案了。

第172章

  吊唁“我发誓,我会爱你,尊敬你,忠……

  1219年1月,卡斯蒂利亚的恩里克一世在托洛萨去世,时年仅十五岁,某种意义上,这是天主失去耐心的征兆,野心勃勃的阿方索九世必然不会放弃这个夺取卡斯蒂利亚王位的机会,继承矛盾极有可能再次撕裂这支还未集结的十字军。

  半岛上的基督教君主本就在赶往托洛萨的途中,如今他们除却集结之外还有参加恩里克一世葬礼的需求,对此最为热衷的是莱昂的阿方索九世,根据莱昂和卡斯蒂利亚此前的继承协议,如若卡斯蒂利亚没有合法继承人,则王位应由莱昂国王继承,他最晚在三日后便会抵达托洛萨。

  比阿方索九世更快的是他的前妻卡斯蒂利亚的贝伦加利亚,和阿方索九世的来势汹汹相比,贝伦加利亚显得更加低调且不具攻击性,赶在阿方索九世之前,她立刻来到了恩里克一世的棺木面前为弟弟哀悼并与多年不见的妹妹团聚。

  目睹弟弟去世后,刚刚回国的布兰奇公主哀痛欲绝,近乎不眠不休地为恩里克一世的灵魂祈祷,与之相比,贝伦加利亚的哀悼更加平静且克制,在安抚住了靠在她怀中痛哭失声的妹妹后,她旋即开始关心恩里克一世的死因:“我们的弟弟为什么会突然去世?”

  “他和一位仆童玩耍,那个仆人用砖头砸中了他的头,流了三天血后,他才在痛苦中去世。”

  “天哪!”贝伦加利亚低声道,这个时候,她脸上才终于有了真切的哀痛与悲伤,她抚摸着自己的心口,不断划着十字,“他谋杀了国王!”她控诉道,“那个仆童在哪里?他应该被立刻处死!”

  “国王在临死前宽恕了那个名叫菲里奥诺的仆童,我们应该尊重国王的遗愿。”一直默不作声的玛蒂尔达忽然说,她的目光在恩里克一世的棺木和姐妹二人间梭回,最后定格在恩里克一世的棺木上,“此外,卡斯蒂利亚国王去世前并未太痛苦,他神志清醒,并欣喜于见到了自己最爱的姐姐,我见证了他的遗嘱。”

  “他交代了遗嘱吗?”贝伦加利亚一怔,她看向布兰奇,后者似乎从悲伤中回过神,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恩里克向我们交代了遗嘱,他对他的王国做出了安排。”她停顿片刻,看着贝伦加利亚略显焦急的眼睛,反过来宽慰姐姐道,“不过,遗嘱只有我和英格兰女王知道,恩里克还太小,他不知道更改继承顺序的后果......我们应当以卡斯蒂利亚和十字军的利益为先。”

  “他将王位留给了莱昂人吗?”贝伦加利亚问,布兰奇怔了怔,但没有否认,贝伦加利亚又抬头看了玛蒂尔达一眼,见她也没有表示异议,心中大致默认了恩里克一世应该是将王位留给阿方索九世或者他的妻子桑查公主,“他确实太年轻。”她叹了一口气,她转而握着布兰奇的手,无比真挚地恳求道,“那么,不论恩里克临死前说过什么,我们都暂时替他保守秘密吧,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局势,父亲和母亲都不希望看到卡斯蒂利亚落入莱昂之手。”

  “我知道。”布兰奇点了点头,她忽然问,“费尔南多在哪里?”

  费尔南多是贝伦加利亚和阿方索九世的长子,四年前随母亲一同回到外祖的宫廷。“他在托莱多,已经宣誓成为一名十字军战士,他本应该和我一起过来吊唁他舅舅,但我担心阿方索九世会将他带走......”

  “他现在确实应该留在托莱多。”布兰奇道,她

  轻轻贴了贴贝伦加利亚的面颊,声音仍然有些虚弱,“你先休息吧,贝伦加利亚,我想再陪陪恩里克。”

  贝伦加丽亚点了点头,离开了恩里克一世停灵的房间,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弟弟真正的遗嘱?”看着恩里克一世的棺木,玛蒂尔达问,“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如果你信任她,你似乎不应该隐瞒她。”

  “但也不必让她无端地生出疑窦。”布兰奇说,握紧了袖间的那枚戒指,神情不解且困惑,“圣座确实废除了贝伦加利亚的孩子的继承权,但那是恩里克还活着的时候,恩里克死了,王位理应交给贝伦加利亚和她的儿子,即便忌惮阿方索九世,也还有乌拉卡和她的孩子,为什么他会把王位交给我?”

  “也许是因为他更信任你,相信你能做个好女王,而且如果他把王位给了葡萄牙王子,我可能要重新思考一下和葡萄牙的关系了。”玛蒂尔达说,她和葡萄牙的勃艮第王室确实关系不错,不介意他们取代卡佩王室统治一个更弱小的法国,但如果葡萄牙王室再入主了卡斯蒂利亚,那且不论她是什么想法,教皇就首先会按捺不住。

  “是啊,我或许确实比乌拉卡合适。”布兰奇点了点头,她很快又不解,“可即便贝伦加利亚的孩子不能继承王位,她本人总不该受到影响,为什么恩里克不选择她本人呢?”

  “也许是因为她和莱昂国王有四个孩子吧,他不信任你姐姐能摆脱阿方索九世的影响,但你和我舅舅已经解除了婚姻,换而言之,你可以选择一个不威胁卡斯蒂利亚利益的丈夫,对卡斯蒂利亚人而言,你比你的两个姐姐都更能让他们接受。”

  “但我的继承权始终会有争议。”布兰奇苦笑,她旋即问,“那你呢,如果是你,你更希望谁能继承卡斯蒂利亚呢?”

  “如果是在阿方索九世和你姐姐之间,我会更倾向你的姐姐。”玛蒂尔达说,如果把卡斯蒂利亚王位交给贝伦加利亚或她的儿子费尔南多,莱昂和卡斯蒂利亚至少能保持一段时间的分立,但若阿方索九世立刻继承王位,一个强大的莱昂—卡斯蒂利亚联合王国将立刻诞生,相比起来还是前者更让她接受,“但如果是从长远的利益角度,也许你比你姐姐和莱昂国王更好。”

  “因为我不会带来一个联合的强大王国,反而会带来纷争和战乱吗?”布兰奇问,没等玛蒂尔达回答,她便自顾自地开口,“不过,这个时候,无论是谁继承了卡斯蒂利亚,纷争和战乱都是在所难免的,这个时候,公布恩里克的遗嘱只会让局面更加混乱,也许这份遗嘱应该和他一同进入坟墓。”

  “这是你的意愿,我不会承诺你保守秘密。”玛蒂尔达静静地说,她最后看了恩里克一世的棺材一眼,起身抚了抚自己微皱的裙摆,“见证他遗嘱的不止你一个人,有必要的话,或许我会公开这份遗嘱,毕竟我也仅仅只是完成国王的遗愿,国王主宰王国的命运。”

  “你也可以主宰我的命运,如你曾经所做的一般。”布兰奇说,玛蒂尔达默认,而布兰奇忽然笑了,“但有些事是您无法主宰的。”

  “什么事情?”

  “我的意志。”布兰奇说,她指了指自己的心,看着玛蒂尔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我不愿意继承王位,那你也无法强迫我,如果恩里克认为贝伦加利亚无法摆脱阿方索九世的威胁,那我就像帮助恩里克一样帮助她......这个时代允许女王的存在,你可以得到你臣民的认可,那贝伦加利亚也可以。” ,

  听说了卡斯蒂利亚国王的死讯后,路易王子先是震惊,而后是揪心。

  对这位年轻的国王,他并无多少印象,但他知道他的姐姐和他感情很深,他曾从和他姐姐的短暂相处中了解到这一点。再次来到伊比利亚后,他其实也有想要再见她一面的期冀,但她的丈夫已从海外归来,他已经没有了同她相见的立场,而他也不再是法兰克的王位继承人,而是一个流亡者。

  他渴望她幸福,渴望她自由,即便他永不可能加入她的生命,他也渴望她能回到她所爱的家人身边。可现在,她才刚刚和纳瓦拉国王离婚,她应当很期待与弟弟团聚,但她弟弟竟然死在这个时候......

  他很想安慰她,如果她需要他的安慰的话,不过十字军统帅的身份确实给了他前往托洛萨的理由,他怀揣着焦急的心昼夜不停地奔向托洛萨,但在他见到他想要见到的人之前,他先见到了另一个人。“莱昂国王。”他对阿方索九世道,他已率领军队抵达托莱多城外,威仪凛凛、气势汹汹,但看到他时,阿方索九世还是十分热情,甚至可以说是恭维,“很高兴见到您,王子殿下,我听闻了您在瓦伦西亚的英姿,那场胜利实在是鼓舞人心,我真希望我的儿子也能如您一般英勇!”

  “我惭于这样的评价。”路易王子道,他心里很清楚,他并没有强大到能够挽救王国的命运,如果他能够在诺曼底或者南法战胜玛蒂尔达,他和父亲、和法兰克王国本不应该是现在的结局和处境,他的回应不算热情,但阿方索九世不以为意,他用力地拍了拍路易王子的肩膀,“您不必过分自谦,即便失去了法兰西的王冠,你也可以在伊比利亚为自己挣一顶。看看你自己,你比你父亲更高大、更英俊,被绝罚的罪人不应该成为你父亲。”

  “他是我唯一的父亲,从我出生就是。”路易王子的语调已经冷了几分,但阿方索九世似乎毫无觉察,他继续滔滔不绝,“但你并非不能再拥有一个父亲,看看我,我就很渴望成为你的父亲,我会像爱我的儿子一样疼爱你。”

  “您什么意思?”路易王子一怔,而阿方索九世索性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些,“实不相瞒,在我和特蕾莎的儿子去世后,我的两个女儿就成了我的继承人,死去的恩里克一世正是我大女儿的丈夫,我曾经希望他们能够统一两个王国,但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已经成为泡影,我需要一个新的女婿。”他充满激情地看着路易王子,那目光简直令路易王子头皮发麻,“所以,殿下,您愿意迎娶我的女儿吗,桑查,杜尔塞,哪个都行,做我的儿子和继承人吧,我需要一个出身高贵且能征善战的女婿......”

  “我不能承担这样的重任。”路易王子不得不打断道,他知道阿方索九世的想法了,他想要入主卡斯蒂利亚,又苦于他的两个女儿没有合适的丈夫辅佐,所以他看中了他,毕竟他所率领的流亡军队在伊比利亚半岛上也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势力,更况论他还即将成为格拉纳达国王,某种意义上,阿方索九世对他的两个女儿确实用心良苦,“我很

  感激您的青睐,但我现在只想早日完成对圣座的承诺,有关您的继承问题还是等我们战胜撒拉森人之后再说吧!”

  没等阿方索九世回话,他就连忙告辞,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来到了城堡之中,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稍稍缓过气,踌躇片刻,他仍然打算按他的计划去吊唁恩里克一世,但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我是恩里克一世的姐姐,我叫贝伦加利亚。”那个面貌有几分熟悉的美貌贵妇落落大方道,原来是她,阿方索九世的前妻,阿方索八世的长女,她的姐姐,想到她和他挂念女人的关系,路易王子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客气,“很高兴见到您,夫人,恩里克一世的死真令我万分痛心,作为他的家人,想必您的悲伤比我还要强烈千倍。”

  “是啊,我很伤心。”贝伦加利亚叹道,她抚着自己的心口,忧愁地看着路易王子,“以及忧虑,我的前夫,莱昂的阿方索九世也来到了托洛萨,他来参加恩里克的葬礼,以及他自己的加冕礼。”

  “是的,他确实觊觎着卡斯蒂利亚王位。”路易王子道,卡斯蒂利亚的王位归属与他利益无关,但从情感的角度,他还是更希望贝伦加利亚能够获得王位,“实不相瞒,在来到城堡之前,我已经遇到了阿方索九世,他希望将他的女儿嫁给我以获取我的支持。”

  “他已经找到了你吗?”贝伦加利亚微怔,她旋即追问,“那您答应他了吗?”

  “我没有答应,我无意干涉卡斯蒂利亚的继承问题。”

  “您果然是一位正直的骑士!”贝伦加利亚松了口气,赞叹道,她并没有结束对话,而是继续道,“可殿下,您总归是需要一位妻子的,您的前妻已经和她丈夫生下了孩子,如果您的余生都打算留在伊比利亚半岛,或许您需要一位来自伊比利亚的妻子。”

  “我确实有此打算。”路易王子敷衍道,这句话似乎加强了贝伦加利亚的信心,她索性直言,“那么,殿下,如果您确实有寻找一位伊比利亚妻子的意愿,您考虑我的女儿吗?”

  “......”路易王子微微张嘴,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对前夫妻怎么如此默契地都想要把女儿嫁给他,某种意义上,这似乎能算心有灵犀,而他失神的当口,贝伦加利亚已经滔滔不绝道,“阿方索九世希望能够直接继承卡斯蒂利亚王位,再将其交给他的女儿女婿,但我的儿子费尔南多才应该是他的正统继承人,不仅如此,卡斯蒂利亚王位也应该归属于他,如果您想要在伊比利亚迎娶一位妻子,还有比卡斯蒂利亚公主更合适的吗?阿方索九世和葡萄牙公主的女儿已经老了,她们未必能给您生下继承人,而我的女儿贝伦加利亚十分美貌,正当妙龄......”

  “但她对我来说太年轻了!”路易王子匆匆道,再一次地,他落荒而逃,当他回过神来后,他发现他已经来到了恩里克一世停灵的房间,看着那半扇打开的门,他微微一怔,他一眼就看出他所想念的人正在这里,“我可以进来吗?”他问,他知道布兰奇一定听得出他的声音,果不其然,短暂的沉默后,他听到布兰奇道,“进来吧,殿下,我知道是您。”

  他心中浮现出一层不合时宜的窃喜,但他还是安静地来到了恩里克一世的棺木前,和布兰奇一起为死去的国王祈祷,许久以后才出声安慰:“节哀。”他对她说,“国王陛下一定不希望您太过伤心。”

  “我已经过了最伤心的时候了。”布兰奇倦然道,她望着恩里克一世的棺木,微微失神道,“从他出生开始,我就抚养他,教导他,听从父母的命令将他培养成一位合格的国王,后来,我又为了他嫁给了纳瓦拉国王,在他成年之前为卡斯蒂利亚带来边境的和平,我为他奉献,为他牺牲,这本应是我一生的责任,可恩里克死了。”

  “责任令您痛苦。”路易王子道,“为了您的弟弟,您付出了八年的孤独,现在,您已经从责任中解脱了,您获得了自由。”

  “自由吗?”布兰奇低叹道,“若我再无存在的价值,自由于我又有何珍贵?和纳瓦拉国王离婚后,我本以为我终于能够回到我既定的命运,但现在,恩里克死了,我没有了责任,也没有了归属,我不知道我应当去往何处。”想到恩里克一世的遗嘱和玛蒂尔达的话,她心中更见茫然,“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应该留在卡斯蒂利亚,卡斯蒂利亚不再需要我,甚至于我的存在反而是卡斯蒂利亚的威胁。”

  “你能威胁卡斯蒂利亚什么?”路易王子问,布兰奇摇了摇头,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但她的态度反而激起了路易王子的勇气和激情,不论她是为什么觉得她应该离开卡斯蒂利亚,至少她有此心愿,那他或许,或许......

  “如果你不知道应该去往何处,那你愿意来到我的身边吗?”路易王子问,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对此义无反顾,他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待太久了,“实不相瞒,夫人,我一直对您怀揣与其他所有女人都不同的欣赏和敬意,您的睿智,您的善良,您的美丽及您身上一切美好的品质,或许您可以将之理解为爱情,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爱上了你......所以,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我发誓,我会爱你,尊敬你,忠诚于你,我会给你我的配偶应有的一切尊崇和礼仪,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第173章

  爱慕“你从前爱着她的美貌和高尚品质……

  “我发誓,我会爱你,尊敬你,忠诚于你,我会给你我的配偶应有的一切尊崇和礼仪,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那是他渴望的誓言,那是他一直想要对她倾诉的话,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当着她的面亲口告诉她。他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布兰奇,紧张地期待她的反应,而短暂的怔忪后,布兰奇问:“可殿下,除了这些,您还能给我什么呢?”

  路易王子一怔,而布兰奇抬起头,目光中满是忧伤:“我很感激,殿下,我们相处不过寥寥数日,但您记得我,愿意选择我,可殿下,不论我们是否愿意承认,现在的我们都没有选择自由和爱情的权利,我什么都不能带给您,您也什么都不能带给我,您应该找一位能够帮助您在伊比利亚立足的妻子,阿拉贡和葡萄牙都有适龄的公主,或者您也可以选择莱昂国王的女儿,而不是我,我未必能给您生下继承人,我也没有领土或财富作为嫁妆,卡斯蒂利亚现在危机四伏,和我结婚也不能带给您什么。”

  “这都不重要!”路易王太子急切道,“我只是想要拥有您,带给您幸福,请不要用年龄和嫁妆将您的真正价值物化,你本人比一切权势和财富都珍贵。”

  “谢谢,可殿下,我有我的家人,我的幸福首先是我的家人带给我的。”布兰奇说,她站起身,抚摸着恩里克一世的棺木,袖间的戒指硌着她手腕,时刻提醒着她恩里克临终前交代她的话,以及卡斯蒂利亚现在风雨飘摇的事实,“恩里克死了,但贝伦加利亚还活着,她还没有被承认为女王,即便获得了承认也可能会被阿方索九世推翻,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她,我要像曾经帮助恩里克一样帮助她、支持她,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

  贝伦加利亚,她的姐姐,想到先前走廊上和卡斯蒂利亚的贝伦加利亚的会面,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急迫地想要将女儿嫁给他的原因,即便他不能决定卡斯蒂利亚王位的归属,她至少也不能让他加入阿方索九世一方。“我知道,你有你的家人。”路易王子低声道,他看着布兰奇的侧脸,犹存有一丝希望,“那如果我能够成为真正的格拉纳达国王,而你姐姐和外甥也能够坐稳王位,当我们都有了选择的自由后,你会再次考虑我的求婚吗?

  布兰奇肩膀微颤,似乎有些动摇,但没有再说话,她的反应进一步加强了路易王子的信心,他从他手指上取下一枚戒指,放在恩里克一世的棺盖上,他望着布兰奇的双眼,郑重其事道:“这是我母亲的戒指,是她留给我的唯一可令我追忆她的事物,现在,我将这枚戒指交给您,即便您暂时不能答应我,至少也不要立刻拒绝我,也许我们都能得到选择自己人生的自由。” ,

  她又在做噩梦了。

  她眼前一片漆黑,这样不见天日的黑暗不知持续了多久,绳索和镣铐毒蛇一样依附在她身上,所唯一能让她感受到变化的是那滚热的、将她整个笼住和拆食的温度和气息,以及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但残酷不容违逆的声音:“没有用的,玛蒂尔达。”他对她说,她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存在便如恶魔般

  狰狞,“你的余生都将留在这里,你会被所有人忘记,但我会记得你,不只是我,你的父亲,兄弟,儿子,他们都可以取代你。”

  漫长而沉重的黑暗犹如陷进冥河的长流,她的千肢百骸都被恐惧和绝望吞没,她越陷越深,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威胁或警告确实可能真实发生。回忆中的曙光起初越来越稀薄,后来又自上而下隐隐透过那漫长的黑暗,她看到了菲利普的眼睛,他的目光既温柔又悲伤,混杂着一丝她此前很少觉察的深刻的忧郁:“玛蒂尔达。”他叫她的名字,“我要走了,我想来看看你。”

  他要走了,他要到哪里去?“不要!”她急切地说,她哀求着想要握住他的手,但触手只有鲜血和泡影,“不要离开我,菲利普,我不要你去你不想去的地方,我也不要你留在希腊人那里,我,我后悔了,我不应该让你离开我......”

  如果不是她让菲利普留在希腊,他不会被康特涅的菲利普派人暗杀,她也不会直到他被封入棺材才得知他已经死去的消息,她甚至已经渐渐开始忘记他的样子了。面前,菲利普仍然静静地看着她,他的身影淡去,眼中的悲伤也淡去:“我们都阻止不了命运。”他说,“但我们可以决定如何面对命运,遗憾也好,伤害也好,都已经过去了,我会离开你,爱也好,恨也好,你身边的人最终都会离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