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河小吏
伊莎贝拉听到希斯克里夫的声音,缓缓撑起身子坐起,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
南希将一个小碗放在床头柜上。
“小姐,我用新挤的牛奶做了酸乳,按您之前教我的,缀着您最爱的野莓、甜栗、榛子,可香甜啦!”看到早上的餐食一动未动,她忧心道,“亲爱的小姐啊,我们的身体是圣灵的殿,《哥林多书》写得明白,我们领受了从上帝而来的气息,是不可用荆棘捆住生命的麦穗的,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损毁我们的身体的。”
“好,我会吃,”那蓝眼睛还盯着来客,“你先出去吧,南希。”
南希看她对希斯克里夫的到访是接受的,便退了出去,门口的伍德也离开了。
等屋里就剩两人,希斯克里夫坐下来,柔软床垫下陷,令他挨蹭在她身侧。
“看来我带给你的打击,比我想象得还要大。”他将她垂在脸上的头发别在耳后,要她露出整张脸来,“这可真令我兴奋,贝拉。”
伊莎贝拉看着他那张脸,那高眉弓和挺直鼻梁构筑出近乎苛刻的立体,下颌线如刀刃凌厉,过于优越的骨相,和鸦羽般浓密的睫毛,都赋予此人一种非人化的完美。
可越是完美的容颜,就越反衬出那灵魂的溃烂。
“希斯克里夫,大可不必这么得意。”伊莎贝拉冷笑一声,“被这合约绑死的,可不止我一个,你也短期回不去吉默屯了,不是么?你真舍得把你的凯瑟琳,一个人丢在画眉山庄,和我哥培养感情么?”
“哼!就算我不去画眉山庄,凯西也不会爱你那平庸的哥哥胜过爱我!不然为什么我走了三年,她还能为我生病?凯西就在那里,她对我的爱永不会变!”
“反倒是你,贝拉。”他目光阴鸷地扫过她每一寸,“能碾碎你灵魂的事可不多,这么难得的时机,我当然要先来抓住。”
说着恶毒话,手却伸向床头柜拿过了那碗凝酪,舀起一勺稳稳递她唇边。手腕处被她咬破扣烂的地方结着暗红的痂痕,令他本就好看的手,更添性感了。
贝拉张口抿进那口酸乳,本是滑嫩之物,但她吞食的那个劲儿,就像吸髓似的带着狠,“你想怎么碾碎我?对我要做之事捣乱么?”
希斯克里夫并不立刻地回答她,只是嘲弄地挑着眉,抹掉她唇角的白痕。
“希斯克里夫,你知道爱你永不变的凯瑟琳,是怎么形容你的么?”
像警觉的动物预知危险般,那灰绿眼睛瞬间眯起。
伊莎贝拉看着僵硬的他,故意压低音量,却调高声调道:“她说,她每次看到你,再看到我哥哥,犹如看到一个荒山起伏的产煤区,突然换成一座美丽肥沃的山谷呢。你知道爱你胜过爱我哥哥的她,为什么选择嫁给我哥哥,而不是你么?”
“她说,她要是嫁给希斯克里夫的话,就会降低她的身份啦!”
“伊-莎-贝-拉!”
她毫无畏惧地瞪他,“希斯克里夫,凯瑟琳可是因着你有钱了,才高看了你两眼。我相信,你不会蠢到要和我同归于尽,然后做回那个穷鬼,当个被画眉山庄看不起的废物!”
“哼,你以为就你想报复我啊,我就不想整死你么?但是希斯克里夫,虽然我们各自有各自的战场,但现在至少有一个战线是统一的。”一字一字,磨着牙齿迸出,“就是给我,把公司做大!做强!”
说罢挑起利索的眉毛,用眼神命令他继续喂她。
脸色沉得吓人的希斯克里夫凝滞两秒,忽然大笑起来,这是她穿越至今,第一次见他露齿笑。
那齐齐的牙齿瓷白无暇,两对锋利的小虎牙衬得他无比迷人,甚至带着点可爱。这样的笑容,居然来自一个无比危险恶毒的灵魂。
“贝拉,因着我已经见过了你那疯样子,你真是装都不装了。”
“既然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我还和你客气什么?”
“伊莎贝拉,你真是比愚蠢的辛德雷,和你懦弱的哥哥强太多了。”他噙着恶劣笑意又舀起一勺,送至她唇边,低哑的声色带上阴狠,“伊莎贝拉,很好,这样不可被轻易打败的你,才配我好好思考该怎么报复咧!”
南希再次进来时,看到的是一副诡异到瘆人的画面。
两个人的眼神明明都恨不得撕碎对方,可希斯克里夫的动作,却是耐心地举着勺子喂,沾到唇边的还会给体贴地抹掉,小姐也无比配合地,任他服务着。
“小姐,之前约好的成本核算员来拜访了。”
“好,让她在一楼的接待室等我,准备好茶点、架子第三层的资料。”伊莎贝拉看回希斯克里夫,“你可以回去了。”
“贝拉,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也是这公司的所有者。”
“你没有管理权,需要你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贝拉,我再提醒你一下,合伙人都有知情权。”
*
核算员是个粽发带点大肚腩的中年男子。
“您好,伊莎贝拉女士,我是您在‘公正港会计行会’预约的建造成本核算员,我叫乔治H克拉克。”
伊莎贝拉向核算员浅笑伸手,“克拉克先生您好,我是永不凋谢的玫瑰公司的负责人伊莎贝拉。”另只手引荐希斯克里夫,“这位是我的合伙人希斯克里夫先生。”
克拉克看向两人的手,都没有戴戒指,不是夫妻。真是怪了,他只见过以商人太太身份参与公司具体事务的情况,这种男女真合伙人他从业十年来,第一次见。
过礼,落座。褐色眼珠巡看二人,以确定谁才是话事人,一会儿好顺着谁说促成这笔大生意。
那女士脸上是熟练掌控的自信,男士坐姿霸气,气质沉郁眼神锐利,更不是善类。这两人旗鼓相当的气场,叫他这个和数字打交道的人来分辨谁说了算,实在是难为他了。
“克拉克先生,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我需要你为我司接下来的建厂进行整体预算。”伊莎贝拉利索地拿过南希准备好的那两份资料,给克拉克一份,另一份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因为多了个人,便推到了希斯克里夫面前。
反正内容她早烂熟于心了。
克拉克看向希斯先生,那张希腊脸正饶有兴味地盯着伊莎贝拉女士,但并没有提出异议。
他打开材料,提笔蘸墨,“明白伊莎贝拉女士,您尽管提出您的要求,我会给出初步方案。”
“不需要你给方案。只需要你严格按照我给的框架补齐数
据,算准总额即可。”
克拉克诧异看她,见她神色笃定,才低头开始翻阅,快速扫过整份核算结构后,他的脸因紧张不受控地抽动起来,再张口都有些磕巴,“希、希斯先生,贝拉女士,看来两位已经找过更高级的预算师了,虽然我承认这份数据架构的高专业性,但我必须要说的是,我、我并不能为此降低......佣金,因为我们行会......”
“想多了,克拉克先生,你的佣金不会低于行会常规,”伊莎贝拉截断他,“接下来请专心于思考自己能否胜任,如你所看,你的数据核查计算工作分为五大块。”
在希斯克里夫灼灼洞穿的目光中,她缓言道:“第一块,可行性认证的调查花费:包括热资源评估、水源稳定性评估、机器适配性验证。第二块,选址测绘的花费:主要是测绘工具和测绘人员花销。最大花销在第三块工程承包上,我打算分拆给几个承包商,地基挖掘砖墙砌筑一家、屋顶架设动力区施工一家、输煤系统排水工程一家,安全设施一家,你需要分别算。第四块是设备花费,这个稍后细说;第五是人力资源及其培训,文件里有详细工种拆分。”
克拉克像被她折服般的,开始只对她合议:“恕我冒昧相问,伊莎贝拉女士,粗略过了一遍,我已知您的公司规模绝不会小,需要我为您向行会申请,增设资本进出总账会计服务么?”
“当然克拉克,但我喜欢一对一的高效率,所以最好是你领任务后分摊给你的同事,再汇总好统一给我,另外帮我物色一个能稳定长期驻厂的出纳人员。”
“尊敬的伊莎贝拉女士,方便透漏一下,您的纺织工厂预计年产能和净利润么?我好匹配工作经验合适的人。”
“所以你对于所要服务的雇主,都不提前了解他的产业么?”开口的是希斯克里夫,他冷厉地看着无礼的克拉克,“产能十万匹,净利润3000英镑。”
伊莎贝拉勾唇一笑,“那是水动力下的产能,希斯。”
“啊,看来我们是要用产能4倍的蒸汽动力,”他抬眉看向那张藏不住骄傲的脸,“对吧?合伙人?”
“又错了希斯,4倍的是人力-蒸汽动力,”她回看那灰绿色浅眸,淡淡地道,“我要用自动控速蒸汽动力,是水动力的10倍,合-伙-人。”
你当我提前历史四年搞出的离心调速器,是吃干饭的?
希斯克里夫眸间荡起震荡涟漪,再掩不住复杂的惊异情绪。
伊莎贝拉,原来你在谋划野心这么大的事业版图!
蓝色眼眸弯弯地看着他,希斯克里夫,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搭上的是条什么船嘛?
第23章
墙面覆盖丝绸软包,上悬威尔金森肖像油画,天鹅绒窗帘挡得光线一丝不漏,靠墙餐边柜上,是已醒好的波尔多陈酿。
中央一张桃花心木牌桌,铺着深绿呢桌布,四角以黄铜铆钉固定。
桌上四位,手边皆放着筹码、玻璃杯、雪茄烟灰台,主家威尔金森脚下,卧着轻鼾的家犬。
五个仆人无声侍奉,四人给牌桌上的绅士们发牌、添酒、点烟、清台;一人因最后的玩家尚未到场,暂时补上三缺一。
“所以,贝拉其实是你的未婚妻?”威尔金森扔出一张7,用一种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表情,看着坐在对面的索恩,“贝拉想做蒸汽纺织厂,你觉得来钱太慢,她就拿着嫁妆找了詹姆斯,赌气要自己开?”
希斯克里夫恶趣味地抬起眉毛,“可以这么理解。”
“哈哈,”约翰打趣地看眼威尔金森,“铁疯子忙活半天,结果只是你们小情侣之间的小情趣,哈哈哈!”
希斯克里夫合上牌,看威尔金森,“明天我要去见康沃利斯,陪他赛马。等他上任印度总督,他的印度驻军一定有标准化制服需求,你和我一起去,驻军少不了你的火炮零件。”
“我就知道,你不是单纯来消遣的。”威尔金森冲他提杯,“你还真是一点没变索恩,能用的人一个也不放过。正好,明天把从东印度公司那淘的东方画,给他带过去。”
康沃利斯勋爵是美洲独立战争期间索恩的长官,很欣赏作战勇猛的索恩,如果不是1781年约克镇战败英军投降,索恩不得不退役,说不定能靠康沃利斯在军队高升。
他最初结识索恩,就是想让他给康沃利斯搭个线,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用处远不止此。
“他现在迷上东方艺术了?这可不像他。”希斯克里夫眸光闪着狡猾,“还有,想办法引荐一下下议院的海军司库亨利.邓达斯,总之,你以前那些议会盟友,尽可能给我搭个桥,最好给我分享分享他们的恶癖好。”
“你至于么索恩,钻钱眼儿里了?”约翰笑着揶揄,“厂址还没定呢,建厂不得半年啊?你现在就开始琢磨销路了?”
“不然呢,”那灰绿眼睛漾出嫌弃,“她只管想法子提高产量,哪管生产出的布匹会不会滞销,眼里只看得见光明前途,完全看不见草丛里的危险!”
他猛吸一口,仰头吐出烟圈,“说难听点,开厂不成功,我无非一万英镑打水漂;哼,真成功了,那些被机器代替的劳工,会不抗议?同行能不眼馋?上头能不干涉?闹不好我得因为她进去!我可不做白日梦,提前防备一下得好。”
“这样想是对的,索恩。”威尔金森点点头,“天下就没有不被眼红的好事,宁可把人想到最坏。打点的事,我看情况给你安排,贝拉和德比伯爵府关系很不错,辉格党那边,德比伯爵应该帮得上。”
“瞧我们痴情的索恩,”约翰为他拍拍手,“为了爱情,心甘情愿当黑手套呢。”
话音刚落,牌室门开了。
“伊莎贝拉小姐到了,先生。”
伊莎贝拉脱下银狐斗篷递给侍者,露出绣着雪花藤纹的白裙,约翰目光在她和索恩之间巡视,笑而不语,威尔金森咳了一声,很干。
一进门,她就直觉氛围很奇怪了。
“刚发完牌贝拉,”威尔金森微笑,“你看一局再上桌。”
“没关系,我正好学一下。”
话音刚落,侍者已经搬了椅子放在索恩先生身侧,示意贝拉小姐请坐。
约翰赞许看着侍者,“对对,坐索恩那里,和他学。”
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位子了。
她坐下,看眼身侧人,希斯克里夫正斜靠椅背码牌,咬着雪茄,烟雾从立体的鼻子里缓缓溢出,攀上低垂的眼睫,恍若半透明的面纱。持牌的左手骨节分明,右手指腹抵牌侧滑出扇形,小臂肌肉因动作在袖管下绷紧。
她不禁又要吐槽,这么迷人的身体,怎么就长他身上了!
希斯克里夫叫牌间隙,对着约翰那头吐出烟雾,冲伊莎贝拉侧首贴近,“出哪个?”
出哪个?出最大的呗。
贝拉指指黑桃A,希斯克里夫齿间溢出冷笑,抽出那张,翻面在桌上用手指叩着,“我毫不怀疑,公司的收益,迟早像这张蠢牌一样被吃干抹净。”
“那也是因为你蠢到非要问不会的人。”
约翰看两人掐起来了,忙打圆场,“让你教贝拉打牌,不是让你演示如何恐吓未婚妻,索恩。”
“未......未婚妻?!”
怪不得刚才气氛那么奇怪,天杀的希斯克里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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