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因果定律
“好!儿子谢阿玛恩典!”说着,这小子还像模像样的跳下来谢恩,还没等拜下去就让胤禔拎起来了。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胤禔笑着告诉小儿子:“但是呢,如果你没能全程骑马跟着去承德,和你哥哥姐姐一样,那朕去盛京,可就不带你去了。”
“好!儿子一定好好练习,和兄姐一样!”弘曜个头还没到胤禔腰带,口气却不小,一蹦三尺高的夸下海口。胤禔也不管他到底能不能做到,反正这会鼓励孩子就对了。
弘曜如今还和没进宫之前一样,而他的兄姐们虽然也比在府里的时候更谨慎,却也没变太多。
胤禔心里明白,这属于人跟随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没法强求。将来等弘昘长大,或许从记事开始,父亲=皇帝这个概念就会一直刻在他心里。
所以,胤禔抓住机会,还是希望孩子们随意些,别总把自己崩的太紧。人终究是人,而凡人终有一死,人生在世活一场,不要活的那么不痛快。
“弘昱,听说你最近没再拆坏西洋钟了?告诉朕,是不是手艺厉害了,啊?”
“儿子已经学会怎么修西洋钟了。”弘昱满脸自豪,完全不觉得“皇子去学修东西”这事有点破天荒,他告诉胤禔:“儿子已经开始学着怎么……”
“嗯?”胤禔盯着他,鼓励他道:“学什么了?和朕说说。”
“呃、哦,儿子……在学拆火器……是我自己那只,我没叫太监放回武库,一直留在身边。”弘昱在父亲的目光下,还是乖乖说了实话。然后耳朵就被阿玛给揪住了,耳边传来皇帝震惊的喊声:“你怎么不把太和殿的房顶给拆了!”
皇子身边的火器,为了隔三差五打枪方便,虽然统一配给、枪弹分离,可皇子想要,火枪并不是大事。
旁边的兄弟姐妹也震惊的看着他,苏日格盯着弘晗,弘晗盯着乌日娜和弘昸,弘曜太小还没人看他。大家的脸上都是“你们都没发现这小子在玩火器!”
弘昱和谁都能玩到一起去,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大家干什么都不会忘了他。结果,这小子都拆了枪,居然没人发现?
“阿玛,别揪!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弘昱捂着耳朵告饶,“我就是好奇!”
“这种好奇会断送你的小命!”胤禔真的火了,这小子再不管管,真是要上房揭瓦,“你要拆也得有个人在旁边看着你,你倒好,必定是偷偷干的,对不对?”否则这种事,不可能皇帝、皇后都不知道。
“朕告诉你,你要做什么,对什么东西好奇,这都可以,但偷偷拆火器,这绝对不行!”皇帝沉下脸还是很可怕的,尤其是他从来没和孩子发过火,过去什么事情都是一笑而过。
苏日格和弘晗碰了一下眼神,决定必须给弘昱一个教训,谁也不要给他求情。而乌日娜和弘昸、弘曜三个已经被吓的说不出话来。
“这事你自己去和你额娘说,还有,你认认真真写篇文章,告诉朕,这件事你到底哪里做错了!”
气头上不惩罚孩子,这是胤禔一直坚持的准则,气头上难免会处罚过当,尤其是父母面对孩子。皇帝一摆手:“你们也都记得,不管好奇什么,都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懂么!”
在皇上这没挨打,在皇后那,弘昱却险些挨了打。道琴简直要被这个小冤家气死了,一向温柔端庄的皇后险些骂人:“你玩甚么不好,居然还敢偷偷把火器藏在身边,自己拆着玩?!”
父母的震怒显然让二阿哥深刻的明白了,为什么方才兄姐都不给自己求情,因为求情无用。他真一脸苦相的想着,那边皇后已经喊道:“去拿个戒尺过来!”
眼看着弟弟要挨打,这就不是寻常惩罚了,苏日格和弘晗赶紧过去劝额娘息怒,顺便承担点责任,诸如“都是我们不好,没发现弘昱玩这个。”“我们都有错,额娘千万别动气,若是气坏了,岂不是儿等不孝么!”
二格格乌日娜更是直接跪坐在皇后脚边:“额娘,您就算打二哥,也别在气头上。等您消消气,好好揍他一顿!”
弘昱听的只想翻白眼,合着你还撺掇额娘对你二哥秋后算账呐!还是不是二哥的好妹妹了?
二阿哥这顿打算是暂且记下,等到晚些时候,胤禔从清溪书屋来到了集凤轩的时候,才宣布了对弘昱的惩罚“直到明年开春出孝之后,都不准你玩火器,别人玩你看着。文章也要写,写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如果再犯,明年朕带着全家去承德,你就自己留在京城罢!”
对于一个活泼好动,还挺爱玩的孩子,没什么比这种惩罚更让他痛苦了。弘昱这会真哭了,一抽一抽的发誓自己绝不再犯,而且一定会好好写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
罚了自己儿子,也过了夏天,会试结束,殿试题目都拟出来的时候,皇帝终于想起,大牢里还有噶礼一干人等没有发落。
他原想着不要在恩科结束之前处置他们,但正好赶上秋决,想想在殿试之前解决一切,倒也不错。
“已经下了部议,朕也思量再三,噶礼所犯之罪,是破坏朝廷抡才大典。自世祖至今,无不对科考万般重视,朕以父祖之法为法,噶礼与其弟色勒奇腰斩,噶礼全家流放黑龙江,交于披甲人为奴。至于,被噶礼窝藏的长泰之子干太,依照先帝之法,一并流放!”
胤禔在懋勤殿红笔勾名,在群臣惯例三次请法外开恩的声音里,判决了噶礼的命运。
至此,在先帝孝期将过的时候,元起皇帝基本对朝廷形成了控制。并且他预备对各地的八旗驻军将军、统领进行一番轮换,一则是正常轮换,二来也是为了备战。
恩绰已经被提拔成了前锋营参领,胤禔准备在次年前往盛京的时候,命他同往。简拔索伦马甲,也算预备好京城和关外的人员置换,以目前的人口增长数量,出旗或者令他们去关外耕种,已成必然。
胤禔打算将更多的索伦人从关外带回京城,让他们有机会挣下功劳,出人头地。这样,这只军队,就是属于皇帝本人的军队,但也要注意其中的分寸。胤禔可不希望自己的后人玩出“禁卫军继承法”这种东西。
那可就太蠢了。
元起二年的除夕依然不能奏乐放炮,依然是皇帝率领近枝宗室给太皇太后、皇太后问安,皇后带领内外命妇给两位长辈问安,以及宴请朝臣和诰命。
“一年一年这么过,总觉得过年愈发不如过去那么高兴了。”胤禔才当了两年的皇帝,却觉得心境同过去彻底不同了。如今怎么说呢,有些失去了过去享受、玩闹的心情。
依然是除夕守岁,胤禔没有喝醉,而是和纯王富尔祜伦在一块,俩人站在凝春堂外头,里面太皇太后、皇天后,还有先帝遗妃热热闹闹说话。小一辈不能放花炮,但还是能打个花牌什么的,都去了回芳墅。
而被允许来到畅春园过年的先帝诸子、亲贵国戚们,正在不远处的瑞景轩里,碍于孝期,又在园子里,他们更不敢喝醉,哪怕是胤禟,也只是微醺罢了。
富尔祜伦陪着胤禔过来问安,哥俩倒也没有急着回到瑞景轩,纯亲王还问:“您不怕他们敢灌大阿哥酒?”胤禔出来的时候,将宴会交给了弘晗主持。
“灌酒怕什么。这会叫他多见识见识不是坏事,我倒是巴不得有人跳出来,为难他一下。”胤禔忍不住叹气,“真的磨砺,担心给刀磨坏了。可是半点事情不经历……有些东西没法教啊。”
富尔祜伦沉默的听着,想起了先帝在位的时候,如今回想,当年先帝未尝没有砥砺太子的意思。可索额图、废太子,先帝,加上眼前这位大哥,自己也出过力。
几方或明或暗,到底将先帝和废太子的矛盾越闹越大,直到不可收拾。
总算是当年的直王,如今的皇上无可挑剔,先帝晚年的朝局才没有大动荡,老八闹起来也只是小风波罢了。而今看晚辈,富尔祜伦就很善性了,他最后还是开口道:“大哥,那样未必不好。”
“什么?”胤禔惊讶的回头看到,“什么未必不好。”
“弘晗阿哥,日后他总会遇到很多事,就顺其自然罢。”纯王叹息着:“弟弟是想起了一些旧事,有些事情,多慎重些也不坏。您说呢?”
如今也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对胤禔说这种体己话了,他看着在灯笼映照下显得愈发深不可测的湖水,默默点头,算是认同了富尔祜伦的说法。
俩人默默的走到了瑞景轩外头,胤禔止住了想出声的太监,站在瑞景轩外听着里面的动静。似乎老八和兄弟们之间的隔阂打开了,他的声音也不小。
“之前,皇上命老八去监斩噶礼兄弟,听说他来缴旨之后,在府里大醉了一场。”富尔祜伦低声说道:“许是想明白不少事情。”
胤禔扯开嘴角,和富尔祜伦相视一笑,这还是那会他们俩闲聊,说起监斩官,富尔祜伦随口说道:“不如让老八去,您给了他贝勒爵位,至少他也要为朝廷效力啊。”
于是,这个“好差事”就落在了胤禩的头上,仔细想想,八贝勒当时在场一定相当煎熬。胤禔还记得他来园子里缴旨的时候,那脸色惨白惨白的。
“不过他这个热络劲儿,也的确难得。若是过两年要出使,可以让咱们八贝勒做个使臣。”胤禔眼睛一转,“去朝鲜李氏那里就不错。”
“皇上高见。”富尔祜伦掩口,怕自己笑出声来。让老八做使臣,他要是真的好好干活,倒是个绝好的探子。
虽然不能过于快乐,但肉眼可见的,先帝离世带来的影响已经逐渐褪色。两年的时光,足够大家认清康熙时代的结束,元起时代的开始,甚至,很多人已经预备过几个月出孝之后,京城中的百般热闹了。
而皇帝出孝之前的最后一桩大事,就是恩科殿试,胤禔在祭祀的时候还默默祝祷,希望这能为自己的朝廷,开一个好头。
元起三年,经过了二十七个月的孝期之后,皇室近枝出孝。两年多时光中停止选秀等活动,和这些活动所带来的很多喜事,也要按部就班的开始了。
到了年纪的皇子,尤其是皇长子的婚事备受瞩目之外,适龄皇侄们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皇女、皇帝的侄女们也到了预备出嫁、择婿的岁数。
除此之外,元起皇帝的后宫是不是要添几个人,也成了京城里隐秘的热门话题。
第256章 :元起年间的第一次恩科殿试
过去几十年里, 直王府也有过小戏班、女乐歌舞,说起欣赏水平,满京城也没几个人能夸海口说自己比胤禔更会欣赏。
当年的直王爷在熟悉的亲朋好友眼中是个挺会享受的人,而且是个明白人, 盖因他府里那么多女乐戏子, 家中却规矩严整, 从来没出过什么乱七八糟的绯闻。
等到这条潜龙登基继位, 先帝孝期也过了, 大家恍然发现, 原来皇帝是不可能将府里的戏子, 或者是包衣人带进宫的。可见这位爷还是想要依照过去的规矩, 哪怕纳侧, 也得是正经旗下世宦旧族的女孩子。
哎呀,皇上可真是,颇有祖宗遗风啊, 啧啧。
既然如此,咱们万岁爷外表称得上是体面潇洒, 性情又好,且正当盛年。男人和女人嘛, 便是年岁差些也没什么, 何况这次参与选秀的, 年纪最大的都得有二十了!
和皇上差了十几岁而已,这压根不算事。这么一想, 旧族世宦之家, 若是家里姑娘年纪大些的, 不可能配给近枝宗室为福晋的,完全可以将皇上当成主要目标。
万岁爷他, 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或许是皇后那样的。
文雅端庄,能画擅诗,但是也不能忘了满洲旧俗。听说皇后能骑马会拉弓,文武双全啊。这个……得抓紧时间给家里的孩子们突击一下。
而宫里的皇后,在潜邸那么多年,也没听说她为难哪个女人的。纵然是那些人身份低贱,可皇后都有五个儿子了,又有大格格、二格格这样深受皇上爱重的女儿,谁也没有不开眼到去和皇后作对。
家里的孩子,在宫里弄个嫔位,将来有了孩子得个爵位,这也是大族标配啊!
这些人全然没有发现,这些都是他们一厢情愿,都是臆想。乾清宫的皇帝根本没顾得上这个,他忙着给自己的儿子、女儿、侄女、侄儿们决定婚姻问题,忙的焦头烂额。
最先知道外头居然在猜测皇帝后宫问题的,居然是养心殿里的皇后,而伊尔根觉罗皇后,她其实对这件事很看得开。
告诉皇后外头传言的是揆方他老婆,淑慎郡主。两个人相交三十多年,后来又成了亲戚,淑慎也是能诗善文,鉴赏水平很高。道琴原本就想找她一起编书,找点事儿做。
“娘娘……还不知道?外头不少人家,都想把姑娘送进宫里来呢。”
道琴起初还没有理解闺中密友的未尽之意,还笑道:“要选秀了,自然是要进宫的。不止我家哥几个要成婚,宗室里、国戚里的阿哥们也得娶妻啊。”
“娘娘!”
淑慎急了:“不是给阿哥们……他们想、想让姑娘进宫伺候皇上!”郡主压低嗓子,声音有点急了。要不是为了多年的情份,淑慎才不会多这个嘴,她一个宗室郡主,嫁的还是皇上的亲表哥,操这份心干什么!
“……哦。”道琴点点头,居然没动气,连多两句评论都没有。
淑慎郡主惊讶的看着她:“娘娘,您这……”倒是表个态啊,我也帮你打听消息什么的。
“这是小事,不要紧的。”有些话,哪怕是闺中密友也不能说,但对方说的是体己话,道琴也不能凉了淑慎的心。她笑道:“去岁夏日,皇上对我说,让我带着人编书,日后也是一桩功德,也是好名声。”
“淑慎你想,自元代开始,多少年没听过皇后编书的事情了。”道琴微笑着说,“皇上一则为了国家大事,二来也是想到了我的身后名……这么多年我的事情,皇上都记挂着,便是有什么秀女入宫,有什么打紧。”
淑慎郡主一想也是,除非什么妲己在世,否则进了宫也要从头熬起,皇后却已经有了五子二女七个孩子,与皇上夫妻几十年了,担心什么呢。
道琴比她想的还更深一点,什么文帝刘恒的王后与四子俱亡、什么卫思后与戾太子等等,这些故事早在她在家跟着阿玛读书的时候,就听过了。
如果将来真的有了什么巨大的冲突,皇帝与皇后之间的矛盾,根本不是一个秀女能弥合或是分裂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自己永远站在皇帝这边,让自己的利益和皇上的利益保持一致。费别的劲干什么,根本没用。
夫妻二十多年,道琴太了解丈夫的性情了,他可能根本没想到选秀最主要就是给他自己选,他全身心都在琢磨如何把孩子们安排好。在这么一个情况下,道琴作为当事人,去提醒自己的丈夫,不管是旁敲侧击还是什么的,去告诉他:选秀是给你自己选啊!
那她可是傻透了。
在夫妻关系这个问题上,道琴多年来的准则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她已经是元后了,还折腾什么劲儿。
元起三年的春节一过,朝廷就紧锣密鼓的忙了起来,首要的大事就是殿试,然后才是时隔三年重启的选秀,之后还有皇上要奉太皇太后、皇太后去承德,之后去盛京祭祖等事宜。
二月末,殿试在太和殿举行,胤禔第一次作为考官而主持元起年第一次恩科殿试。他眼前的,就是这次的贡士们,他的天子门生了。
坐在宝座上往下看,和站在下头往上瞧—偷着瞧,是完全不同的体验。熙朝最后那两年,胤禔偶尔也会站在康熙身边,陪着先帝参加一些典礼,但那感觉完全不同。
下头那么多人,他们的命运、多年的辛苦,能否得到报偿,这都在胤禔一念之间。天下之主啊,皇帝默默想着,而礼官按照预定安排,已经下令关闭宫门,开始宣布考题。
随着考官宣布考题,底下的考生都有点蒙,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这年头科举也是有各种墨卷本子大江南北的传阅,和几百年之后什么X年高考、X年模拟差不多。更别说进士的墨卷,朝廷就要刊印发行,所以学子们都知道,殿试,一般,只有,一道题。
可为什么这次三道?为什么啊!
这种心情就像是几百年之后的高考考生,上考场之前以为自己只需要按照模拟考试的时间调整自己就可以,结果在考试当天,考生们坐在考场才发现……考试方式,它改了。
殿试的问题,哪怕是四书五经里的摘句,也是侧重于策问方向,它体现了皇帝这一阶段的目标。这也是贡士们展才的时候,可三道题,考官说了可以三选一,还开玩笑似的表示,如果有余力,三道题都写了也不是不行。
三道题里,一定有一道题目,是皇上特别希望他们回答的问题。
能坐在太和殿里答题的都不是傻子,现在他们盯着这三道题目,没有一个人选定题目写卷子,而是在猜测皇上的心意。
高高在上的天子,他所在意的是,是吏治,还是士人风气、士人的操守呢?
“你们记着,把最先提笔写字的,和最后提笔的都给朕记下来,他们的卷子,朕要先看。”胤禔叫来记录官吩咐道,“还有,告诉礼部的人,第一次阅卷的时候,如果有三道题全答的,和回答吏治那道题的,卷子朕也要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