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因果定律
“若是方便,就请您帮忙,我开府的时候还早,让雷家不用急。”胤禔道:“我听苏鲁说,嬷嬷这两年有了秋咳症候,不知道好些没有?”
噶禄道:“苏鲁这小子,说这些叫大阿哥劳心了,她还好,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小毛病,不碍的。倒是阿哥,要成婚了,她整日在家烧香,祝您有个好福晋呢。”
“这都要看汗阿玛的意思。”胤禔指着园子西边:“这边就劳您多操心,入夏之前大面上尽量修好,汗阿玛打算奉老太后和太后过来。其余外围的地方,赶着秋冬时候,慢慢修整也就是了。”
太子出阁之后,康熙就算了结了一桩大事,手边就三件大事要办了,一是俄人求和的事情,二是靳辅治河数年,水患却总有反复。最后就是家事了,胤禔已经十五岁了,长媳的人选也该定下。
康熙将之前划出范围的名单拿了出来,左思右想,最后圈定了几个人。而被圈定的几个人,在籍册上的生辰八字被皇帝送去了钦天监,还派人到民间去算一算。
看看是否和大阿哥相合,看看是否宜室宜家,不过康熙只是出于惯例做这些事情,他本人对神鬼应谶之说并不是特别笃信。具体要选哪个,还是要等到大挑。
这年的暑期,康熙没有出巡,而是奉两位太后前往畅春园避暑,太子及八阿哥以上的皇子都随驾。可是刚刚抵达畅春园,皇帝就收到了奏报,江宁织造曹玺病亡,其子协理织造曹寅上书丁忧。
坐在清溪书屋的康熙沉沉叹息,提笔写道“令曹寅兄弟奉母,扶棺回京安葬,江宁织造人选再议。”
第51章 :划船不用桨,全靠浪
胤禔跟着住在畅春园里, 都听说了明珠和俄人谈判大获全胜,彻底驳斥了对方的各种无理要求。而且明确的表示“不服就打!”
虽然是康熙授意,但显然明珠也没塌台,胤禔觉得微妙的与有荣焉。
强硬好, 可不合时宜的强硬就不成了。
容若说他听不进儿子的劝, 胤禔没法子, 还是决定亲自和明珠谈谈。舅甥两个在什刹海的明府花园说话, 结果闹了个不欢而散。
他的好舅舅抚着他的肩膀道:“你舅舅难道比不上索额图?放心罢, 皇上依旧信重我。”
“……那索额图可是太子的叔姥爷, 您可没有个当太子的外甥。”
只有他们舅甥二人, 胤禔毫不客气:“再说您手底下那帮人, 佛伦最近帮着靳辅说话, 是您授意的吧?可是汗阿玛似乎对靳辅也有了怀疑,更要紧的,于成龙最近也和靳辅过不去, 于成龙什么名声,恨不能把清官两个字顶在脑门子上!舅舅从来不合皇上对着干的, 如今您干嘛呢。”
“还有我没说完!”胤禔阻止明珠开口:“舅舅,余国柱最近和汤斌在江南怄气是不是?舅舅知不知道, 前两天, 汗阿玛对我们说汤斌学问好, 人品好,他想让汤斌过来做太子的老师!”
大阿哥长出一口气:“徐乾学、索额图勾搭上,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 没有千日防贼的。万一真被他们抓住把柄, 您打算怎么办?”
“我自有打算,再说, 靳辅不是我的人。”
明珠难得这么正经:“他的想法没错,治河不能像于成龙那么治,那是没用的。所以我才让佛伦帮靳辅说话,皇上如果问我,我也这么说。和索额图他们没关系。”
“……”这话胤禔倒是信,因为靳辅也是个清官,估计是没钱给明相送礼的。只是他这个舅舅啊,这是一门心思觉得自己没弱点,死活不听劝了。
胤禔叹口气:“成,您多保重,今日无礼,舅舅多包涵。”
明珠倒没生气,相反他高兴,男人嘛,最要紧的不是能听人劝,而是要有主意。一个男人耳根子软是最要不得的,为什么明珠一边骂长子成德,一边又觉得他儿子真好呢?这就是一个重要原因。
有主意才能谈得上“善于纳谏”,否则那叫朝令夕改,如果谁说点什么,都会让上位者变卦。那这个人别说夺嫡争储,那什么都干不成,就是个废物。
明珠那种自信让胤禔很佩服,不过他不打算学,也学不来。既然劝不了,就得想想自己如何自保,胤禔抓着头发,给头毛弄得乱糟糟的,最后将此事抛在一旁。
走一步看一步,总得有个机会,胤禔停止挠头,可别还没结婚就秃顶了,我的天,那可太可怕了。
“嗷!”
随着一声吼,天降凉水,胤禔和身边的胤禛从头到脚都湿了。大阿哥怒发冲冠,胤禛暴喝道:“老五你个混蛋!”胤祺这小子提着水桶哈哈大笑。
康熙大概是觉得北方有危险,万一哪天发大水给他宝贝孩子们冲跑怎么办?于是他老人家要求随驾过来的阿哥格格们都要学游泳……是的,让他们学、游、泳,说是坚决不能做落汤鸡。
胤祉这小子偷偷嘀咕,这要是姐妹们嫁去科尔沁,是不是还能成立个蒙古水师。结果被胞姐二格格提着耳朵“教训”了一顿。
“三哥呀三哥,早晚有一天你得倒霉在不着调上。”看着大哥胤禔在水里追着胤祺,给这小子倒扣在水里让他喝饱了水,胤禛叹息,颇有长者之风的想到,他们家的兄弟,果然各有各的不着调。
这么一想,我居然是最正常的那个,胤禛浮在水里美滋滋的想到,突然觉得下半身一凉,裤子居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胤禔和胤祺两个捉弄他,在水里解开了他的腰带。
老五还大声喊:“四哥光屁股喽!”
不止兄弟们,连隔着屏风的姐妹那边都哈哈大笑,四阿哥脸涨得通红,气的直咬牙,最后直直地冲过去喊道:“老七、老八,帮我按住老五!”
胤禔正在旁边看笑话,结果发现胤禛居然来抽自己的腰带,这小子玩了一手声东击西!
游泳训练变成了抽腰带大会,等格格们都离开之后,结束清溪书屋议政的康熙才亲自过来瞧瞧儿子们在水里的“英姿”。
等皇帝笑够了,也对儿子们进行了诸如“这么大的人也不嫌丢人”“瞧瞧你们,吃奶娃娃吗?”“要不要阿玛帮你们换裤子啊!”等无情嘲讽之后,六个阿哥被放走换衣服。
太子一直在无逸斋读书,康熙留在池子边散步,忽然问道:“成德啊,你去子清家了么?”
作为一等侍卫随侍在侧的容若马上道:“回皇上话,去了。孙嬷嬷还好,子清和子猷也好。”
“嗯。”康熙点点头:“那就好,不枉朕给曹家一再加恩。”
“……皇上,不过的确有件事。”容若沉吟道:“看子清的意思,他好像想要答应过继的事。”
“什么!”康熙皱眉:“不是说好了……罢了,改日朕叫他过来,横竖没听说有人在热孝搞什么过继。对了,倒是你,上次写奏折说想要去北边和俄人打仗,还没改主意?”
容若深吸一口气,闪身就站在皇帝跟前,撩起袍子就跪下了:“皇上是知道的,奴才夹在父亲和老师之间实在是……只能离开,已经没法在京城待下去了。”
这是打定了主意想走,康熙眉头皱的更紧,一脸郁郁:“你先起来……让朕想想。”
容若从二十出头就跟在康熙身边,到现在正好十年,这十年中曹寅和他几乎与康熙形影不离。京中种种流言康熙也听说,可他不好亲自插手,他能做什么呢?
下旨说“你们不许胡说,成德没有剽窃徐乾学的书稿,那明明是徐乾学当时想攀附明珠,上赶着一起做的?”开玩笑,这么说简直是此地无银,平白给人口实。
如今成德觉得京中实在郁闷,想要在北疆为国效力,于情于理,于私于公,皇帝都该答应。成德如今是头等虾,正三品武官,放出去就该略升一级,给他个正二品的副都统并不为过。
至于明珠……他们父子不同,十年了,康熙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明珠过去还念叨子不肖父,如今看来倒也不错。康熙的思绪一时飘远,俗话还说外甥像舅,可是自己并不像佟家两个舅舅,胤禔也不像他的舅舅,那孩子不比明珠,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康熙有了决定,他淡淡说道:“萨布素麾下的一个副都统打仗的时候受了重伤,朕刚许他卸任回京。
你知道墨尔根吧?在嫩江北边,那里是边外七镇中,达斡尔和雅克萨交接的战略要冲。俄人如今还有异动,朕打算在那里置八旗、水师营、官庄、驿站,让人丁兴旺起来,抵御俄人,如果让你去……”
“臣死而后已!”
“……好吧。”康熙叹道:“那就这么定了。”
容若本人很高兴,消息传到胤禔耳朵里,他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从军他是支持的,干死老毛子他更支持,可是墨尔根?!那地方在嫩江以北,是不毛之地,毛都没有啊!
何况那地方是真真正正的苦寒,五月份才能脱掉皮裘,六月又和京城一样酷热,七月又得穿上棉衣。剩下的月份能冻死人。而且前朝管不到,现在一直在打仗,换句话说,如果要建设,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可若是想建功立业,去那个地方就是个好选择。哎,这就是情与理,意难平啦。
胤禔躺在畅春园的草地上,将心比心的想到,如果自己特别愿意去一个地方,别人都不想让自己去……那自己还是希望有人支持,那是一种承认。
何况去建设边疆,真的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胤禔闭着眼睛想,还是找个机会,恭喜表哥天高凭鱼跃,海阔任鸟飞。
成德在初秋离开了京城,虽然众人依依惜别,他本人却非常开心。整个人光彩照人的成德公子已经和家人告别了,而亦师亦友的顾贞、吴兆骞也被成德托付“若可能,劝一劝家父。”
还有胤禔,“有事尽可去渌水亭。”云云。
至于最后,他站在沈宛跟前“多谢沈姑娘劝我,姑娘就带着中正继续在渌水亭住着,不必有顾虑。”他还想说点别的,不过想想还是咽下去,挥手告别,带着随扈们纵马北行。
“听说魏象枢去世了?”
顾贞观和胤禔聊了起来,胤禔点点头:“是啊,汗阿玛赠给他寒松堂三个字,去年他就要辞官回乡。结果刚刚回去没多久,一病而亡。朝廷拟了谥号,敏果。”
“魏象枢理学大家,如今也是全始全终,当年他还和皇上状告过索额图。”顾贞观笑道。
所以才谥号“敏果”,胤禔也是一笑,和众人告别,带着侍卫们在外城溜达,最后跑到了合宜坊旁边的茶馆里待着。京城的茶馆可是个好地方,虽然扯淡的人多,可有时候也能听见一点有趣的消息。
比如现在,“如今京城有民谣,你们知道吗?”
“什么民谣,哦,那个!诶,你说那是谁想出来的!绝了。”
“要做官,问索三。要讲情,问老明。任职短与长,要问张凤阳。”外头人笑道:“怎么样,一个童谣把京里这些显贵都给扫进去了!”
胤禔皱眉,张凤阳?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应该不是朝廷官员……他在哪听过的。
“张凤阳是康王府的奴才,谁知道人家先是在王爷外头打仗的时候主理外务,如今都成了索相、明相的座上宾。啧啧,瞧瞧人家这本事。”
“原来是他!”胤禔总算想起,这还是数年前他在明珠家听人提起过,没想到这个人这几年愈发顺风顺水了。
等等,这是个机会啊!胤禔忽然起身道:“咱们走!”
康熙已经带着一大家子人返回了京城,这天他叫胤礽过来乾清宫,让他读奏折,教导他一些起码的朝廷规则。
如魏象枢的谥号啊、明珠率领理藩院驳斥了俄人使节啊,再比方说靳辅治河的争论啊等等。康熙就道:“于成龙此人名声极好,虽然不免有好名之嫌,但他说的不无道理。”
“汗阿玛,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召靳辅回京呢?”太子有些不解。
康熙笑道:“因为靳辅治河效法前朝潘季驯,并非一直无效,只是这两年效果不好。于成龙名声虽好,但是他于治河一道,似乎无甚专长。”
“择其善者而从之,胤礽你要明白,不能光看一个人名声好,他说的话就全部都信。”康熙叮嘱道:“要学会分辨。”
康熙觉得他每日将太子带在身边,如何分辨、如何看奏折,与大臣沟通,太子一定明白!
可胤礽却觉得,怎么分辨,光看奏折就能相信么?那为什么还要有密折制度……可见还是私下沟通更高效明了罢。他没想到,难道能挨个大臣私下沟通看密折?如果两个有密折匣子的人不和睦怎么办?
“重阳节后,朕要去瀛台看你们兄弟射箭,介时大臣们也会一块去。”康熙道:“好生准备一下。”
“嗻,儿子遵命。”
嘱咐了太子,康熙又让八阿哥以上的皇子们也过来,他也要查问一下。康熙是个细心人,几个小子高低排序往前一站,他一眼就看见胤禔的表情不好,眼底下青黑一片,仿佛没睡好。
少见,胤禔平时都是笑呵呵,开开心心的仿佛没什么烦恼。这是有人冒犯他了,还是遇到什么事了?康熙将这事存在了心里。
他也没直接问胤禔,而是叫来了二等侍卫奇里,“朕叫你跟着大阿哥,是不是他跑马的时候,在宫外被什么人给冲撞了?”
“回皇上话,这倒不是……这个。”奇里迟迟疑疑,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朕让你跟着大阿哥,就是看重你老成稳妥,到底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嗻,奴才、奴才前几天陪着阿哥出去送成副都统北去,回来的时候,阿哥听说了一个歌谣,那之后脸上就没了笑容。”
奇里动动嘴唇,嗫嚅着将那首歌谣说了出来。只见宝座上的皇帝板着脸,半晌才平静的说道:“哦,朕知道了,你退下罢。”
“全都,”胤禔坐在头所里微笑:“你换衣服出宫,去渌水亭将这首歌谣告诉顾先生。然后请顾先生转告我舅舅,大街小巷都是,请他心中有数。”
外头,乾清宫的传话太监正说道:“皇上宣大阿哥去养心殿!”
第52章 :同样的事情总会有不同的解释
出现在养心殿中的, 是一脸惆怅的大阿哥,康熙瞧着心里不落忍,他儿子什么时候这样过?
都怪明珠!
横竖在还不算很老的康熙心里,只要他儿子出了问题, 那肯定都是别人的锅:是他们劝谏不够、能力不足, 伺候的不好, 以及平白带累他儿子小小年纪想太多。
胤禔脚步沉重, 一脸郁郁, 行礼之后就垂手侍立沉默不语。康熙想要开口开解一二, 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皇帝叫人在养心殿前头竖了两个箭靶子, 父子俩一起射箭玩。
这早不早、晚不晚的时间居然射箭, 不过皇上说了,底下就得照办。很快箭靶就弄好了,康熙带着胤禔在院子里开始了这一娱乐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