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绾绾小公举
心想阮笛怎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那张府如此张狂,想来必定是高手如云,她怎能将自己的生命视作儿戏,随随便便便要去当做卧底?
难道上次乔装打扮混入张府中去当丫鬟差点被杀死的教训她已经忘了吗?
祁霄贤不禁少了几分愤怒,又多出几分担忧来。
当下怒火中烧之中,他太过于思念担忧阮笛,便口不择言道:“你也太大胆!竟然让阮笛一个人去面对如豺狼虎豹般的张府牡丹教众人!你又为何不去!”
徐安本就不欲和朝廷中人多有来往,和祁霄贤说这许多也只是因为阮笛的缘故。眼见他此刻不分青红皂白,也不问因由便怪到自己头上来,心下早已经不耐。
嘿嘿冷笑道:“京中清吏司统领,原也是这般没修养!那昌平王要抓捕的是阮笛,我徐安只是一介江湖武夫,隔壁趟这浑水,惹得一身骚臭!”
说完,再不看祁霄贤,拂了袖子扬长而去。
祁霄贤被他这一吼,却是怔怔地,眼见徐安拂袖而去,也不阻拦,只坐在椅子上。
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本两次询问徐安身份,那徐安却避而不答,只说关于阮笛的事情。他一听阮笛为了搜集证据而混入张府中去,立时忧心如焚,却忘了追问徐安的身份了。
没想到他一番没好气的话,却才透露出来只是一介江湖人士。
祁霄贤顿时意识到自己错怪徐安,心里便有些愧疚。
抬眼看窗外估摸着已经是戌时,天色向晚,月上柳梢头。
顿时觉得肚中饥饿,便要出门去买些吃食,顺便打探张府的风声。
他一边走出门,一边想着那徐安应该也是吃饭去了罢。正自埋头疾走,恍惚间便已经来到一座高大的府邸之前。
祁霄贤忽觉得眼前灯火通明,便抬起头来看,原来是张府。
那张府红墙绿瓦皆是明亮光彩,似乎是刚修葺过一般,看起来甚是奢华。
他心中一怔,却不知为何自己就走到了这个地方来,正是命中注定,阮笛便是他命里的小冤家。
当下便想到阮笛在这所府邸中,自己不妨进去看看。
一边想着,便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一纵身跃上围墙去。见庭院中花木扶疏,暮春时节更是落英缤纷,显得犹如世外桃源,却又比陶公所梦想的世外桃源多了些人间烟火气息——府中似乎正是晚膳时辰,丫鬟仆人们端着食盒来回穿梭,甚是热闹。
祁霄贤不由得啧啧赞叹,心想这张府主人果真是会享受之人。
祁霄贤趁那几个丫鬟婆子不注意,便跃下墙头,迅速隐身在一片花木之中。
他屏气凝神,目光却不停打量四周,只见这院子呈四合分布,只有东边有一个大厅,恰好祁霄贤这个位置正对那厅中。
他极力看过去,那大厅却是个入口,此时正有两个小丫鬟穿过大厅朝这边而来。
祁霄贤心中猜测着阮笛的所在,正自迷惘间,那两个丫鬟已经走近了来。
只听得其中一人道:“也不知那阮刺史是如何想的,都被死对头给抓住关起来了,还每日乐不思川的!”语气中颇有愤愤不平之意。
另一个“咯咯”娇笑道:“唉,也不知咱们殿下是怎么想的,将那阮笛好吃好喝供着,也不关起来,要是如此,我这一辈子也愿意被殿下抓起来……”
后面便是两人互相取笑之语,祁霄贤听了,心中暗道:“似乎是那昌平反贼对阮笛颇为礼貌,却也不知为何?”
那两个丫鬟已经远去,祁霄贤欲要抓住她们打听阮笛的讯息,却又生怕打草惊蛇,便推测那阮笛应该不在这院中,瞧得刚才那两个丫鬟是从后院过来,当即趁四下里无人注意,穿过了那前厅去。
一穿过前厅,视野顿时便更加开阔起来。只见那大厅之后是一片巨大空地,之后却是鳞次栉比的房屋,排列得虽然不整齐,却也是错落有致。
第609章 鸳鸯出逃
祁霄贤无心欣赏,匆匆朝那些屋子冲过去,到了一处屋前停下,却又犯了难。
那房屋实在是太多,他实在不知阮笛所在。若是一间一间找寻,难免费时费力,还有可能撞到张府中人。
却又不甘心就此回去,心下踌躇不已,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忽见一个蓝粉色的身影从一个小圆拱门中穿了出来,蹦蹦跳跳,似乎心情大好。
祁霄贤揉揉眼睛,再细看时,却不出所料,那正是阮笛!
一百多个日夜的思念顿时一起涌上心头,祁霄贤看着那蓝粉色的清瘦身影,眼角一酸,就要流下泪来,竟然忘记了上前去。
阮笛本策划着去张义的书房找点东西逃跑,却不想那张义正在书房中打瞌睡,当下心中再不想着搜集证据,那日窗下偷听被发现的恐惧涌上心头,阮笛魂飞魄散,忙不迭便要逃出去。
至于祁霄贤所看到的“活蹦乱跳”,那只是阮笛嫌弃自己跑得太慢,害怕被府中人发现,慌不择路的样子。
她正慌忙穿过后院最后一道圆形拱门,却见不远处一个黑色身影立在那里,当下魂飞天外,只道是张义发现自己逃走,轻易来抓捕自己了!
慌乱之下,竟然是一丝主意也想不出来了,腿也软了,跑得更慢,阮笛心中痛骂自己没用。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保住了她,顿时感觉到一阵温暖,心中正奇怪之时,忽然反应过来,暗道张义这个淫贼,这几日说什么对她以礼相待,竟然是垂涎于她的美色!
阮笛心中既是惊慌又是愤怒,想要开口呼救却又想起自己此刻身在狼窝,何来援手?当下握紧了袖子中短剑,举到脖颈边便要自刎。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是我,阮笛。”
阮笛一怔,握着短剑的手也是停住了,那人见机,连忙把刀夺了开去。她忽然泪水扑簌簌往下掉,身后的怀抱传来一丝似曾相识的气味,阮笛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扑在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刚哭了一声,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在张府,害怕引起别人注意,便极力压抑,只低声抽泣。
祁霄贤看着眼前女子不住哭泣地样子,心中忽然很心疼,当即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查案,什么搜集证据,对他来说,都不能是眼前这个女子受委屈的理由。
当下将怀中美人打横抱起,三两步穿过那片空地,走出大厅。
“我东吴昌平王府,岂是你们这些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一个声音从前方响起,阮笛和祁霄贤二人都是一怔,抬眼望去,此刻庭中并没有人,当下更是惊疑不定,阮笛连忙止住了抽泣声。
祁霄贤笑道:“什么昌平王府?不过是牡丹教狗贼的苟且偷生之地!”
那张义本已经自封昌平王,张府却没来得及改名叫作“昌平王府”,只待杀了阮笛,揭竿而起之际,便才正式赐名。
话音刚落,一个青色人影也出现在了庭院之中,阮笛抬眼看过去,低声惊呼,小声提醒道:“这个就是张义,张府府主。”
祁霄贤点点头。
那张义见他们二人还自卿卿我我,如若旁边没有自己这个人,又听得祁霄贤侮辱自己府中是“狗贼苟且偷生之地”,心中甚是恼怒,面上却不发作,尽是冷笑。
祁霄贤不再理会他,抱着阮笛便要走。那张义没显然是料到这人如此轻狂,当下大喝道:“你二人站住!”
祁霄贤大笑,哪里就听他的话乖乖站住?当下不再停留,三两步穿过庭院,眼看就到了门口,只要冲出去,那张义便奈何他们不得。
张义阴沉着脸,也化作一柄青色利剑冲了上去。阮笛只听得耳畔传来的呼呼风声,心中紧张非常;祁霄贤一言不发,兀自向前猛冲。
那张义身手也颇为不错,三人只间的距离既没有变长,也没有变短。若非是那祁霄贤二人抢得了先机,快他一步,恐怕此刻已经是和他打得难解难分。
祁霄贤听得耳边风声渐响,心中惊异,不敢有所保留,当即将疾捷术提到十成。
他从小便在京中长大,对于这些术法所知甚少,还不如知英明玉二人。疾捷术是江湖上的低等法术,但凡是有些本事的江湖人物,也不会使用。只因它极其耗费体力,且只能维持堪堪一柱香的时间。
需要逃命的时候,谁还敢把自己的体力完全耗尽?
那张义一瞧祁霄贤脚底一朵白色莲花,当即冷笑一声。立刻便施展咒术,顿时比祁霄贤快了一倍有余,眼看那二人就要逃出府去,脚下狠劲发力,便率先冲出府门口去。
祁霄贤和阮笛都是大惊,料定此处必定是一场恶战了。当下祁霄贤便停了下来,低声叮嘱阮笛好好在门口呆好,想了想又不放心,便在她身边画了个圈子,口中念念有词。
阮笛心下会意,便知这是以前明玉教给祁霄贤的法术,可以保护圈子中的人不受伤害。祁霄贤在她身边接连画了三个圈,这才拔出腰间长剑来。
张义见他这般干脆,也不啰嗦,见祁霄贤提了长剑冲上来,却不闪躲,握起拳头便迎了上去!
阮笛本不是习武之人,却也看出局势凶险。那张义明知刀剑无眼,赤手空拳哪里比得上钢铁铸成的利器?
他却不避不让,迎了上去,其中必定有古怪之处。
祁霄贤招式凌厉,不顾防守却只取对方性命。
眼看这一剑就要刺中那张义的脑袋,那张义却忽然间向后退了半步,双手往祁霄贤胸腹之处一扬,顿时六枚小飞刀从他宽大的袖子中飞了出来,直冲祁霄贤紧要之处而去。
阮笛站在张府门口,此刻张义挡住了祁霄贤,她看不清楚。却见到张义双手扬起之后,便唰唰唰往后退了数十步,瞬间拉开了二人距离。
祁霄贤却是被迫转攻为守,双手将刀剑在身前转了个圈,噼里啪啦三下挡住了那六枚飞刀,心中不禁是又惊又怒。
第610章 身受重伤
刚才那一招若非他看在张义对阮笛这几日以来没有多加为难,反倒是处处以礼相待的情分上,没有痛下杀手,便回转不过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六枚飞刀冲过来取了自己性命!
现下回想起来,那张义果真是工于心计,城府极深。
那张义拍手笑道:“阁下果然好身手!想必便是清吏司统领祁霄贤罢!张某能与阁下切磋,当真是荣幸至极!”
阮笛暗暗“呸”了一声,心道:“你这厮如此歹毒的心肠,以来便是如此阴损的招数儿,竟然大言不惭地说是切磋?真是笑死人了。”
祁霄贤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张义,以防他再有什么行动。
却听得周围呼呼风声,同时又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似乎来的人众多,当下便变了脸色。
正担忧间,空中数十个黑袍人凌空而来,那呼呼作响的风声想来便是由他们引起了。这些人轻功如此了得,皆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
那几人皆朝着张义拜服下来道:“属下来迟,还请教主宽恕,好让属下杀了这二人,将功折罪才好。”
言语之间甚是傲慢,完全不将祁霄贤放在眼中。
张义摆摆手,几人站起来,朝着祁霄贤这边看了过来,虎视眈眈,阮笛见敌人众多,祁霄贤即便是武功再高,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心中自然是担忧万分。
数秒过去,又是一拨人赶了过来,也是一身黑袍,一共二十多人。
也像是之前一样,朝那张义跪倒谢罪。张义自然都宽恕了。如此一来,祁霄贤便被三十多人层层围在了中间。
阮笛此时欲哭无泪,她抬头看着青天白日,心中不禁痛骂这世道不公。
祁霄贤站在那几十人围成的圈子中,心中只恨自己无用,保护不了阮笛。当下朝阮笛那边看了过去,却见她也正在看自己,不禁心中悲怆,怜惜她因为自己无能,下一刻便要落入敌人之手。
料定以阮笛那刚烈的性子,必定是不愿意苟且而活,下场便只有一死。
一瞬间眼泪便夺眶而出。阮笛在张府门口看着他,也自是心酸,却哭不出声来,只是流泪。二人便如此相顾良久,祁霄贤忽然抬起袖子擦干了眼泪,提了刀便在那几十个人中冲杀乱砍起来。
他此刻伤心又自责,原先的不忍心的束缚早已经忘到九霄云外,此刻只求死的痛快,更是毫不设防,却招招蕴藏杀机。
那三十个黑袍人自然也不是什么仁慈善良之辈,当下也迎上前去。
半柱香时辰过去,祁霄贤已经是气喘吁吁,束发的发簪已经不知何时被弄丢了,满头长发散落下来,剑眉星目,脸上却是鲜血淋漓,身上衣衫被剑气割裂成布条随着他舞动,整个人看起来极其陌生,像是地狱来的玉面修罗。
那原先的三十人此时已经剩下十余人了,此刻也是狼狈不堪。
阮笛远远站在一边,看着祁霄贤浴血奋战,却只能干着急,她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只张着嘴呆呆地。
“哗啦”一声,眼见祁霄贤左小腿处中了一剑,鲜血顿时汩汩流出来,阮笛一时承受不住,咕咚一声,晕倒过去。
祁霄贤左腿被刺,一阵剧痛袭来,眼见大敌当前,他偷眼看了阮笛,发现她竟然晕了过去,心下却是心安。
如此一来她便看不到自己是死得有多么狼狈了,到了奈何桥上也不会拿这件事取笑自己。
祁霄贤轻轻舒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