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鹿山
这事儿,真没一个人是轻松的。
拜完,轮到玉照与皇室宗亲说话。
都是些玉照先前见过的,便是梁王妃与世子妃,再是惶恐不安、魂飞魄散,打死不愿入宫,朝拜皇后这日以病重为借口都不再好使,除非日后不想再京中见人,再也不显与人前,不然跪都得跪来坤宁宫。
倒是玉照没她们想的那般针对她们,眼神略在落在她们身上,稍后移开,便问候起几位老亲王妃、太妃、大长公主来。
玉照年岁小,脸还嫩生,这群皇族女眷皆在宫中浮沉多年,心思七窍玲珑,纵然如往日几个心高气傲的公主长公主,心底如何看不上这个新皇后面上也不会愚笨到显露出来。
她们地位再是高者,也不过正一品享亲王俸禄食邑万户罢了,撑破天得了个超品也仍是臣,皇后册礼已立,玉照再是年轻哪怕是个不会说话的奶娃娃也是她们的女君。
皇后示好,她们便忙不迭的接着,殿内众人皆是一片和平气象。
更有心思活泼的如安王妃,总不叫场面冷下来,跟玉照说些好玩逗趣的话,玉照年岁轻,更不是个古板的,方才朝拜已过,总得张弛有度。
你来我往,这殿内气氛倒是和和睦睦。
至中午时分,众女眷移往保和殿赴宴。
太和殿也会赐宴臣僚,女眷与男眷分开款待。
酒过三巡,即至尾声,曲廊传来一片跪拜声,内侍通禀说陛下亲至。
一个高大的身影款步入内。
众女眷慌忙起身迎,玉照也从凤座起身跪拜,赵玄却是牵起了她的手,当众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可还适应?”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众人听到皇帝语调温和地问皇后。
“自然是适应,陛下怎么来了?”
“路过,便过来瞧瞧你。”
玉照当着外人的面,自然万分体贴,更有意做给外祖母看,装模作样道:“那您快回去吧,前边儿还在设宴,这里都是女眷.......”
皇帝似乎是在忍笑,笑她口是心非:“你累了便先撤了去,左右拜也拜完了。”
玉照人前还是非常要面子的,红了耳根轻轻推着他:“知道了,陛下去忙你的吧。”
“朕忙完了便回去。”
玉照已经红透了脸,庆幸妆容厚,没叫旁人瞧出来。
众人都低着头,离得近的几位听得清楚,深觉没眼看。
这对帝后,说话都不出差错,怎么就这般像是在......打情骂俏——
***
宴席过后,御园搭设有乐舞台,玉照倒是没有再去。
便叫人请了江都太妃与老夫人二人入坤宁宫说话。
众人皆知,这是叫两位进去说些体几话。
老夫人与江都太妃两个年岁相当外貌看似却相差甚大,话也聊不来,为了皇后的面子倒是相处的融洽,一块儿入了坤宁宫给玉照行礼。
玉照忙叫人扶起她二人。
若是跟外祖母玉照自然是有的聊的,哪怕没有话说,静静待在外祖母身边玉照都感觉是享受,可面对老夫人在场,她难免没那么自在。
老夫人是个心里有数的,她知晓在皇后心里自己分量不及江都太妃,便也不赶着往上凑,除非必要,否则也不会递上牌子入宫面见皇后。
玉照更是将老夫人当成一个普通命妇待着,也算礼遇,两方这般态度倒是找到了合适位置,彼此都舒服自在了起来。
老夫人这日来自然是有话要对玉照说的,当着老太妃的面她也不避着,便朝着玉照说起来玉嫣的婚事。
“这会儿来,是府里有一事儿要报给娘娘听,嫣儿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往日耽搁了,如今你父亲做主,将她许给了你父亲早早看重的年轻属下,婚期定在下个月,你父亲说叫我入宫来给娘娘通个信儿。”
老太妃听了靠着软塌不说话了,她也是奇了怪,往日听说成峤对这个二女儿多有疼爱,如今竟然这般匆匆就要将她嫁了?
呵...这可真是一家人了。
老太妃并不插嘴,静静喝着茶,听着外孙女应付。
她早上来与宝儿谈话时打眼瞧着这侧殿的布置,都是宝儿往年的喜好,宝儿喜好明亮的,柔软的布料,喜欢将房里布置上层层帘幔,多宝阁上摆着的全是颜色清翠的瓷瓶玉罐,如今瞧着这坤宁宫,可不就是这般?
她坐着的软塌,都还是雪青胭脂交织色的坐垫。
宝儿说是入宫来便见是这般布置,怕是圣上吩咐下去的,不然也不得这般巧了。
玉照听了老夫人的话不置可否,对于玉嫣,她曾经是厌恶反感,如今离得远了也碍不着自己,那些负面情绪倒是消散了些。
玉照想起一事来,那梦里自己的二妹玉嫣可是被‘和离’之后才频繁往返与长姐姐夫府中的......
她前世的丈夫,应该不是如今的这位吧......
“父亲的下属?可是哪一位?”
老夫人也不明白朝廷官位,只知道那人家中情况:“那孩子家中不是京城的,是青州人士,也是当地名门,他虽是家中嫡次子,却是年纪轻轻的二榜进士,你父亲说那孩子是个有能耐的,又肯吃苦,品性不错。”
玉照听了觉得没什么意思,二榜进士到叫她想起来了一人,那人就是她的前未婚夫顾升,他不也是二榜进士吗......
玉照暗戳戳的想,这很难考吗?一个两个都是,可见也不是说的那么厉害的。
“老夫人与父亲看着好便是,本宫如今在宫里,也是不得空出去的,只能等婚期那日差人送点贺礼出宫去了。”玉照可谓是凡事不沾自己身,都别想挨着她。
老夫人本也没想得到玉照什么承诺,见她还乐意做足面子送贺礼出宫给玉嫣,顿时是喜出望外,多日的烦恼一扫而空。
她此前多有担忧府上其他人婚丧之事远在宫里的皇后娘娘一声不吭,这般真叫全京城看她们府里笑话。
“皇后恩德,满府都记着,那林氏......前几日你父亲便叫她往外头庄子里静养去了,她到底是犯下那等错事,日后长伴青灯,也算是为了那些人祈福了,娘娘觉得如何?”老夫人试探般的问了一句。
玉照脸上没什么表情,听了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与道长待久了,总沾染了几分他的样子。
这般样子叫老夫人止不住心惊胆颤,手心都冒起了冷汗。
“林氏她可愿意?那等事许多人都是不乐意的吧?”
这种事,强迫人也是真没意思。
“你父亲问过她了,她犯下那些过错,手下那些条命,自然也是同意的。”林氏只怕是没那般容易同意,只不过如今镇国公府大气不敢出,她儿子倒是有些手腕叫她同意。
只是可惜了恪哥儿,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这些。
老夫人心疼恪哥儿,却也是恨毒了林氏,那个一尸两命的妾氏,老夫人还有些印象,生的教教弱弱,胆儿也不大,便是真生了子女出来也碍不着她半分,怎生就糟了那毒妇的毒手?
她儿子那般多的妾氏,这些年通通就得了两个庶出,唯一的一个庶子还是个没母亲的,被林氏养的懦弱不堪,她不禁怀疑,那些罪证是查得到的,差不到的,或是死无对证的,到底还有多少?
到底有多少孩子死在林氏手里?
一想到这些来,老夫人就忍不住跟挖了心一般,如今谁不是讲究多子多福?偏偏就她家倒了霉,娶进门这个毒妇。
若非估计这对孙子孙女,她恨不得叫她去那监狱里受尽杖打,被休弃回镇国公府!
还没说上两句话,陈医正便过来给玉照请脉,这本是每日必请的,只是今日朝见才耽搁到了现在。
等脉象瞧完了,老夫人眼神热切,忍不住问太医:“娘娘身子可还康健?”
陈医正道:“皇后脉象平稳,身子康健。”
玉照觉得,自己大约是猜到了祖母那般热切,是在想着什么。
才五日,总不能就怀上了。
是啊,才新婚五日,几乎每日都能从旁人口中听到关于叫自己早日怀孕生子的事儿,她本来没几分急切的心思,可说的人多了,听的她有些冒火。
更加可怕的是,她竟然有些害怕担忧起来。
自己这身子到底是比旁人弱些,虽然没太医说过自己这病不能生养,但自己月事又不准,又是体弱,还怕疼......
哪怕旁人瞒着不说,玉照也知道,她要想有孕本就比旁人难上几分。
玉照忍不住鼻尖抽动,往外缓缓叹出一口气,便听到外头珠帘声,一明黄身影阔步走了进来。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皇帝一身天子常服,声音里含笑。
“臣妇参见陛下———”
满宫室的人又是起身行礼,赵玄叫起两位老人,“皇后宫里不必如此多礼。”
两人连忙口称不敢。
玉照听他说早些回来,没成想这么快就回来了,顿时那点儿不开心全都烟消云散了,要不是顾及着人,都想直接奔去他怀里。
皇帝照例询问了一番陈医正,得到的仍是方才那副说辞,倒是安了心。
之后便十分自然的坐到了玉照身侧,竟然不言不语,与玉照并坐罗汉床,共靠着一条长枕,一副漫不经心要听玉照与两位长辈对话的架势。
第60章 “整整五日了,你的伤也……
老夫人怕见陛下,见陛下来了讷讷再不敢发一言,原先肚子里头想出来的话忘光了,半天找不出话来,只感觉坐如针毡。倒是老太妃仍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她与玉照祖孙亲厚,皇帝待老太妃自然比旁人多了几分敬重。
老夫人说不来话,她便接过话头,细细询问玉照的近况,当着皇帝的面有些体己话也不便说,只能叮嘱她要多去瞧瞧太后娘娘,要尽到为人妇的责任,总不能一日都闷在房里睡觉。
这话自然不是真说给玉照听的,无非是叫皇帝舒心罢了。
“你上次不是说太后娘娘免了我的请安吗?”玉照听了有些无辜的看向赵玄,“我难道......”
她难道还非要凑上去不成?
赵玄捏了捏她的手心,无奈的露出笑意来,“太后起的早,你每日要想去永安宫里请安,那便要同朕一同起身,外头天还没亮,就要起身。你可能起的来那般早?安心睡你的觉便是。”
玉照抿了抿唇,彻底噤声了,她与道长同床共枕五日,从不知他是何时醒的。
那三日他休朝,每次玉照醒来便能见到道长坐在自己床边,或是在内殿看书。见到的总是那副衣冠端正的模样,后这两日她一醒来更是床边都没人了,道长早上起来睡眼朦胧的模样,玉照还真没见过呢。
“今日几时起的?”赵玄垂眸看她,小姑娘如今清醒了,恐怕不记得了,早上自己起床时这姑娘睡梦中还攥着自己的袖口,不叫他走。
他险些就真罢了朝。
玉照耳垂泛起了红晕:“你走了没多久,我就醒过来了......”
“是么?”赵玄显然不信。
老太妃见他二人当众都忍不住含情脉脉的样子,到底是过来人,知晓当众都这般,私下还不知如何呢。
忍不住露出慈祥的笑意,她们也不该在这儿继续杵着,随后寻了个借口起身请辞,好讲这宫室留给这快要粘在一起的二人。
老夫人见状长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连忙跟着老太妃一道出了宫。
放在坤宁宫她怕见陛下,恨不得立刻脱身,如今出了宫室心思也止不住活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