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有竹
然后,画角就看见玲珑的嘴唇又红又肿的,皮儿都透了血丝儿了。
“姑娘,你的嘴怎么了?”
玲珑不自然的转过身说:“这几日睡的火炕太热,集了火气,这两日就下去了。你给我找件干净里衣,这身沾了汗。”
“哦。”画角去找衣服了,心里还存了个疑惑,上火不是该起燎焦炮的么,姑娘这可不像燎焦炮,倒像用什么磨破了皮似的。
回厨房就与贺嫂子说:“嫂子,今日弄些消火的吃食吧,姑娘睡火炕集了火气。”
贺嫂子应了,她道是玲珑喉咙疼,就想准备煮些凉茶,京里干燥,大家来此都有些不适应,面上发紧,喉头干涩,春日风又大,确是要煮凉茶来喝一些的。
早上的汤饭很简单,就是面絮汤,夹了一小碟子腌萝卜条做佐菜,早上风凉,面汤都端正屋里吃。贺嫂子刚舀好汤,就见玲珑遮遮掩掩从屋里出来。
贺嫂子还说着话:“画角说姑娘上火了,我想着煮些凉茶,大家都喝几口,散散火气。她说的迟了,若早一会儿,我该煮些甜汤来,姑娘吃着也好下咽。”
玲珑只管点头,煮凉茶也好,散火。
贺嫂子一探头,就瞅见玲珑半遮的嘴唇,然后就不说话了,放好东西,出门喊了一声:“小郎,早食摆好了。”
不等那里应声,她就匆匆回了厨房,坐在小凳子上拍腿闷笑。她还道小郎是正经读书人用苦功哩,原来是集了火气没处使,这才半夜跑院里打拳散劲儿。
可怜了徐小郎哟!
徐知安心火难消,半夜起来打了好几趟拳,又去书房看了几遍《道德经》,谁知回屋来一见玲珑,压制了半夜的火苗又腾的一下燃起来了。玲珑用手半捂着唇,一见他进来,就觉羞恼不己。
心道自已果然是自做孽不可活,好端端的撩他做什么,现在倒好,再是有君子之风的男人,遇着这种事,也很难一发不可收拾。
抿抿麻痒的唇,玲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弄成这样,她可怎么见人?
徐知安只觉她水汪汪的眼睛似一道撩人秋波,越发让人心痒难耐的很,于是面上含笑,故意坐她身边。
汤也没好好吃,两人坐下就挨在了一起,一个含羞带恼,推却不开,一个意犹未尽,穷追不舍,好在这是白天,徐知安克制着,只敢轻触玲珑的耳垂,又觉不够,捧着她的脸,使她的额头与自己相贴,呼吸相交。
“阿兄……画角该进来了。”
徐知安这才不舍的放开,手轻轻抚过玲珑的脸颊说:“现下无事,你在院里转一会儿,若是困的厉害,再去睡个回笼觉,我去工部,晌午不回来吃饭了,下晌回来跟你一起吃晚饭。”
玲珑点头:“嗯,我晓得的。”
又问他:“什么时候消假上值?”
“后日去消假,明日我带你去街里走走,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顺便再雇两个通俗务的人来给你用,家里只平湖一个,使唤不开,剩下的都是女子,人生地不熟的,出门办事也不大方便。”
这倒是,在京里生活,还得寻两个熟悉京中行当懂京中规矩的人才行,这也是他为什么没带随家仆从来的原因。
能出去,自然高兴,玲珑一高兴,就昏头似的啾了徐知安一下,然后被他拥进内房里一顿吸,吸的玲珑四肢发软,没骨头似的猫摊在炕上。
简直悔不当初。
徐知安终于冷静下来,重新整理过衣裳,心满意足的摸摸玲珑被搓的毛绒绒的头,被她拍了一巴掌也没计较,等画角收拾了碗筷出去后,也出了屋,去书房取了图纸,出了门。
玲珑扒拉着自己的头,将脸埋在被子里,懊恼不已。
这神秘开关一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唔~算了,水到渠成吧。
滩了一会儿,重新梳过头,只挽了一个松松的髻,簪了一支玉兰花簪,找了一件灰色粗布衣套在外层,找了篱帽出来,戴在头顶,打算去院里育苗。
戴篱帽,为的是挡风遮阳,也为了遮住自己的唇和脖颈。
黄绢出门买菜顺便打听哪里有卖塘泥去了,画角和贺嫂子两个搬了墙角堆的旧砖瓦,和泥准备砌个烤炉。还剩些砖瓦,思索着,就在墙角砌个春灶,夏天屋里烧火煮饭热的很,墙角那处正好被正房和侧间夹着,日头照不进来,夏天正好在这里煮饭,凉快。
这宅子看着整洁利落,实则是冷清,住进来才发现,要想住的方便舒服,还是要狠收拾一番的。
砌灶台炉子是个技术活儿,这活儿只贺嫂子会干,画角只能干铲泥递砖的活儿,两个一搭一递的,做起来也快。
玲珑种好种子,往上面撒了一层草木灰,吊了半桶水洒在上面,就洗了手回书房,准备再画个辘辘井的木辘辘,只提了半桶水,那绳子就捋的她手心疼,井上还是有个辘辘方便些。
听见隔壁的赵婶子和婆婆两个在院里说话,说家里的夏衣也该制了……玲珑突然想起,她和徐知安两个的夏衣也没缝出来呢,去年缝的衣服倒有,不过出门走亲访友时,再穿去年的衣服可不行。
还得紧着将库房里的布换成银钱,要不,手里的钱可禁不住花,这么一想,家里的事果然还很多。
贺嫂子两人手上不得闲,玲珑画好辘辘井,洗了笔砚,转身进了厨房,找些豌豆出来,打算种在井边的湿地上,过几日吃豆苗。
湿地较软,用锄就能镢出来一小块地,玲珑镢好一块两米见方大小的地,把豆子匀匀密密撒在里面,用耙子耙了几回,将种子都耙进土里就将锄和耙子送回墙边。
墙边的杂草多,要种瓜的话,还得先将杂草锄去,都是些芦草茅草,根系杂的深,得深翻,将草根捡干净才好种,要不,瓜秧可长不成。去年长的枯草和今年新长的草缠在一起,看着可凌乱,草丛里还有修辑房子时扔下的石头瓦片,徐知安一个人住的时候早出晚归没时间清理,一直任由野草疯长,这会儿看着可乱。
拔了两下发现,拔不动,玲珑就不勉强自己了,干脆撂开手,等镰刀打回来再做打算。
然后去看贺嫂子画角两个砌灶,贺嫂子还郑重其事的祭了土神与灶神,说这是老规矩,砌灶时不祭神,那灶就用不了,烟不进囱,会倒着从灶口出来,能呛死个人。
这事真假不论,礼事上也记过一笔,是在民礼杂记中。玲珑也不晓得这事该不该信,不过依礼做事,总没错就是了,便由着贺嫂子烧香烛黄表,跪下来做祈祷。
这一时,她也有倦,日头高悬,风懒洋洋的吹过来,薰的人暖软,隔壁的黄鹂儿声声鸣叫,那一家的孩子也在院里玩儿,笑的无忧无虑。
玲珑悄悄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屋,日暖春深,确是合适睡个回笼觉的。
今天夜里,可不许徐知安再这么闹她了。
……
徐知安的事也办的顺利,工部虽也在六部中,论功绩却总不能与其他五立部比,就算是最烦人的礼部诸官员,每年再接待贡国使节团后,也能捞一把功绩。只有工部,年年半死不活的熬着,若年岁太平,他们还能无功无过熬个平安,一旦有了灾害,工部也要跟着吃挂落,凡堤坝决了口,山体崩塌,全是他们的锅……
果然做官难,做了冷衙门的官员更难。
每个人都有一大家子要养,只靠朝廷的俸禄,只怕得饿死,所以,工部诸官员们也不得不弄些个工坊来养家糊口。
林侍郎就有个较大的铁器铺,也是他有门路,能弄到那么些生铁,才能在京中开了最大的打铁铺,平日里也承接兵部的活儿,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睁只眼闭只眼的,因为工部的匠人们出活儿太慢,这才让他抓住了机遇,自家开了个铁器铺子。
徐知安没去工部的匠铺,他直接去找了林侍郎,两人就着图纸好一通叨咕,最后,林侍郎给徐家三十套农具,又三百两银,这图纸就归林侍郎了。
徐知安一走,林侍郎就匆匆去找吏部的好友,让他想法子把此人调到工部来。
脑瓜子这么好使,坐翰林院实在是糟蹋了他的天赋,不如来工部,多画些利民的工具图谱,给大家伙儿也弄些功绩来。
第63章 转入工部 卖布
京里能游耍的地方其实很多, 有万荷塘,西山,玉泉山, 还有两座古寺, 科考在即,总有一些举子们心性豁达开阔,趁着这几日春光好, 放下书本,出城来游春散心。
徐知安带玲珑去了西山,玉泉山景色更胜, 不过那边已被皇家圈了, 听说要建行宫, 为着避嫌, 京中诸人已不往玉泉山去了。
这个时节,有山水高树的地方,气温还比较低, 举子们出游时会尽量避免去这些地方, 以防染上寒气不利科考。不过西山并不在这个范围,尽管它也有山水, 却没高树, 具体来说,这里有树, 但极稀疏, 草也不甚丰茂,游人来此,只为一个目的——看地热涌泉。
顺便沐浴一番。
附近的农人将温度正好的涌泉用草席子围了,游人来时, 若要沐浴,就会给农人们几个钱,免得大庭广众之下露了不雅。
这里庄稼产出不高,农人们也只能想出这么个法子弄些钱物以补家用。
至今为止,甚少有人买这里的田地和热泉,田地没产出,热泉也没什么用处,如今大部分还都是无主之地。
这要放在别的穿越人士眼中,就是个大大的宝地,但在玲珑眼中,这确定个好地方,却不值得她掏钱来买,更别提建山庄之类的事情了。
种田文中一切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这里都不能做,也没人敢做,什么都不做,或许能平安无事,一旦做了,就一定会人财两空。
玲珑闭上眼睛都能想到,只要她敢建庄子,那群鹰犬就敢明抢,那些人可恨不得有人眼瞎头昏在西山建个热泉庄子,偏大家就是不建,想找个盘剥抢掠的名义都找不到,可不令人扼腕么。
再一个,玲珑也没闲心建庄子,身边没人,手里没钱,家里还有许多事要做,哪里还能分出心思来建这个完全用不着的庄子。
这个时代狂放之人还是有的,一路行来,见了不少披散着半湿头发坐山石上的人,旁边的草丛上还晾着湿衣服,这些都是来此沐浴的人。
人说三月三日宜沐浴,但京城的三月三河水还冰,甚少有往河里去沐浴的人,不过西山有暖泉,有许多人还是喜欢来此泡一泡暖泉,洗一洗攒了半年的尘垢的。
或有人坦露了胸腹,或有人赤足裸腿,这就使得玲珑不得不戴上围帽,避着人群走。
徐知安扶着玲珑往一处极隐蔽的沟凹走,那里避风,草木长的比半山腰的好,水气也足,野生的香椿树长出许多芽苗来,地下的野草野菜也生的肥润,还有一汪半方左右的暖泉,被石头围着,涌出的泉水汨汨溢过石头缝隙,往更深的洼里去了。
未经人为雕琢过,难得野生出这样一处精致的地方,还干净,未被人污过。
徐知安撩起衣摆,脱了鞋袜,坐石头上,将脚放泉水里,又挪开了一点位置,对玲珑说:“你也来烫烫脚,走了这许多路,烫烫会更舒爽些。”
这里少有人迹,玲珑看了看四周,见四处没个人影,便也飞快的脱了鞋袜,挽起裤角,撩了衣摆别在腰间,坐在徐知安身侧,将双脚探进泉池中。
徐知安的脚很白,又清瘦,骨架很修长优美,玲珑的脚,嫩白小巧,骨肉匀称,握着绵软如无骨。
徐知安先看她的脚背,没被鞋子夹红,又弯腰捞起看脚底,也没走起水泡,便又放回水里。
玲珑的心思却在那些香椿芽上,想掰一些带回去炒鸡蛋吃,剁碎了包饺子吃也好……还有地下那些肥润的荠菜田苣菜,真可惜没让画角跟着来,要不然摘回去还能包馄饨,或者包子,还能炸菜丸子……这么一想,肚子就有点儿饿。
脚丫子滑拉着水,一下一下轻碰着徐知安的小腿,徐知安觉的这双脚丫像两条鱼,调皮的啄着他,有些痒,心里却舒服满足。
这是许多夫妻在一起生活一辈子都不曾有过的亲密,是妻子对丈夫完全的敞开,放松,信任。
这世上没有几个女子敢将双足坦然裎露于丈夫面前,她们总是觉得在丈夫面前露出双足有种隐晦的狎趣之意,若与丈夫看了,就是女子的不尊重与不体面,是以才用布条裹的紧紧,藏进巴掌大的小绣鞋里,甚至上了炕都要裹着藏着,生怕被人看了去。
徐知安用手握了玲珑的足,用手指等着量了四寸,正巧在她脚心位置,他是真不知道那些女子是用什么法子将脚塞进那样一双小小绣鞋中的。
脚心被挠了一下,玲珑痒的一缩,踢开他的手。
“痒~”
“我,咳,有一事不明,女人的足,是如何裹的?”
玲珑一脸置疑的看他:难道你也喜欢裹小脚?
徐知安顿时摇头:“就是觉的奇怪。”
玲珑的趾骨折了之后,一直没长好,现在一掰,还是能将脚丫子掰到脚心位置,于是她将脚丫掰回去给他看,然后解释,小孩子的脚骨是如何被掰折,再如何用布缝着,如何紧紧裹着,乃至双脚最终因血脉不通而致畸朽再不生长,脚指被彻底嵌进脚掌中,足踝处渐渐粗壮变形,最后导致行走时如走尖刀,每多走一步都如一场酷刑……
听的徐知安生生打了一个冷颤,想着井市中许多人将这种畸朽小脚呼做三寸金莲,整个人异常的清醒过来,为何那些裹足的女子将双足藏的那样严实。
那样一双脚,如何敢露于丈夫看?
恐是自己也不敢多看吧,所以藏的那样紧实,只用一双绣着许多花样的鞋子来粉饰太平。
万分后怕的握着玲珑的双足叹道:“幸而你以后不用受那样的苦楚。”
是呢,这可是她用自己命换来的。
泡了一会儿,解过乏,徐知安用衣摆给玲珑擦了脚,看她穿上袜子鞋子,又用衣摆擦了自己的脚,玲珑取来他的鞋袜,递过去,等他穿好,然后就催着徐知安去摘椿树芽,她自己蹲地下拔野菜。
徐知安只能脱了外面的衣服,爬到树上去摘椿芽,最边上的不好摘,他只就手边摘了一些,扔在玲珑身边。玲珑用他的外衣做了个捧兜,将椿芽和野菜都装进去。
徐知安下了树又说:“往西北走转过那边的山头,有一片榆树林,榆钱子长的正好,能走动么?咱们再去捋一兜榆钱子再回家。”
玲珑说:“走的动,咱们去吧。”出都出来了,不捋一兜子回去太不划算了。
两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去了榆树林,整捋了两衣袖的榆钱,又坐下挑捡着吃了些,尽了野兴才往山下走。
马车在山角人家里拴着,过来时还有几个准备搭车的人,当他们看到有戴了围帽的女子时,便齐齐退却了,叹了一声又去寻别的车子了。
从西山回城,走了一个时辰,回城后,没回家,而是去了鸿宾楼,要了一个临窗雅坐,两人坐在窗边喝茶,等饭食,顺便看窗下的市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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