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嫁 第60章

作者:无有竹 标签: 穿越重生

  徐知安堵了她的唇,不许她再说下去。

  这世上,只有一个这样的徐知安,这世界上也只有一个这样的顾玲珑,能将他的心填的满满的,再看不到别人。

  玲珑反手攀了上去,与他紧紧相拥在一起,唇舌勾缠吞咽……

  沉默激烈,欢愉感如狂浪般涌来,让她失神,颤栗,如在天堂飘荡,又如坠入深渊,无边无际,云里雾里,玲珑只觉不够,她想化了,融进他身体里,又想让他化了,融进自己身体里,缠着他,裹着他,不想有片刻的分离。

第74章 武昌春 行程

  官船走走停停, 又行五六天才到了与汉水交汇处,至此,就得分别了。

  徐知安随官船继续南下, 而玲珑得转走长江, 去武昌,在黄鹤楼附近的客栈与徐郎君随娘子会合。

  长江水,武昌鱼, 刚起讯,鱼儿肥的很,煮一锅浓浓的杂鱼汤, 锅边贴一圈杂豆饼, 就是江上人家常吃的饭食。贺嫂子手里调味料多, 江边的野菜也水嫩, 鱼汤里烩了白嫩的豆腐,洒了野菜叶儿,野韭叶儿, 贴一圈细面饼, 再用猪油酸菜丁炒一个豆渣,四个人就围着锅子吃, 江水悠悠, 过了鹦鹉洲,看到了晴川阁, 也看见了黄鹤楼。

  黄鹤楼与记忆中稍有不同, 最大的不同是,它面前的江水之上,没有那座桥,对面的洲上, 也没有那座塔……

  “奶奶,你看什么呢?”

  “在看……那江面上什么时候能架起一座桥来。”

  “这么宽的江面……架一座桥?唉哟,怕是那个鲁班再世,也架不起吧?我约摸瞧着,得有一两里远,这么远……”

  玲珑笑笑,再没说话。

  ……

  鹤归客栈外,时隔一年,玲珑又见到了徐郎君随娘子两人。

  两人的衣裳穿的都很随意自在,一人用青竹枝簪着发,一人用老梅簪挽着松松的髻,此时光景正好,水汽漫氲的这一带清新又湿润,两人缓缓走来时,很有股魏晋风流气度。

  玲珑自己,也没挽髻,只将头发扎了个高马尾,大辫子一盘,用一根银簪子固定着,衣裳也是寻常的细布衣衫,腰间一条半匝宽的绕腰带,下面穿了一条方便行动的长裤,脚上也是轻便小靴,神彩飞扬的走过来。

  还未见礼,这对公婆就笑开来,普通小娘子可不会这样穿戴,得亏她神态大方自然,很像个乍然入世的小郎。

  也是徐郎君夫妻两个惯来不讲甚什规矩体统,见到这样的玲珑只觉鲜活有趣,随娘子瞧了玲珑的头发一眼说:“过于简便了。”

  玲珑嘿嘿一笑:“这样可省事,戴篱帽也方便。”

  随娘子也笑:“这倒是实在话。”

  鹤归客栈不远处,还有个鹤归山庄,山庄里游人如织,来此的大多都是为了看黄鹤楼赏武昌景,也多是读书人,有游历至此的学子,也有落榜之后来些排遣的举子生员,读书人聚在一起,事情就雅了起来。

  故而,山庄里每隔几日就会有一次雅会,发起者是当地有学识才名的读书人,受邀者则众,凡在山庄留下名声的人都能去。雅会么,走不脱那么几个熟悉的流程,比如曲水流觞,比如折枝吟咏,此地山水韵致,溪流众多,山石也奇,大家取此山水之景,多沿了曲水流觞的雅趣,小小一条蜿蜒清溪边,坐了许多读书人。

  徐郎君是不耐烦玩这个的,雅会的主人亲自给他递了请帖,他只一句“有别的事”就推拒了,然后和随娘子两人踏着春光来到鹤归客栈,等着玲珑。

  回客栈里稍坐一会儿,喝了盏茶,徐郎君推了掌柜的盛情,留下贺嫂子几人归置行礼物品,只带随娘子和玲珑坐车去二十里之外的一个食肆去吃鱼脍。

  路上,随娘子说:“客栈的菜品,听着不错,又借山庄之名,名声虽响,味道着实一般,你父亲说他们家的菜,与人一般样,有股穿凿附会的滋味,住一住便好,吃饭就不必了。”

  玲珑点头,了悟,这就是网红饭馆的意思么,名不符实。

  食肆也在汉江边上,肆旗已然陈旧,挂在同样陈旧简陋的铺子前,很不显眼。

  鱼脍是现捕现宰现片现吃,蘸酱就是芥黄酱和咸辛的春韭齑,用米酒和醋调和,几样调味料调的味道恰到好处才是徐郎君选中他家的原因。

  鱼也选用江鲈鱼,那店家捞起一条江鲈,刀背往鱼头上一拍,鱼立时就不动了,刀花一挽,就破了皮肚,掏出内脏,然后上走一刀,剔下半边鱼肉,从鱼肉的尾部外皮处划了一下,停刀用手,嗞的一声撕下鱼皮;另一边的鱼肉也是一样的步骤,大约□□秒,整条鱼就被弄干净了。

  用清水洗了一遍鱼肉,亮白的鱼肉就放在案上,店家这才将鱼肉片成一扇扇的蝴蝶肉,摆进盘中,倒好蘸料,送到客桌上。

  徐郎君先夹了一片,蘸上料汁,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咽了之后说:“这料遮了鱼肉的腥味,只余鲜味,很能显出鲈鱼的鲜嫩柔韧……值得一尝,不过不能多吃,我与你母亲去广州府,见那里许多渔民肤色黑黄,四肢枯瘦,只腹大如鼓,听那里的郎中说,是肚里生了虫子,再问原因,是这些人家常年惯生鱼脍生虾及螃蟹,大抵,这些病皆是由此种饮食而起。所以,鱼脍虽鲜,然不可多食,只尝一尝却是可以的。”

  随娘子只吃了一口,再不吃了,她年少时在海上漂泊,为了活命没少吃生鱼,那时就吃厌了,如今吃这东西,就是浅尝辄止。

  玲珑也尝了一片,果然别有滋味,不过也只尝了三片,再没多吃,剩下的就在热汤锅里涮了涮,当打边炉。

  来这里当然不止吃一顿鱼脍,还要吃其他饭,渔家最平常的菜就是烩杂鱼,盐巴少放一些,既当主食又当菜,这青黄不接时,很能省下粮米豆麦,更能省下许多盐巴钱。

  开食肆的人家可不敢这么节省,客人来买吃食,只要肯花销,必是要拿好吃食来招待的,太湖谷米熟,天下粮仓足,粳米这样的粮食,江边食肆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一锅鱼头鱼骨汤,一锅烩杂鱼,一盘蒸腌鱼,两样新腌小菜,一盆粳米饭,都是家常做法,调味料用的少,味道却好。

  徐郎君一人吃了半锅杂鱼,两碗米饭,由此可见,他是真喜欢吃家常味道的吃食。

  吃过饭,天色已晚,斜阳入了林梢,将江水映的一片金红,江上船只也是金红色,迎着晚风斜阳一一停在渡口。

  这景色原是要与人分享着看才能观出其中绝美韵味,徐郎君与随娘子已是司空见惯,不会再为这样的晚景驻足赞叹,玲珑坐车子里,扒在车窗上,探出半截身体,用双手比着八字取景,她想将这晚景定在画框里,回去和茹婉写信时,说说今日是多么煌煌而壮观,绚烂的不可方物。

  离京后,再不方便与人通信,如果此行不定,大概,她只能往各方寄去信件,却没办法收到信件的。

  这倒不妨事,她多写几封就是了。

  ……

  近来就在武昌游览,有时当日从客栈出发,及晚上就能回到客栈,有时回不来,就在当地歇了。

  徐郎君交友甚广,有的是他旧交,有的则是慕名而来,好游者来此与他同游,好客者……派车马接送,食宿一并管了,唯一所求,徐郎君能在他家多住几日。

  通过这件事,玲珑终于明白,李白那时那什么能那样的潇洒,来时如帝子降兮翩然而至,去时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到处都是迷弟的好处就是——省钱。

  可省钱,简直省钱。

  来时兜里带了三百两,游玩了许多天,一文没减,反倒增了几百两。

  说起来,这里面还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比徐郎君还受人欢迎的是他的字与画,有人捧了千金来求徐郎君的字画,正巧遇着他兴致好,与友人们逗蛐蛐时赢了,一时高兴,来人请求时,他很痛快的应了,然后一挥而就,当即画了一幅点蟋趣图给那人。

  那人果然留了一千银,心满意足的捧着画去了。

  徐郎君倒没把这事放心上,他一惯疏财,得了银子后,就对在场诸人说“见者有份”,一千银一哄而散了个尽。好在那些人也不是只肯占便宜不愿吃亏的人,徐郎君与诸友人介绍随娘子和玲珑说:“这一位是我内人,这一个是我侄女。”

  那些人与随娘子见礼口称嫂嫂,又随手抓了几个银锭与玲珑做见面礼。

  该说不愧是徐郎君的朋友么?人以群分,这些人也一样的疏狂又不讲甚规矩。

  玲珑很大方且麻利的收了见面礼。

  就这样,玲珑的零花钱比之前多了近两倍。

  她就是个俗人,得了银子自然高兴,一高兴就想写信跟人分享,念着这是徐郎君的私事,不好过多声张,就只与徐知安写信时,说了一遍。

  写给茹婉的信,就是游记,茹婉没出过门,玲珑就以这样的方式,将她所见山水风物记在纸上,寄回苏北给她看。

  又写信给维梌,让他尽量多的种些玉米土豆,成熟收获之后,不要再卖给别人,先储存起来,若徐知安的目的达成,他被贬至其他地方为官,这些东西都能派上用场。

  想到这里,玲珑的心思一转,徐知安一人做事,无人相助的话,未免太过艰难,她助力的也有限,作为一个被整个社会形态驱逐在权力之外的女子,委实帮不上实质性的大忙,所以——

  “母亲,随家的商队和商线如今还能用么?”

  若徐知安真被远谪,那么,随家商队,就该是他最重要的助力。

第75章 游湖 尽兴

  随娘子看着是个极随和之人, 然心计谋略并不输于其他大商家的家主们,只是自从徐知安学文科考之后,为了不使徐知安受到商户身份的牵连, 她便关停兑卖了许多随家商铺和商船 , 只留几个不惹人注目的铺子。然后和徐郎君各地行走时,偶尔会买些地,将随家的老仆伙计们都分派那些地方管理田地茶山林场等, 这些年,各地的地片积攒下来,大约有四五万亩。

  去年秋天, 徐知安一纸稍回家, 随娘子也只能无奈笑笑, 将家里寄在别人名下的田地收回来, 重新落于自己名下,一应粮税钱税都补交齐全。粮田的税赋比茶山和林地都重些,但所出产收却远不如茶山林地丰厚, 交过税赋, 所剩也就不多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将田地卖于平常农户, 若卖了, 不肖三年,那些农户就得被豪绅劣吏们逼成佃户, 田地也会变成别人的田产。

  至于商队, 早就散了。

  随家商队都是随商船走的,近年海上生意越发不好做,依高祖令,片甲不得入海, 成祖时,这令犹如空文,至宣帝,这令又被重新提起且重视,因这令文,边军油吏犹如吸血的蝗虫,过境便寸草不生家离子散,许多渔民和商人被逼着做了海匪,然后有了重新禁海一事。海匪闹的乱,兵吏也榨的狠,随娘子思量了许久,索性将自家商船卖了,也能落个安生。商船一卖,随商船行走的商队没了营生,也就去了别家,成了别人家的商队。

  如今想用,也是不能了。

  玲珑甚为惋惜,随娘子却说:“不必惋惜,纵是商队还在,也不适合给你们用,海上的商队,若转了陆商,不一定适用。再者,随家商队……匪性也重,宁波港不能用后,便转去泉州港,鞭长莫及,管理起来有许多的麻烦,所以才卖了的。”

  原来如此。

  见玲珑又有几分忧心,随娘子又道:“行舟的事,他必是心里有打算的,他向来是走一步看七步的性子,心思深的很,既做了那样的事,心里必是一早就有了计划,商队之事,他自会处理。你既然出来了,就不必思虑那些繁琐事,好好放开性子,狠玩耍一阵子才是。看这情况,下次再出门游玩时,尚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玲珑一细想,果然是这个道理,这次出来是借了天时地利人和,以后,说不定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既来了,索性就玩个痛快,才不枉她来这里走这一遭。

  ……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止为范公所著《岳阳楼记》中对岳阳楼的开篇形容,此文中所说的“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就是指洞庭湖水域之广阔无垠,看不到边。

  在武昌游了近一个月,看过几处名胜古迹,尝了许多种鱼,天已经热的出奇,水边蚊虫也多,夜里更甚,于是一行人辞了武昌往潇湘云梦泽畔赶去。沿着汉江水一路南下,行了两日就入了岳阳城。

  来岳阳游览的人更多,刚登上岳阳楼,就听见旁边两三个男子指着楼前的湖水用北地口音说:“唉呀,看这海子大的(di),跟饿上次见的海子一样大么。水可多甚哩,船也多甚哩。唉呀,看这水多成甚,看多了还眼晕呢(ni)。”

  许多人笑起来。

  那男子还不服气的说:“咋,饿说的不对哩么?这水就是多哩么。”

  边上笑的那些人还是笑,一边笑一边赔不是:“兄台说的对哩么,这水就是多哩么。”

  可不是多么,入目皆是水波,四下里望不到边,湖上船只也多,头尾都翘起一个尖的渔船,在风波浪滔里,往来如织,格外繁忙。

  有风,湖上并不平静,半尺高的水浪一涌推着一涌,拍在湖岸上,击打声一声连着一声。幸而正是好天气,春和景明,这水声恰给人带来三分凉爽意。

  楼下有卖鱼的妇人,就在湖水中用细箩筐网着许多银白小鱼,她也不吆喝,就顶着一张大大的荷叶闲闲的坐那里,裤角被水打湿了也不理会,倒是真正的在消受这一时的湖光山色。

  离此不远处,也有几家酒楼,却是比鹤归客栈气派许多,往来寻鲜的食客们也喜欢在渔船上卖了湖鲜,带着进酒楼,让里面的厨子给现做出来尝鲜。

  岳阳如今己起了奢糜风气,老食客们从宋时记鼎馔中学了许多那时的吃食,天下承平百多年,这一带的饮食已然生出了些专属于此地风雅的讲究。

  僻如楼下渔嫂正售着的小银鱼,可不适合杂炖,小小七、八条铺在锅里用香油煎,煎出油脂皮肉的焦香味来,就加一小盏今年的银叶新茶小炖,只需炖小半刻,添些细盐就能上桌。如此做法,非富贵人家不能食之,普通人家要上哪儿寻银叶新茶和香油细盐来?不过渔家人没那么多讲究,他们寻不到这些好物,却能用寻常食材来替代,用菜油煎一煎,添些豆汁子(豆浆),撒上粗盐粒子,也能吃一顿最舒服的美味。

  银鱼肉嫩,进入嘴里,轻轻一抿,鱼肉就化进嘴里,因为有腥味,所以才用茶水来调济。

  也有蒸鱼的做法,用豉汁来蒸,豉汁味重,难免压住鱼鲜,挑剔的食客不愿这么吃。

  也是这片湖水孕育出了这样丰饶的鱼米之乡,有的挑才能讲究味道吃法,似北方没有江河湖海的那些地方,唯一的讲究怕就是如何饱腹了。

  徐郎君不喜这个吃法,他觉寡淡无味的很,索性买了一筐的银鱼交与贺嫂子,让她做个家常的吃法出来。

  贺嫂子将银鱼蘸了鸡蛋面糊放锅里炸出来,想着着用高汤再煨一煨,汤都进锅了,结果一转身,鱼呢……?

  玲珑悄悄把炸鱼端了出去,在上面撒了些花椒盐辣椒粉,这几天大家伙儿嘴里正淡呢,一盆炸鱼,你一根我一根,没消多会儿就下去了半盆。

  贺嫂子说将剩下的那些煨一煨吧,玲珑可不许,这鱼炸的香,就做零嘴吃,至于高汤么,也糟蹋不了,煮些酸笋米粉和时令鲜菜,添些鱼肉丸子,就是一道盆烩。放多多的米醋和辣椒油山茱萸叶子,热热吃一碗,逼出一身的汗来,比什么都舒爽。

  玲珑和随娘子两人吃的斯文,吹两下吃一口,额上汗水冒的欢,左手捏着帕子,半是拭汗半是挡着汁水溅在衣服上,间歇的小声嘶哈两声,一口菜一口粉,嗦的很是快活。

  徐郎君吃的就狂放多了,他又不惯用帕子,额上的汗滴汇流而下也不管,只管吸粉喝汤。婆媳俩才吃了一小半,他的一碗已然入腹,然后放下碗筷,让人快些备热水,他要沐浴。

  待婆媳俩吃完饭,他已经洗过了,着单衣木屐,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还催着妻子儿媳趁热也赶紧去沐浴一番,此时沐浴,这才算真正的痛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