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义楚
“好好埋了吧。”
苏培盛开口吩咐着:“买副棺材,让人走的体面些。”小太监被人拖下去,身后的血迹绕了一个院子。
很快的,就有奴才们来忙活,上前将人那血迹清理打扫的一干二净。
干干净净的,仿若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惜了。”苏培盛深吸一口气,抬手捂着鼻子,掩饰住那浓郁的腥味。
“正撞在了爷的伤口上,做了别人的替死鬼。”
苏培盛收好帕子,低着头继续往屋子里走去。
四阿哥守在床榻边,听见脚步声转过头,苏培盛弯着身子站在身侧,道:“爷,查到了。”
“玉格格去了正院。”四阿哥的声音坚定,没有半点诧异,苏培盛点了点头:“是,玉格格出了后花园就立即去了正院。”
“呵……”四阿哥眼神一暗,眸子里都是冰冷的:“竟是一日都等不得。”
周遭的空气太冷,苏培盛低着头,天彻底的黑了,已经是半夜,院子里灯火通明的。
四阿哥坐在床榻边,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人,不知何时撑不住,彻底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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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太累,四阿哥那一觉睡的太死。
等第二日醒来,烈日已经高高升起,阳光打在他身上,他才捏着眉心起身。只手刚抬起来,才察觉到不对劲儿的疼。
拧着眉心看了一眼,四阿哥才想起昨日发生的什么。
立马掀开身上的被褥,四阿哥急忙往床榻那儿跑去,床榻上叶南鸢闭着眼睛,依旧还在昏迷着。
他深吸一口气,仰着头。
还在就好。
昨晚的一切在脑中回荡着,四阿哥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觉得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唯一庆幸的是,叶南鸢如今还在他眼皮子底下。
“爷。”苏培盛听见声响走了进来:“年大人的折子来了,江南那边的信件快马加鞭也到了。”
颍州传来消息,黄河水患控制不住,年羹尧新上任四川巡抚,再加上皇阿玛即将班师回朝。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
四阿哥深深看了眼床榻上人,随即立马扭头:“去书房。”叶南鸢这一场昏迷,直到第二日晚上才醒。
当时,月色已经高高悬挂在天上,屋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着。
叶南鸢扭头,就瞧见前方的鎏金香炉还在燃着,转身一看四阿哥正在身侧看折子,他手执着毛笔,边看边批注,微微低头的模样十足的认真。
叶南鸢看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
她动静小,稍微一动作就吵醒了身侧的人,四阿哥扭头看过去,就瞧见叶南鸢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执着毛笔的手一抖,四阿哥眉眼之间满是惊喜:“你醒了?”
他起身,几乎是冲到她面前,身子还没靠近,叶南鸢靠在床榻上的身子就猛然往后一缩:“别靠近我。”
那欢喜与热切褪去,四阿哥才看清,叶南鸢的眼神中,写满的都是陌生。
无波无澜,看过来的模样仿若再看一个陌生人。
“南鸢?”四阿哥伸出去的手颤抖着,他掩饰性的捏紧手心,捉住那天青色帘账的床榻:”不要用这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叶南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
“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么?”眼睛对上四阿哥,叶南鸢嘴笑朝上,勾了勾:“之前贝勒爷不让南鸢出去,不就是为了隐瞒郭格格怀孕的事?”
叶南鸢撑着手,从床榻上起身。
“南鸢。”她身子太虚弱,身上那件寝衣重做了几次,改了又改,却还是大了。腰间的位置空荡荡的,里面的人仿若一吹就能倒下来。
四阿哥捏紧手心,却是不敢去碰她,只伸出去的手再她旁边护着,唯恐她摔了。
“如今南鸢都已经知道了,四阿哥不用去瞒了,也不用关着我,整日的让我呆在这屋子里,不让我出去。”
她每每说上一句,四阿哥心中就痛上一句。
他无言以对,只站在床榻边低着头,眼睁睁的看着叶南鸢穿戴好衣裳,系腰带的时候,四阿哥忽然走上前。
“我帮你,好么。”
修长如玉的手指拿着那两根腰带缠绕在手指之间,手指灵活很快就寄了一个结。那日在马车上,他分明还是不会的。
不知何时学的,学了多久,如今竟是这番灵活。
叶南鸢低着头,一滴泪砸在了四阿哥系着腰带的手背上。
四阿哥烫的手往后一缩,抬起头,就见叶南鸢泪流满面:“我后悔了。”她道。
“后悔什么?”沉默了许久,四阿哥才嘴唇颤抖着问道。那日他生中蛇毒,生死未卜,她不顾生死给他吸走蛇毒。
当时醒来,他说她蠢,不顾自己的生命去救他,以一命抵一命的形式,太蠢。
当时,叶南鸢却是笑脸盈盈道;“为了你,哪怕是死,我也不会后悔。”如今,这个人,这双眼睛,这个曾不顾一切去救他性命的人。
却是再说,她后悔了。
叶南鸢不说话,四阿哥却不知为何起了固执,偏要再问一句,让那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
“后悔什么?”
“爱的太深,不留余地。”叶南鸢苍白的嘴唇扯出一丝笑,“你一刀一刀的刺下去,如今已经是千疮百孔。与其说,后悔认识你,不如说,后悔全心全意的只在乎你一人。”
她纤细的手指伸出去,隔着衣服指着四阿哥的心口。
叶南鸢自嘲一笑,起身从他身侧往屋外走去,纤细的身子实在是太过于虚弱,惨白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只她依旧是挺着腰杆,姿态优雅,朱红色的门打开,叶南鸢看着面前的门槛,转过头。
月牙一样的眼睛,对上那双古井似的眸子。
她说:“你那颗心,我捂不暖,进不去,日后谁稀罕,谁要吧。”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迎着光她却却是笑着。
“总之我叶南鸢,是要不起了。”
眼睛一瞬间闭上,叶南鸢转过身,头也不抬的跨出门槛,继续往前走去。
苏培盛从始至终站在门口,吓得腿都是哆嗦着的,直到瞧见叶南鸢走远了,才敢回头进屋。
“爷。”苏培盛头也不敢抬起,但看着四阿哥的模样,却是觉得从来没见过爷这番的悲痛过,那双总是漆黑的眼帘里满是红血丝。
捏着拳头的手背,已经鲜血淋漓。
“爷……”苏培盛跟着心下一痛,连声安慰着,“奴才让小太监跟在叶格格身后了,再说了,瞧叶格格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往西院去的您别担心。”
“不一样了。”
四阿哥却闭上眼睛,红血丝的眼眶中头一次有了湿意。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叶南鸢对他,再也不会如从前了。
第110章 收网结束“行宫传来……
“行宫传来消息,五公主卒,皇上下令于明日出发,从江南牵制回京……”
书房,窗外的知了歇斯底里的叫,头顶一截树枝的影子洒下来,蒙上了一层斑驳的光。
最低下,回话的那人说了许久,头顶都没有动静,大着胆子仰起头往头顶看了一眼,只见书案上,四阿哥低着头,摩挲着右手上的玉扳指。
显然已经出了神。
回话的人眼神一顿,只那模样显然是已经愣住了,他谁跟随四阿哥多年,知晓四阿哥的脾气,永远都是沉着冷静,难以琢磨的。
像是如今这样,处理政务的时候出神,还是头一遭。
“贝勒爷?”那人胆子一大,出声喊了一句,书案旁四阿哥却是没反应,身侧的苏培盛瞧见了,小声儿喊了一句:“爷?”
书案旁的人这才晃过神来,收回手往苏培盛那儿问了一句:“她吃药了么?”
如今正是午时,该是每日叶南鸢吃药的时候。
自那日走后,叶南鸢一直住在西院,没再出来过。
四阿哥无颜面过去,只好每日派奴才们再那儿盯着,今日叶格格用膳如何,晚上何时睡觉,白日里又做了什么。
最关键的是,身子还没好,接连遭遇这多事,叶南鸢身子遭受不住。
四阿哥有千万种的冲动过去找她,只不过一想到她姐接连昏迷在自己面前,那点冲动就顷刻之前烟消云散了。
“她向来嫌苦,喝药从来都艰难。”
四阿哥深吸一口气,道:“让伺候的奴才们多尽心,梅子果脯放在手边,无论用什么法子,务必都要让叶格格将药给喝了。”
苏培盛连连点头,这些话爷都是每日都吩的,只是……他抬起手往前方一指,小声儿道:“爷,王大人还在呢。”
四阿哥楞了一会儿,这才转头往身下看去,底端的王大人站在原地,头也不敢抬。
“皇阿玛回京本就是这几日的事。”四阿哥揉着眉心,站起来,五公主的事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太子与索额图相交太过密切。
索额图仗着太子的名号在外私自开采矿山,得来银两却不跟朝廷汇报,皇阿玛察觉到此事,低下官员供认不讳,只太子还瞒在鼓中。
“那……贝勒爷……”底端大臣开口,示意,要不要将这件事完全告诉皇上。
四阿哥却是摇摇头,手指敲打着桌面:“这是太子爷的事,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不适合他插手,朝堂之上不少人得到了风声,只需静观其变便是了。
门口每日汇报叶南鸢饮食的小太监到了,四阿哥接下来的话顿住,挥了挥手,道:“这就样吧,先回去。”
王大人张了张嘴,颍州水患前去押送灾银的江大人被困,迟疑了几秒,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他行礼退下,路过门口的时候却下意识的放慢了几步。
身后那站在门口的小太监连忙跑了进去,跪在地上禀告:“叶格格今日午膳用了一块鹿肉,两只虾仁,一小碗参汤,半块豆腐。”
四阿哥眉心狠狠地拧起:“就吃了这么点?”
小太监跪在地上,点头:“是。”
“药呢?”四阿哥又连忙问:“药可喝了?”
小太监脸色都吓得雪白,回:“没。”他跪着地上,低着头道:“叶格格嫌苦,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废物……”四阿哥咬牙,怒骂了一声儿:“都是废物,伺候主子喝药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