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义楚
她说:“先生接到这封信的时候,代表南鸢已经安全离开了。”
“能与先生相识一场,是南鸢此生之乐事,只是先生终究不是那个能与南鸢一起在梨园共渡一辈子的先生,南鸢也不是那能日日月月盼着能等你有时间来见一面的痴情女子。”
“南鸢离开先生,不是恨,不是怨。只梨园给您,朱耷的《雪滩双鹰图》也给您,南鸢离去,只求先生勿要再寻,南鸢铭记先生一辈子,此生不再回京城。”
“只愿先生平安喜乐,事事顺遂。”
“与君相识一场,虽如黄粱美梦,但南鸢从未悔过。”
第35章 去他娘的外室回忆结束……
回忆结束
晨光熹微,冬日的阳光要比寻常往日里更加的温暖,第一缕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进屋内。
床榻上的人闭着眼睛睡得正香,而她身侧的太师椅上,男人正襟危坐,双腿微分,两手十指紧扣搭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往前倾。
锋利的剑眉下,一双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床榻上。
从昨日晚上叶南鸢哭累了便睡到了现在,胤禛便坐在这个椅子上,整整盯了一个晚上。从黑夜到白天,暗沉的眼帘下一双眼睛早就充满了血丝。
屋内静悄悄的,只偶尔有炭盆里传来一声‘噼啪’响,火星微微跳动,又很快消失不见。
窗外的雪又停了,入眼看过去,屋顶上覆盖了厚厚的雪,白茫茫的一片。
胤禛掀开眼帘往窗外看了一眼,整晚没睡,他身体有些混沌,可脑子里却是无比的清醒。
今日他还能在这看见叶南鸢,实在是万幸中的万幸,自拿到信后,他一直没有放弃让人寻找,可茫茫人海中一个人想逃,寻找起来实在是太过困难。
直到十日前,下了冬日第一场雪,皇阿玛已经班师回朝,账本一事还是被泄露了出去,太子被训斥,病倒在毓庆宫。
出乎意料的是,皇阿玛居然安排索额图前去侍疾。
颍州账本一事引起朝中动荡,可太子生病却又无可奈何,马上要过新年,京中本风云诡秘。可就在这时,他接到了江南那边传来的消息。
派去寻叶南鸢的人马第一批去的便是江南,胤禛也顺便查到了她的家室背景,她自小长在江南乌镇,母亲改嫁为当地的一名富商,父不详。
她因不是亲生,便被养在了乌镇的一处院落里。
江南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儿,本他都要放弃让人在江南寻了,可谁知,她居然这般聪慧,三个月居然都在那儿,只不过是女扮男装,混淆了视听。
出去寻人的侍卫只知晓是个女子,哪里还能猜出她居然穿了男装?若不是她容貌太惹眼,惹了侍卫们怀疑,只怕还当真让人逃了。
胤禛再接过那副画的时候,只瞧了一眼便立刻动身前往江南。
画上的人穿了一身男装,身姿纤细,姿态勾人,好一副清隽的翩翩公子模样。
明知还有二十余日便要过年,他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乘船自京杭运河下,随后快马加鞭一路赶到乌镇。
哪知人才刚到,就被她给察觉,连夜带着丫鬟又跑了,若不是下雪,马车在雪地里有痕迹,他这次还当真不确定能抓住她。
胤禛想到这里,心中头一次升起惊慌。
床榻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他赶紧起身看过去:“醒了?”床榻上的人睁着眼睛,瞧见是他后,身子猛然往后一缩。
他往前的脚步也随着那后退半步的动作,停了下来。
“饿了吗?我让人传膳。”三个月不见,她消瘦不少,原本稍有余肉的下巴都尖了,整个人身形消瘦,我见犹怜。
床榻上的人却摇头不说话,过了许久才轻声儿的问了他一句:“半夏呢?”
从昨晚哭晕到现在,这是她主动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胤禛垂下去的手一瞬间掐紧,沉身道:“半夏好端端的在那。”
床榻上的人松了一口气,便再也不说话了。
从始至终,她那眼神都没落到他身上过。
胤禛一整晚没睡的眼睛满是红血丝,开口的声音也沙哑的厉害,虽是冬日,但大概是屋内的炭火燃烧的太过旺盛。
他扯了扯领口,觉得有几分躁意:“你与我就没有别的话说了么?”
床榻上的人将身子缩成了一团,头埋进膝盖里只露出一截下巴,人瘦了许久,肌肤却越发白皙了不少,双手抱着膝盖显得无辜又脆弱。
听到这话,那垂着的眼睛才动了动,漆黑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
胤禛的眼神盯着那抹像月牙一样下弯的弧度,像扇子一样在眼皮下投出一片影子来,那如雪一样的肌肤上,只有那影子的光是暗的。
他眼神随着那睫毛落入她眼帘下,随后就见那双眼睛睁开,屋子里传来一声颤音:“我想留在江南。”
胤禛的心随着那眼帘本是在颤抖,听见后深吸一口气紧紧的闭上了。
他捏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开口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你好好想想如今的处境。”说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甩手开门出去了。
大概是怕她又跑了,没过一会儿,又送来两个陌生的丫鬟。
那两丫鬟一瞧便知晓是被训练过的,动作麻利,举止有度,叶南鸢虽没被控制行动可一言一行都在这两丫鬟的眼皮子低下。
叶南鸢被伺候着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昨日那身已经被四阿哥撕扯坏。完全穿不了了。丫鬟捧着衣裳出去的时候脸上都是红的。
洗漱过后,丫鬟又送上了膳食,里面夹着不少精致的点心,都是女儿家们喜欢吃的。
“主子吩咐了,姑娘多用些,待会马上就要出发了,坐船回京城。”还有十余日就要过年,如今宫中万岁爷回了朝,四阿哥亲自来江南逮她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除夕家宴,他自然要赶回去。
叶南鸢心中明清,可面上却越发惨白了几分:“先……你们主子呢?让他来跟我说。”
两丫鬟像是知晓她不肯配合,面上半点都没意外。
“主子让奴才们带句话,他是不可能放姑娘走的,让姑娘不要挣扎了。”丫鬟边说,边悄悄地打量了叶南鸢一眼。
虽她们是刚伺候,可瞧着主子的模样可是人中龙凤,这般看重一个姑娘千里迢迢追到江南来,还是头一遭。
不知这姑娘与爷究竟是什么身份,生的实是貌美,丫鬟们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叶南鸢,只越看,越觉得心下吃惊。
明媚皓齿,明艳动人,这姑娘就静静地坐在那儿就漂亮的跟福水墨画似的,更别说,那肌肤,那手指,甚至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只生的这般貌美,眉眼之前却带着一股忧愁,衬的那精致的脸上越发的我见犹怜,眉眼楚楚动人,恨不得让人将心都给了她去儿。
联想到刚刚主子出去发泄气般的砸了个茶盏,这姑娘看似却好像是不太情愿的样子。
那精致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悄声儿打量的那丫鬟赶紧收回目光。
“姑娘你多少用些吧,待会儿坐船身子扛不住。”丫鬟赶紧劝了一句,叶南鸢举起筷子,又放了下来。
声音小小的,让人怜惜:“我不想用。”
***
叶南鸢还是被压上了回京城的船,四阿哥直接控制住了半夏,到了船上才让她瞧了一眼,之后又被压了下去。
瞧见半夏那样子,也不像是受了虐.待,叶南鸢才放下心来。
这是杭州到京城的大运河,快的话回京城不到十日,四阿哥应当是为了掩饰身份,与一群书院的学生一起乘的船。
船舫很大,共通三层,里面雕梁画柱,精妙绝伦,屋子里的布置更是比一般的女儿家的闺房还要精致,处处都显得奢华。
胤禛包下了最高层,叶南鸢在靠里侧那间屋子里,丫鬟们将窗户推开,外面是连绵的江水,隐约还能传来外面嬉笑声,与弹奏乐曲的声音。
琴音清透空灵,琴音缠绵,不用瞧便知晓弹琴的是位女子。
窗外是通的,偶尔还传来男子们的喝彩,琴声板着吟诗作画的雅兴,显得格外的热闹。俩丫鬟站在窗户旁,听着外面的声响像是羡慕极了。
“姑娘,我们过去看一眼吧。”
“外面瞧着热闹极了。”
两丫鬟看过来,眼神巴巴的,叶南鸢知晓两人想出去玩儿,“我不想去。”她摇摇头:“你们若是想去,便去玩吧。”
那两丫鬟顿时不说话了,人虽还在船上但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这姑娘跟着爷可是不情愿的,这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们可负责不起。
见两人不说话,叶南鸢便不再劝。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屋子被人从外打开,胤禛带着人从里面走了进来,他往屋子里瞧了一眼,那两丫鬟瞬间就退了出去。
身后的奴才端了托盘,将饭菜摆在桌上。
“你瘦了不少。”胤禛伸出手摸了摸叶南鸢的脸,却见她将脸撇开,伸出去的手指落了个空,胤禛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一上午都没用饭,再饿下去人都要饿昏头了。”他也不气,自发坐在她身侧,亲自拿了筷子夹了筷鱼肉,放在碟子里细细的将鱼刺给剃了。
“这是刚打捞上来的鲈鱼,我特意让人清蒸的,你尝尝这儿大厨的手艺?”
剃好鱼肉的碟子送到她面前,胤禛轻声道。
叶南鸢却是看都没看,自从找到人后便是这样,不予他交流,不予他说话,活像是失了生气。
三个月不见,她变得越发惹人怜惜,曾经明艳娇俏的人如今眉眼刻了一丝楚楚可怜,胤禛下垂着的手摩挲了一下玉扳指。
看着她这模样,觉得有些无力:“南鸢,你与我说,你究竟要如何?”
“爷都是有妻妾儿女成群的人了,少南鸢一人又如何。为何不能放南鸢离开?”
胤禛原本带笑的脸上僵硬了,暗沉的眼帘掀开,他牢牢地盯着面前的人,眼中像是带着一团火,声音却是冰冷的:“你唤我做什么?”
她如今连先生都不愿叫了。
叶南鸢却抬头看他,故意道:“四阿哥是想让南鸢唤您为贝勒爷吗?”
拳头砸在桌面上,他眉心紧拧着,刚要发火,门外却传来敲门声儿。
男子嘻哈的喊道:“子胥兄,外面正在赏雪对诗,你缩在屋子里做什么?”
“都等着你出去呢,屋子里难道藏了美娇娘不成。”
第36章 去他娘的外室一更……
船舫外又传来一阵嬉笑声,几个正值青春的少年笑意格外爽朗。
胤禛摩挲了一下玉扳指,等胸口那股肆虐的气息压制下去之后他才开口:“我带你出去走走。”外面这群少年都是白鹿书院的子弟,如今回来是准备在京中过年,顺带留在京中准备参加年后的春闱。
几人都是今年参与过乡试的,且名次不低。
就拿如今正在外面敲门的那人来说,此人名为林致远是这次杭州乡试的解元,拔得了这次秋闱的头筹,年后开春的会试十分有望入前二十。
胤禛与这群人同乘一船倒也不光全是为了掩盖身份,皇阿玛不让结党营私,但朝中还是要有说的上话的人。
文臣武将皆要有。
武将之中,他与隆科多颇有交集。前两年又发现了个好苗子,名为年羹尧,年羹尧虽是包衣奴才出生,却是极为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