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户女 第141章

作者:竹笋君 标签: 市井生活 青梅竹马 穿越重生

  拜月教主说——“是爱在作怪。”

  顾玄玉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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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千启明的病

  我们就是小民

  张知鱼带着官服, 出门就先去了一趟妇舍,顾慈到底不放心她,跟在后头一起出了门。

  李氏看着两个孩子, 想到没了的顾教谕,心里如何放心得下, 站在门上帕子都捏烂了。

  张大郎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慰道:“不要怕, 我请了长假过来, 连今年的俸禄都赔进去了,会一直待在姑苏。我这就跟在他们后头,不会有事。”

  李氏应了声,转头就跟阮氏商量起来, 从紫帽儿巷子搬走,跟千家面对面住着, 让人觉都睡不好。

  那头张知鱼和顾慈走着路慢慢溜达去妇舍——两人还不想那么快去千家。

  张知鱼路上也想着事, 说好给甄老娘针灸,她走了快七日,已经失了好大的约,虽然提前说过,但她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虽说妇舍如今已经开了急救课,她不在,平日里高家两兄弟去送药丸便会留下来授一回课,但甄老娘的针只有她能扎, 这几日甄老娘就只能吃药缓解。

  两人走了几刻钟才气喘吁吁地到了妇舍。

  甄老娘还在打鼾,她最近日日都要来妇舍, 觉得自个儿是老婆子了不怕死, 便给几个小娘子练针, 有的针还怪舒服的,一扎就能睡好长时间。

  张知鱼喊醒甄老娘,给她扎针,甄老娘到:“你不扎我还不觉得,这一扎果真舒服多了。”

  张知鱼道:“以后我天天在家了,日日扎着不要断,还能再好些。”

  说着,便收了针跟莫娘子告辞,她是奉旨给千启明看病,少不得先顾着那头。

  妇舍没有马车,马车是金贵的物件,只有特别有钱的人家才用得起,妇舍走的是驴车,甄老娘看着那走路都打跌的老驴撇嘴,让儿子扶着她上了自家的板车,

  顾慈也爬上去跟她一起,看看甄老娘,又想起千启明的样子,叹道:“等我中了举人,我们就找个跟南水县差不多的水乡做个小官儿,县令几年一换,你也可以医行天下。”

  张知鱼也觉得不错:“只是可惜你寒窗苦读这也多年,不去神京考一回实在太可惜了。”

  顾慈笑:“只要愿意就不可惜,再说比起待在大城里,我其实更喜欢在小城,虽然日子没有姑苏好,但是出门就能跟人打招呼,热闹多了。”

  甄老娘不理解想回乡里的人,她觉得两个孩子是肉吃多了,心里烧得慌,简而言之——这叫有病!她想叫鱼姐儿给自己瞧瞧。

  只是张知鱼为了去张家。特意换了官服,看着有些难接近。

  张知鱼心思敏锐,很快就把帽子脱下来,塞到甄老娘手上道:“就是个帽儿,还没我娘做的好看,摸着还不如大娘给我做的荷包舒服。”

  甄老娘立刻闭了嘴,笑:“几辈子没摸过官帽儿哩。”说着果真摸了会儿,撇嘴道:“难不成有人吃了钱,怎做出这么个不防风的东西。”又问:“遮阳不遮?”

  张知鱼指指自己一脑门的汗。

  甄老娘对乌纱帽的崇拜碎了一地,要不是会被抓起来,她都想自己上手给改改。

  张知鱼用扇子遮住光,还同顾慈说话,一路上都热闹得很,顾慈瞧着街上卖花杂耍的人,道:“我爹是乡里出来的学子,我自然也是,我爹救了一个乡,但大周还有很多远远比不上藕花乡的乡,我们在县里待着也容易做事。”

  当然,如果顾家很穷,顾慈就不会往乡里走了,谁愿意受苦呢?

  张知鱼笑他:“观世音菩萨就是因为想留在人间,才从佛身退转回菩萨,你只演了一回菩萨,就真的被她点化了。”

  甄大郎也觉得两人怪:“哪有坐着官往乡里走的,那跟咱们平头百姓有什么区别?”

  两人道:“甄大哥,我们本来就是老百姓,今天是是小民,以后一辈子也都是小民,就是穿了官服也贵不起来,我家现在都能在姑苏买大宅子了,我们的衣裳都是自个儿洗的,剩点儿豆腐不吃还得挨我娘和阿公的打呢。”

  张知鱼觉得市井小民没有什么不好的,多自在,姑苏的大家闺秀,街上哪里见着了?

  甄老娘织得一手好布,就是苏绣也会一些,还真见过姑苏城里的大小姐,也叹:“可不是,高高的绣楼,一共两层,迂腐些的人家,都把女儿关在里头,等要嫁人了,轿子一抬又去了另一间屋子,瞧着就骇人。”

  相反市井人家就完全可以不遵守这些尊贵的大族规则,两人都盼着一辈子不遵守才好。

  甄大郎一身肌肉,看着跟李逵似的,推着三个人也轻轻松松,汗都不出一点儿,说话却秀气得很,道:“那就祝大人和郎君得偿所愿,这辈子都是市井人家。”

  甄老娘觉得这话儿是骂人的,顾慈都要进考场了,这不是盼着人落榜么?

  这头两个人却眼睛一亮,道:“甄大哥真好!”

  甄老娘也不说话了,从包里掏了个袜底酥,掰成三份喂到三人嘴里。

  只是这点儿东西哪里堵得上嘴,张知鱼看着越来越近的巷子,跟顾慈道:“我会救他。”

  顾慈点头:“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这是我的仇与你没有相干。”

  张知鱼摇摇头,道:“我救人的时候是大夫,不救人的时候自然就不是了,我会跟你一起用法律狠狠把他们制裁。”

  谈话间,千家已经近在咫尺,顾慈道:“那是当然,我们跟他们是不一样。”

  甄老娘和甄大郎听在耳朵里,不由皱了眉,张知鱼嘱咐甄老娘:“若在妇舍找不着我,就来我家。”说完便跳下板车,给她指了指里头的顾家宅子,道:“就是那儿。”

  甄大郎还想再问,那头门房一看车上的人眼睛就亮了,忙跑出来想拉着人进去。

  甄大郎一把抓住门房的手,眼如铜铃:“小张大人的家眷也是你碰得的?”

  顾慈挺着腰道:“对!”

  甄大郎又道:“你是几品的官儿,见了我们大人都不行礼?”

  这是甄大郎从茶馆听来的,其实小官儿哪有这么大派头,千家就算不做官,身份也比他们高多了。

  门房稀里糊涂地给说迷了,见着张知鱼的官服,便鞠躬行了个大礼,甄大郎带着老娘站着一起受了,将个门房气得脸色紫涨,还不敢应声儿。

  市井人家最懂利害,甄大郎直接跟张知鱼悄悄道:“千家都没官儿了,你在这儿就是最大的,谁朝你挺腰子,你就叫衙门将人打个臭死。”

  张知鱼笑着应了声,和顾慈一起送走两母子,才转身跟急得上火的门房进了屋子。

  千家外头破败,家里也简单,都是很简单的屋舍,跟竹枝巷子的街坊看起来没有两样,所有的东西都很旧了,院子也不是苏州那样雅致精妙的园林设计。

  千家下人带着两个人往千启明房间走,自豪道:“我们太老爷不喜欢那些花钱的东西,但凡有点儿金贵的物件,都被他拿去给教学的先生们发工钱了。”

  太老爷,也就是千寻。

  两人一路上看着千家种了遍地的蔬菜,就是花妞家的花儿朵儿也比千家的多,便问道:“这些菜是你们种的?”

  门房点头:“太老爷在的时候,家里的饭就是我们自己种的,他说庄稼人要种地才能记得住自己的出身。”

  虽然门房不觉得庄稼人出身有什么好的,但千老先生格外重视,“老爷从小就跟着一起下地,就是在京城,家里的菜也是我们自己种了吃,这个鸡毛菜就是老爷种的。”门房伸手指着一处地方。

  千家的宅子还没有顾家大,到处都光秃秃的,一扫过去就尽收眼底,张知鱼甚至都没看到几个仆人。

  门房就笑:“这是太老爷留下来的规矩,他说自己有手有脚不要人伺候,老爷买回来的奴婢,总被他带去念书,他说做奴做婢的都是苦命人,他也是苦命人,苦命人之所以苦,就是因为没有念书的机会,念了书说不得还能中状元,这么几次家里也就没下人了。”

  只是千启明身体太弱,千老先生的夫人比他小得多,活到今天,也年纪大了,这才雇了两个婆子回来。

  如今千家一共也只有四个下人,一个守门,一个跟着千启明,两个婆子跟着太夫人。

  都是没有卖身契的自由身,门房的弟弟如今就在学里念书,老爷说他或许可以中个秀才。

  张知鱼想起那天光鲜亮丽的千启明和千老爷有些不信,等走到房里,才看到除了千启明穿的锦缎,千家所有人都穿的普通棉布,千老爷身上的衣裳都被洗得发白了,正皱着眉凑在床边。

  一个人是不是装样子,不是看他在外头怎么样,而是看他在家里是怎么做的。

  千家是真正的清贫之家,千老爷官至太傅,家里也不过只有这几个不得不用的仆从而已。

  千老爷看着张知鱼和顾慈进来便眼睛一亮,赶紧给他们让了位置。

  千启明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捂着胸口,直喊难受。

  张知鱼看他的的嘴都有些紫了,忙脱了他的上衣去按他的心口,取了一根长长针从心上一寸处缓缓扎进去转了转。

  千老爷就听到儿子身上有噗噗噗的气声顺着针尖出来。

  等没了动静,张知鱼拔了针,千启明嘴上的紫色也散了,还大口大口地吸气。

  张知鱼知道他是被吓怕了,现在吸气是求生本能,便跟千老爷说:“你们先跟他聊聊天,让他心绪平下来,不要说大悲大喜的事,容易出事。”

  千老爷绞尽脑汁地开始想话儿。

  张知鱼盯着这两父子,和顾慈站在一起,摸着千启明床上有些毛了边的被子,叹了口气。

  比起坏人做坏事,好人做坏事总是更叫人难受。

  连千启明都是这个待遇,已经很能说明千家是真的诚心帮助学子,但这样的人却害死了从底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顾玄玉。

  千启明看着她的手,笑:“我爹都还在用纸被子,我身体不好。已经是家里最奢靡的了,每年朝廷发下来冬衣冬被都只有我在用。”

  棉布太贵,民间很多百姓不说毛边的被子,就连纸被子那也是没有的,都靠不怎么遮风的草硬扛。

  现在大周还没有棉花,但造纸术却早就有了,江南还好些,别的地方的百姓,买不起布,不少都穿的纸衣裳,贫苦人用的是麻纸、树皮纸,张知鱼以前练字用的就是这种,价格很低,做成衣裳也很方便。

  当时在南水县,何县丞要节约钱,把东西寄回去给乡里的学子用,他也经常穿纸衣裳,只不过是用楮皮纸做的,更厚实好用,这种纸衣的御寒效果要好得多。

  千家要帮助学子念书,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在外头穿得光鲜,在家里却这样落魄了——只怕这些衣裳也是用朝廷发下来的被单改的。

  大周每年十月初一,都会给上上下下的官员分送御寒的冬衣和棉被,越大的官儿得到的东西越少,像张大郎这样的九品官儿,每年都能带三床被子三件冬衣回家,张大郎说大周天气热,以前的朝廷还有给下头发炭火的,神京的五品官儿在殿外,不注意保暖可能一下朝人都硬了。

  大周有前车之鉴,在这上头格外注意些,所以当官儿好真不是一句空话,再穷的官儿冬日也能有御寒的衣裳,庄稼人舍不得买就只能忍着。

  张大郎当官儿的时候张家已经不穷了,阿公和阿婆都激动得泪眼汪汪,就是因为冬衣贵重,张家上下都只能买给最大的,大的穿小了就改给下头的孩子。

  诚然张大郎可以有很多好处,但是张家人是一分都不会收的,大家都是街坊都是最下头的人,往年还挨在一处取暖,今年当了官儿就翻脸不做人,张大郎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所以张知鱼虽然没有盖过纸被子穿过纸衣裳,但对这种清苦的环境一点也不陌生,顾慈从小就在张家,张家什么情况也清楚得很。

  但两家注定成仇,千家纵然有万般好,对他们也只是害死顾教谕的元凶。

  千老爷慈爱地摸摸他的头说:“纸被子算什么,小时候爹跟着你阿公在外头请人来家里教学,什么苦没吃过,如今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千启明跟千老爷聊着天,很快就喘匀了气,张知鱼又给他把脉,不知怎么她总觉得千启明皮下有东西再动,只是仔细一摸,又不见了影踪。

  张知鱼看了千老爷一眼,又闭眼摸起来,诡异的感觉又一闪而过,想到那些生血,她心里有了术,小心地取针扎入千启明的五脏。

  有虫

  千启明只觉得浑身上下血液里似乎都有东西外爬,痒得面色通红。

  千老爷有些不忍,问:“明儿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连心上都有虫了,所以这么些年他才寝食难安,张知鱼想起顾教谕的心,冷声对千老爷道:“你给他喝生血,以为是在救他,已经快把他害死了。”

  千老爷怎么能相信自己废了这么大的工夫,才把儿子养到现在,结果却害了儿子?他看着儿子喊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