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逃婚 第17章

作者:却话夜凉 标签: 甜文 穿越重生

  一阵悉悉簌簌的脚步声后,庭院中只剩卫长庚一人。

  春夜的晚风尚还料峭,他肩上与夜同色的氅衣,都透出几分湿冷的潮寒之气。他却还立在树下,一动不动,仿佛感觉不到寒冷一般。

  风卷花香,从鼻尖流淌而过,他不由想起前世,自己处理完娄知许和南锦屏的谋逆案,判了凌迟,将这消息告诉她的时候。

  那也是个杏花满开的日子。

  她坐在花下,眼睛蒙着白绫,笑起来比满树杏花都好看。

  美人钩毒已经入骨,她却还有心情跟他玩笑:“真可惜,证据都是我找的。若是能报上去论功行赏,陛下总得奖励我些什么吧?”

  他知道,她只是不希望自己为她担心,才故意跟他贫嘴。他也就难得糊涂,顺着她的话茬,问她想要什么。

  “怎么说也得封个诰命吧?我虽未上阵杀敌,但好歹也算救国于水火。况且我还……”

  说着,她沉默下去。

  显然,她也意识到,诰命只能赐给官员的母亲或妻子,以她当时的处境,是加封不了的。

  他转着指间的玉扳指,琢磨要怎么帮她圆话,她就先开了口:“得诰命的都是有夫之妇,似我这般妙龄少女,还是讨个‘县主’更合适。我母亲是郡主,我当个县主,不过分吧?”

  “封号我都想好了,就叫‘青城’。念着像倾城,与我正般配。”

  当真是个厚脸皮的小姑娘,把他都说得无言以对了。

  但也不得不承认,倾城县主,也的确只有她配得上。

  他知道,眼下这个时候,下旨赐封很奇怪。从小到大,他也自诩隐忍克制。哪怕薛家挑衅成那样,他也断不会冲动行事,因小失大。

  也是直到遇见她,他才明白,什么叫“情难自禁”。

  就像码头上,他本该回宫,不该去纠缠她和娄知许的事,却还是不顾一切追着她,去了校场;

  就像长廊下,他不该惊扰她,问那些话,却还是控制不住握住她的手……

  他记得很清楚,前世的这个时候,小姑娘爱惨了娄知许,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挨罚,还无动于衷。

  可今天偏偏……

  长风从庭中穿过,宫灯斜飞旋转,杏树落英缤纷。

  卫长庚望着那片翻飞的落花,面容似明似暗地融在夜色中,难以分辨。

  所以,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阿芜。”

  他对着天上那轮皎皎明月,轻声问。

  四下无人,万籁俱寂,唯有他的声音在月光里清晰。

  禁欲又流连,寂静且欢喜。

  风吹散她的名字,他固执地又念一遍。最清冷的声线,滚烫着最浓烈的爱欲。月光洒在他手臂,也都有了温度,仿佛有人在隔着时空拥抱他。

  作者有话说:

  星星哥觉醒啦!

第15章 澄园宴

  四月初十,晴阳万里,宜远行,宜设宴。

  突如其来的第二道旨意,再次打了慕家一个措手不及。好在丹阳郡主是个主事的好手,事情发生得再突然,她也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等这波行李都搬完,娘亲就要和你爹出发去通州了。阿芜一个人在家,可要当心。要是遇上什么麻烦,就去找陈叔。若他也解决不了,就给爹娘写信,千万别冲动行事。”

  汝阳侯府门前,丹阳郡主一面指挥小厮搬行李,一面拉着慕云月,细细嘱咐。

  一句话重复两三遍,慕云月都无奈了,“娘亲,女儿已经长大了,这些小事,女儿能处理好的,你就放心陪爹爹出门吧。”

  陈伯也在旁帮腔:“郡主就放心吧,如今姑娘为人处事比过去稳重多了。别说让老奴帮忙,有的时候,老奴还得去请教她呢。”

  “陈叔你就是太惯着她了,她哪有你说得那么好?”丹阳郡主埋怨,嘴角还是诚实地咧到了耳后根。

  慕云月噘嘴,佯装生气,“女儿哪里不好?若真不好,娘亲不得肝疼?”

  丹阳郡主笑,“为何你不好,为娘就要肝疼?”

  “因为我是娘亲的小心肝啊。”慕云月眨眨眼,像从前一样,窝在她怀里撒娇。

  丹阳郡主被逗得哭笑不得,拿团扇拍她,“你啊……”却也没将人推开。

  去通州你的马车还没准备妥当,那厢去林家赴宴的马车,却已恭候多时。

  看着马车前垂首静候的丫鬟们,丹阳郡主叹道:“这次我和你爹一道离京,说是代陛下看望伤兵家属,瞧陛下那意思,你爹估摸着还得留在通州校场练兵巡检,没个三四月回不来。林家寿宴紧要,就你一个人去,可千万不能怠慢。”

  说起这事,慕云月便头疼。

  她好不容易推掉宴席,还以为能清净两日,谁承想又闹了这么一出。

  摸着良心说,便是到现在,她也不想去。

  可父亲母亲一走,家中就只剩她一人。母亲和林太后又是那样的交情,若是慕家一个人也不出席,委实说不过去。

  况且林家如今在京中举足轻重,林老太太的甲子寿,便是没受邀的官宦人家,也削尖脑袋往里头钻。他们如何推拒?

  慕云月纵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顺从。

  “娘亲放心吧,女儿不会给你和爹爹丢脸的。”慕云月蹭着丹阳郡主的怀抱,保证道。

  丹阳郡主欣慰地摸摸她脑袋,亲自送她上了马车,目送她离开,这才慢摇团扇,悠悠睨向斜后方慢慢吞吞出门的人,“都准备好了?”

  南锦屏瓮声点头。

  “行,上车吧。”丹阳郡主将手伸过去。

  丫鬟颔首去扶,南锦屏却抢先一步扶住她,讨好地笑道:“郡主娘娘当心,这地上过了雨水,现在还滑溜着呢。您千金之躯,可千万别摔着。”

  说着,又睇了眼慕云月马车远去的方向,忧心道:“姐姐一向不喜欢人情应酬,也不知能不能应付得过来?这么要紧的宴席,万一出点岔子,可怎么好?”

  这话说得漂亮,可连旁边的丫鬟都瞧出来,她哪是担心慕云月,分明是自己想去,好借慕家的势,在宴上钓个金龟婿。

  能成最好,成不了,还有慕家给她兜底。

  哪怕把天捅破,倒霉的也是慕家,她完全不带怕的。

  丹阳郡主嘴角噙笑,不置可否。

  南锦屏面露尴尬,老实扶着她的手,一声没敢再吭。

  直到丹阳郡主站上车辕,再不说便来不及,她才一咬牙,道:“姐姐只身去赴宴,屏儿实在放心不下。横竖这次出巡通州,屏儿去不去也都一样,要不屏儿还是留下,一则能帮着姐姐应酬宴席上的人情,二则也能帮郡主娘娘看家护院。娘娘觉得如何?”

  说罢,她扯起个灿烂的笑,巴巴望住丹阳郡主。

  丹阳郡主却不为所动,摇着团扇反问:“你的意思是,这次代圣驾出巡,侯爷才是关键,我陪着,也是可有可无?”

  南锦屏笑容一僵。

  丹阳郡主又问:“还是说,你瞧不上这出巡之事?”

  “不是的不是的。”南锦屏吓白了脸,“代天子巡视是何等荣耀?郡主娘娘肯带屏儿一起去,是屏儿的福气,屏儿高兴还来不及,怎敢嫌弃?只是……”

  “只是什么?”

  丹阳郡主扫来一眼风,比数九寒天的北风还凛冽。

  南锦屏本能地哆嗦,余下的话卡在嗓子眼儿,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转着眼珠四下瞧,想在找什么人。

  “不用找了。侯爷还在校场交接,得明日才能动身,特意吩咐我们先行,不用等他。”

  丹阳郡主一句话,就将南锦屏最后的希望轻松打碎。

  “屏儿没有……”南锦屏满面臊红,却还咬着唇不肯承认。

  丹阳郡主也懒怠揭穿。

  到底是慕家恩人的子女,她纵使再不喜她的品行,也还是希望她能学好,有个好前程,提点了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知足方能常乐。”便俯身进了车厢。

  丫鬟们也都各自散去。

  只剩南锦屏还捏着手,咬牙站在原地。

  天晓得,她为了这次宴会,花了多少心思。衣裳首饰都重新置办过,人脉也都打点妥当,就差这临门一脚,可偏偏……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呵,什么狗屁倒灶的歪理,她只相信人定胜天!

  不就是一次宴席吗?不去便不去,等从通州回来,她还是一条好汉!

  既然他们都看不起她,那她便要让他们好好瞧着,即便没有他慕家的施舍,她南锦屏也一定能嫁得比慕云月好。

  届时就算他们都跪在她脚前,跟她磕头认错,她也绝不搭理!

  *

  京郊,澄园。

  设宴的日子总是格外热闹,慕云月到达的时候,园子外已经排起长龙。

  蒹葭上前递了请帖,便有丫鬟过来,迎慕云月下马车,引她去花厅,给林老太太贺寿。

  慕云月同林老太太并不熟识,将母亲让她带来的贺礼送上后,她按礼数,又陪老人家说了一会子话,把老人家哄得心花怒放。

  等厅内有其他人过来拜寿,无人再留意她,她便自觉退出来,在园子里随便逛逛。

  林家书香传世,且又发迹于江南,园内装潢较之别家的轩敞气派,便更多一份精致婉约。

  一步一景,浓淡相宜,不禁让人想起西子湖畔的缱绻风光。

  因是第一次来,慕云月怕迷路,便唤了先前给她引路的丫鬟一道同行。

  可这一路走来,她莫名生出了一种熟悉感,自己好像在这里生活过。

  一草一木,一亭一台,她虽没见过,但都清楚地知道,哪里该拐弯儿,遇上岔道又该怎么走。不需要丫鬟指引,仅凭直觉,她也不曾走丢。

  这是为何?

  慕云月狐疑地折起眉心,状似无意地问那林家丫鬟:“我听说,这次寿宴,侯爷原是打算直接在府上办的。一应东西都预备妥当了,怎的临时又变卦,改到这园子设宴了?”

  小丫鬟答:“回姑娘的话,是陛下的主意。”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