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却话夜凉
“对,是陛下。这园子原是世子爷名下的私产,一应装潢都格外考究。陛下很喜欢,想来看看,一直抽不出空,便干脆让寿宴办在这儿。他过来拜寿,正好能瞧瞧。”
“这样啊……”
慕云月摇着团扇,点了点头。
如今长宁侯府的世子,便是林家的长房嫡长子,林榆雁。他也是林太后的亲侄,卫长庚的表弟。两人年纪只差一岁,关系好得胜过亲兄弟。
慕云月虽没见过林榆雁,但关于他的传说,她还是听过不老少。
什么自幼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十七岁连中三元,二十岁官至户部侍郎,可谓人中龙凤。前世卫长庚能扳倒薛衍,林榆雁功不可没。
然比起做官,林榆雁显然对女人更上心。
“风流阵里急先锋,牡丹花下赵子龙”,说的便是他。传闻他瞧上的姑娘,就没有失手过。
可有这么个花名在外,偏又没有女子讨厌他。
一则,是因为他那身极好的皮囊。
二则,便是他风流,却不下流。他热爱世间所有美人,也尊重女子的心意,体贴她们的难处。若是不能给予回应,他也从不真正沾染谁。
如此心思玲珑的人,也难怪能建出这样一座别致的园子。
当然,若不是血缘姻亲,慕云月也很难相信,这样的人会和卫长庚成为好友。
毕竟前世,卫长庚可是一直都独守空房啊……
“所以陛下今日也会过来?”慕云月问。
小丫鬟道:“照往年来说,应当会来。陛下一向孝顺,每年无论刮风下雨,他都会亲自过来给老太太贺寿,但一般送完礼便走了,不会都逗留。”
慕云月点头。
卫长庚来不来,她其实并不在意,只是想起那天受封县主之事,还有些恍惚罢了。
她和卫长庚明明没有往来,那句“对不起”,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在跟别人道歉,不小心把纸条错塞到她这儿了?这得是什么神仙人物,能让一国之君低头?
还有那“青城县主”……
是巧合,还是?
慕云月沿着鹅卵石小径,边走边思索。
旁边似有什么视线凝来,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慕云月下意识回头,便见一架栈木小桥外,杏花开得连绵嫣然。一座江南形制的小院,安静伫立其中。面积不大,却甚是精巧,仿佛凝结了澄园所有精髓。
她刚想问这里是哪儿,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袭来,她冷不丁结舌,改了口:“这里……可是广筑?”
小丫鬟惊了一跳,“姑娘怎么知道的?这是咱们世子爷的私院,没有他的准许,谁也进不得。”
“私院……”
慕云月低声呢喃,有什么在胸膛里翻涌,搅得她心跳加快,几欲蹿出嗓子眼儿。
也便是这时,一个小厮匆匆从小桥那头过来,朝她打了个千儿,笑呵呵道:“慕姑娘,我家世子有请。”
作者有话说:
僚机一号上线!
第16章 怀抱
澄园,广筑阁楼内。
浓郁的茶汤涓涓注入瓷盏,泛起绵密的云脚。慕云月低头瞧着翻滚的茶面,耳边是小厮分外殷勤的声音:“慕姑娘请在此稍后,世子爷还在水榭待客,一会儿就到。”
“小的名叫惜墨,就在外头候着,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不用跟小的客气。”
“有劳了。”
“应当的。”
惜墨颔首退下。
屋门才阂上,蒹葭便迫不及待上前,“姑娘,您怎么能听他的话,真到这里来?那林世子是个什么人,他、他……”
蒹葭红了脸,说不下去。
慕云月拍拍她肩膀,“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这不是分寸不分寸的事。”苍葭也急了,“那位林世子实在太不正经,姑娘您要是被他盯上,往后的日子可就别想消停了。”
“我不来,他便不会盯上我了?”慕云月反问。
苍葭一下噎住。
这倒不可能。
林榆雁既然发出邀请,定是已经出兴趣。就他那脾气,哪怕姑娘当场拒绝,他也不会善罢甘休,没准还会以为姑娘是在欲擒故纵,那就真不得安宁了!
“所以说,既来之,则安之,事情不一定有那么糟。”慕云月吹了吹茶盏上的浮沫,浅呷一口。
蒹葭和苍葭互视一眼,知道劝不了,叹了口气,也便退至一边。却是一左一右把住门口,警觉地留意着周围的一切,俨然两只护崽的母鸡。
慕云月失笑,转头望着窗外,眸光又沉了下来。
太熟悉了!实在太熟悉了!
越往里走,她就越觉得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不,不是来过,是住过!
且还是很长一段时间。
里头的桌椅摆设,她虽没亲眼见过,可脑海里都有印象。便是面前这张青玉案,角落的一道划痕,都与她记忆中一般无二。
所以这里,就是她前世最后一年生活过的广筑吗?
那林榆雁该不会就是……
慕云月搭在案上的手微微蜷起。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慕云月的心兀地撞跳了下,期待许久的答案就在眼前,她却紧张地低下头,别过身子不敢看。风声、水声、落花声似乎都在那一刻凝滞,只剩那举重若轻的足音,和忐忑的心跳。
屋门“吱呀”打开,她深吸口气,起身扯起个得体的笑。可头才抬到一半,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来人着鹅黄襦裙,挽云纹披帛,裙摆绣满丰腴的海棠,衬得她整个人华丽异常,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昂首挺胸立在门前。
一对上慕云月的视线,她瞳孔便如猫儿般缩起。
薛明娆,当朝首辅薛衍的二女儿,帝京出了名的娇霸王,发起脾气来,连公主都敢骂。
记得有回她出门,明明是她的马车撞到一位孕妇,她不认也就罢了,还夺了驭夫手里的鞭子,当街将那孕妇抽打一顿,致使人流产,险些一尸两命。
而她因薛衍的权势,在监牢好吃好喝待了两日,就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什么惩罚也没有。
就这样,她还不满意,硬是让薛衍将顺天府尹贬谪出京,其余衙役一并获刑,她才终于肯消气。
幼时,慕云月曾和她在同一所女学念书。
那时候慕云月自个儿也娇蛮得紧,塾里谁都怕薛明娆,连夫子也敬她三分,只有慕云月不怕。
薛明娆敢摔她的墨锭,慕云月就敢扒开薛明娆的嘴,把砚台里的墨汁全喂她嘴里,任凭她哭着求饶,也不放过。
横竖薛家再一手遮天,也不敢把手握兵权的慕家怎样。
后来塾里谁挨了薛明娆欺负,都来找慕云月。时日一长,慕云月就成了塾里大侠般的存在,人人都敬她,着实让她威风了许久。
然这梁子,也是实打实地结下了。便是如今,两人见面,还能斗得跟乌眼鸡一样。
是以眼下薛明娆眸中的不善,慕云月也能理解,只是她为何会在这儿?
不等慕云月琢磨出个所以然,一道细弱的声音,便娇娇怯怯地从门外传来:“薛姐姐,事情没弄清楚,还是算了吧。没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林世子和慕家姐姐或许只是普通朋友?”
伴着一抹浅淡的茶花香,一个素衣女子姗姗赶来,焦急地抓住薛明娆的衣袖。
她生了一双无辜眼,眼角微微下垂,柳眉似蹙非蹙,给人一种柔弱无依的楚楚感。谁见了,都不由心生疼惜。
慕云月却是在听见她声音的一瞬,便皱紧了眉。
是柳茵茵,娄知许的表妹,化成灰,慕云月都认得!
毕竟前世那美人钩的剧毒,可就是她不远万里寻来,特特交给南锦屏的呀……
无数个被剧毒折磨到生不如死的夜晚,在脑海中清晰,慕云月现在呼吸,似都还能感受到那钻筋斗骨般的疼。看向柳茵茵的目光,也随之发寒。
柳茵茵有所察觉,瑟瑟缩起肩,往薛明娆身后躲。
薛明娆冷哼,“没用的东西,怕她作甚?她抢了你表兄,现而今又来兜搭林世子,这么个水性杨花的玩意儿,我今日打死她都是轻的。”
她气势汹汹,仿佛要吃人。
惜墨战战兢兢上前打圆场,被她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出门。
慕云月却是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理清了来龙去脉——
柳茵茵父母双亡,自小寄养在娄家,和娄知许也算青梅竹马。
娄老夫人也有意等娄知许娶妻后,就让他收柳茵茵为妾。
柳茵茵也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虽还没和娄知许有任何关系,却很早就以娄家贵妾自居,无微不至地侍奉在娄知许左右,视娄知许为自己的天。
想来,柳茵茵是一直记着校场之事,为娄知许鸣不平,刻意过来报仇的吧?
而薛明娆,就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刀。
呵,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卖乖讨好,装柔扮弱,再讨厌一个人也从不亲自动手,只挑唆别人代劳。无论最后闹成什么样,她都永远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慕云月冷笑。
不过听这话茬,薛明娆竟也是对林榆雁有意?
倒是奇了。
这叫什么?世家之仇也不及卿卿眉间一点朱砂吗?
不过可惜,在林榆雁心里,这俩可不是一个份量。风流如他,也断然不会招惹薛家的姑娘。
慕云月不由面露几分同情。
她是真心实意的,可落在薛明娆眼中,就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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