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却话夜凉
杀手头领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奔上马,急追出去。剩余的杀手也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箭矢顷刻间如雨下,密密麻麻穿行在草木间,惊起枝头一片昏鸦。
暗卫们护在慕云月身后,拔剑打开箭雨。绕是他们身手高超,仍旧有人负伤。羽箭越来越急,有一支就擦着慕云月耳廓,径直将一只逃窜的兔子整个贯穿。
鲜血染红了大片花草。
慕云月调开视线,不敢去细看那只兔子,也不敢回头。就这么一直屏住呼吸往前飞奔,唯恐多看一眼,自己就会害怕到,连挥鞭打马的力气都没有。
风从耳边擦过,都泛着浓浓的血腥味。
也不知是恐惧太甚,还是其他什么心思作祟,有那么一瞬,慕云月竟希望那人能过来救自己,而不是去寻秦岁首。
可他若真是林榆雁,又怎么可能舍弃秦岁首,去选择她呢?
退一步说,即便他不是林榆雁,只是恒之。
这辈子他们的交集,也仅限于那段浅薄的搭船之缘,谁会为这么个萍水相逢的人,豁出自己的性命。
终归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慕云月苦笑。
又一名暗卫从马上跌落,慕云月身后的防卫终于出现漏洞。雕翎箭趁势杀到,带起的劲风催断沿途的枝叶。
再有一寸,便要贯穿慕云月后心。
她甚至都来不及张嘴呼救。
也就在这时,身旁忽然多了一个玄色身影,不等慕云月反应过来,就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抱到自己马背上。
流矢擦着慕云月鼻尖飞过,又在那人闪着寒芒的锐利剑锋下,断成两截。
袖口飞卷,带起一阵淡淡的冷梅香。
“无碍?”
头顶响起一句问话,声音和他揽在她腰间的手一样,带着明显的颤抖。
慕云月惊魂未定,一双瞳孔还颤微微在眼眶里震动,仰头讷讷看了眼卫长庚,许久才醒过神,却是茫然问:“你……不去救秦姑娘吗?”
卫长庚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就要回答:“她自有林榆雁去救。”
出声前,他猛地惊觉过来,连忙闭上嘴,正琢磨该怎么搪塞过去。
那厢林榆雁已经带人将后头的杀手都清理干净,正驾着他的麟驹,着急地朝这边赶来。一瞧见卫长庚,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我的岁岁如何了?”
等喊完,他才看见卫长庚怀里的慕云月。
顿时,三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的岁岁?”慕云月瞧了眼卫长庚,又皱眉,狐疑地打量起林榆雁。
林榆雁也是做贼心虚,一对上慕云月的视线,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抽出腰间的小金折扇,“唰”地撑开,反手挡在脸前,急道:“我不是林榆雁!”
慕云月:“……”
卫长庚:“……”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且还是一个愚蠢至极的例子。
林榆雁自己也怪尴尬的,讪笑着放下折扇,摇了摇,给自己找补道:“慕姑娘莫要误会,莫要误会,在下口中的岁岁,只是在下养的一只猫,跟秦姑娘没有任何关系。”
话音还没落地,他身边的小厮来福,就激动地驾马飞奔到他面前,邀功似的大喊:“世子爷,小的把您的秦夫人救出来啦!”
林榆雁:“………………”
作者有话说:
星星哥回宫后,就开始研究菜谱《论笨马的九十九种烹饪方法》。
红包,庆祝星星哥终于掉马啦~
第34章 纠结
林榆雁觉得, 今天大概是他出生二十年来,最倒霉的一天。
先是早朝的时候,他因着一些私事, 莫名被都察院参了一道, 害得他少了一个月的月俸。
散朝后,他身心俱疲, 本想去广云台,寻秦岁首说话解闷, 让自己开心一下。不料, 他才出宫门, 就听来福急急来报,说她和慕家那丫头一道, 被请去参加薛明妩办的花宴。
这不就是典型的鸿门宴嘛!
去了还回得来吗?
况且就算不是薛家的宴会,让她们两个见面,都不是好事。
林榆雁立时感觉到事情不妙,又折回宫中,去寻卫长庚。两人一道快马加鞭,往金明池赶, 正巧遇上慕家去顺天府报案的慕家暗卫。两人便又改了道, 直奔京郊北面那座废弃的城隍庙。
一番厮打下来,他们好不容易将这群精锐杀手,都给制伏住。原以为终于要苦尽甘来, 谁承想还是……
这不就显得他们先前的努力,跟笑话一样?
林榆雁脸都黑了, 一巴掌抽在来福头上, 抽一巴掌吐一个字:“谁是秦夫人?谁是秦夫人?谁!是!秦!夫!人!”
来福被打得有点懵, 一面被抽得直点头, 一面道:“不是世子爷您吩咐的,让我们在秦姑娘面前,都管她叫秦夫人?小的之前不这么喊,您还抽过小的。现在小的好不容易记住了,怎的您又要抽小的?”
这一声声“世子爷”,喊得林榆雁心肝直哆嗦。即便没回头,他也能感觉到,卫长庚那锋利如刀的死亡视线。
“我让你喊你就喊啊!”林榆雁气得满脸通红,颇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抬手戳来福的脑袋,“你怎么就不长点脑子……”
“哦?原来管我叫‘秦夫人’,就是没长脑子啊?”
旖旎的声线随风而来,不知何时,秦岁首来了,骑着一匹枣红马,闲闲地甩着马鞭。
平白遭了这么一场大难,她衣裳发髻都没了往日的鲜亮,可因着一张过分漂亮的脸,纵然明珠蒙尘,也依旧惹眼。
眼睛一眯,下巴一抬,像一只张扬骄傲的孔雀。
林榆雁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没敢回头。
然来福这回学乖了,虽然还是不知道,自个儿方才哪里得罪了林榆雁,还是努力给自己找补,不等林榆雁开口,就自告奋勇地替他回了秦岁首的话:“是啊,小的方才就喊错了,日后一定改,绝对不会再管姑娘您喊‘夫人’。”
为了让林榆雁知道,自己是真的有在认真悔改,来福说完这些,还特特连喊三声:“秦姑娘!秦姑娘!秦姑娘!”
随后便邀功似地看向林榆雁,两眼晶晶亮,像是在问:“怎么样怎么样?小的聪明吧?”
林榆雁:“……”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忍住想再抽他一顿的冲动。
说起来,他们长宁侯府在京中也颇有名望,怎的采买小厮,就招不到一个有脑子的?
秦岁首冷笑一声,瞥了眼林榆雁,也连应三声:“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白眼一翻,她大呵:“驾!”便挥鞭拍马,扬长而去。
甩了林榆雁一脸灰。
林榆雁抬手抹了把脸,脸色却更黑了,抖着马鞭直指来福鼻尖,“你你你……你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说完,他也拍马急追而去,“岁岁!你听我解释啊,岁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几人来得匆匆,走得也忙忙。没多久,就消失在林子尽头。
慕云月由不得低头笑出声,原本阴云密布的心,因这一小段插曲而明朗不少。
直觉有人在看她,视线自头顶落下,温柔而宠溺,慕云月心跳乱了一瞬,眼神也跟着躲闪,像个被看穿秘密的孩童。
也是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眼下还在那人怀中,她忙低下头,挣扎着要下马。
卫长庚却收紧臂弯,强势将她压了回去,“慕姑娘受了惊吓,还是该多休息一下,我送慕姑娘回去。”
也不等慕云月同意,他便催马往城区方向走。
*
今日一整天,又是赴宴,又是绑架,又是救人,折腾到现在,天都快黑了。
慕云月早上出门的时候,日头还毒得很,悬在头顶,直要把人烤化了。
这会子夕阳却是半沉入天地交线处,赤红的云彩裹在周围,远远望去,仿佛天神半阂的一只眼,正安静地俯瞰人间。
倦鸟点点,暮风淡淡,倒很有一种琴瑟在御,岁月静好的感觉。
慕云月不禁想起前世最后那年。
美人钩的剧毒在她体内越发猖狂,恒之便是再取心头血,也没法再帮她压制毒性。
而那时候,他也是这般抱着自己。
夕阳的余晖晒得她脸颊发烫,恒之絮絮同她夸赞着外边的落日有多美,言辞间满是眷恋,可温暖的怀抱底下,却是克制不住的颤抖。
慕云月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周身透出的绝望和惊恐。
她很想安慰他,自己没事,可一双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当时慕云月就想,倘若能再给她一次生命,还她一片光明就好了。
她定要好好陪他看一次落日,告诉他,夕阳真的很美,她很喜欢。
而今,这愿望总算是实现了,可慕云月却高兴不起来。
对他的身份,她明明心中早就有数,可真被证实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怅然。
挣扎良久,慕云月终于开口:“公子就不打算同我说些什么?”
称呼上的变化,牵扯得卫长庚心头微微撕痛。再瞒下去已是无意,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我的确不是林榆雁,先前骗了你,是我的不对,我很抱歉。”
慕云月垂首看着自己足尖,没有作声。
卫长庚知道她在等什么,也很想把一切统统跟她坦白。
事实上,他话也的确到了嘴边。
可转念想起,她提及“陛下”时的疏离和排斥,卫长庚到底哑了声,唇瓣翕动许久,还是化作一声叹息,道:“再给我两天时间吧,等我准备好了,自然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慕云月垂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捏紧,紧到手背都泛了白,片刻后,却是淡声道:“好。”
马已经快到城门口,再这么抱着走下去,被人瞧见,只怕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可卫长庚仍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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