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却话夜凉
同样的路,他过去早就走过无数遍,今日却是第一次感觉,这条官道居然这么短。他甚至都生出一种冲动,想掉头回去,重新再走一遍。
慕云月却抬起手,帮他收紧了缰绳,“今日多谢公子相救,云月感激不尽。但男女终究有别,云月就在此别过。等公子什么时候准备好,云月再登门拜会。”
不疾不徐的语速,听起来有种春风拂面的柔和之感,卫长庚听完,却只觉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从身到心都冷得透彻。
直觉告诉他,倘若今天放她走,自己以后就再难见到她,卫长庚下意识收紧臂弯。
慕云月也不着急,就这么垂着脑袋,安静坐在他怀中。
风卷着她的发丝,轻轻撩过卫长庚面颊,明明没什么力道,却疼得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甚至都在想,要不就这么算了吧?管他什么道德仁义,你情我愿,他就干脆直接把人带回去,囚在自己身边。
哪怕她会恨他、怨他一辈子,他也绝不放手。
可看着她那双明净透亮的眼,卫长庚到底狠不下这心。
于世人眼中,他是杀伐果断的帝王,做事雷厉风行,从不拘泥于他人想法和感受。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纵使是铁石心肠,也终归有自己的软肋。
而这丫头,就是他心中唯一的柔软。
碰不得,摸不得,她若是伤了,自己能比她还疼千倍万倍。
是以到最后,他还是放她走了。
明明目光还紧紧包裹着她,手却不得不松开。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骗媳妇儿的报应╮(╯▽╰)╭
红包,以及二更还是21:00~
第35章 新邻居
“你说什么?!让她们跑了?怎么跑的?咱们这么多人, 身手还那么好,怎么还能叫两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姑娘给跑了?”
回薛府的马车内,薛明娆“噌”地从坐垫上站起来。
跪在当中的小丫鬟, 被她吓得一激灵, 越发将脑袋往栽绒毯上埋,“不、不不是她们自己跑的, 是陛下和林世子一道过去救的人,北斗司几乎全部出动。二姑娘您也是知道的, 咱们养的杀手再厉害, 跟北斗司的精锐比, 还是差了一大截。”
“你胡说!我爹爹精心培养的杀手,怎么可能比不过他们?!”
薛明娆气急败坏, 在身上摸找鞭子。
这是又要打人了!
小丫鬟吓得连连磕头,直呼“饶命”,额头撞肿了也不见停。
“你光在这里打她有什么用?能把那两人给重新抓回来了吗?”薛明妩一手支头,一手执卷,气定神闲地看着书,说话时眼皮都不抬。
小丫鬟松了口气, 以为自己总算逃过一劫。
不料下一刻, 薛明妩就道:“况且马车统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你挥鞭子,万一打到咱们俩可怎么办?真想发泄, 回去再说吧。”
小丫鬟心里登时凉了半截。
薛明娆气倒是顺了许多,收拾好鞭子道:“回去再收拾你。”挥手让小丫鬟下去, 在马车外跟着。
等她走后, 薛明娆才坐回薛明妩身边, 恨声道:“我原本还以为, 林榆雁肯亲自过去救人,已经是破天荒,没想到陛下也过去了。看来那姓慕的小贱人在陛下心里分量不轻啊,咱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真的受封皇后吧?”
薛明妩翻书的手一顿,平静的眸光溢出几分寒凉。
林榆雁会去救秦岁首,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不去救,她才奇怪。
可卫长庚能为了一个慕云月,特地从宫里赶过去,这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那个男人,她再清楚不过。
面上瞧着光风霁月,磊落端方,不过也只是裹挟着皇权的利刃,股掌之上,杀异己,定朝堂。
她见过他杀人的模样,手起刀落间,真真是连眼皮都不眨,把手擦干净了,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地跟别人谈笑风生。
以至于她一直以为,卫长庚跟她应当是同一类人——
生性凉薄,不通情愫,即便脸上含着笑,也不会对任何人和事真正动心,为达目的可以不折手段。
可卫长庚居然真的动心了,还是对慕云月。
那个明艳热情,“善良”到跟传说中的佛祖一样,肯割自个儿的肉去喂鹰的傻子?跟他们截然相反。
看来卫长庚还是对自个儿不了解啊……
他怎么可能受得了慕云月一辈子?
薛明妩嗤之以鼻,原本她觉得,若是卫长庚真对慕云月有意,等自个儿当了皇后,也不是不能接受他册封慕云月为妃。
皇帝嘛,有三宫六院很正常。
可现在瞧卫长庚,倒是有几分只想要慕云月这一个皇后的意思,那她可就不允许了……
薛明妩指尖轻敲着书页,正琢磨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就听一声高亢的马鸣,车厢猛烈摇晃。
姐妹俩没有一丁点防备,尖叫着径直撞上对面的车壁,脸蛋鼻子生疼。一句“救命”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车厢便朝着前方猛地砸下。
两人都被狠狠甩了出去,径直掉进一个粪坑池子里。
如此猛烈的冲击,她们身上每一块骨头都似一寸寸碎裂一般,疼痛不堪。恶臭混着血腥气回荡在口鼻间,熏得她们头昏脑胀,几乎昏死过去。
想赶紧从池子里爬出来,找那驾车的驭夫算账,却发现她们竟是到了一片荒郊野外,放眼望去,周围除了山,就是树,什么也瞧不见。
别说驾车的驭夫,就连适才跟她们汇报消息的小丫鬟,也都跑得无影无踪。
只剩一辆摔得支离破碎的车,两个泡在粪坑池子里的呆头鹅,和一段不知该怎么熬过去的漫漫长夜。
风声喧嚣,间或还夹杂着几声此起彼伏的狼嚎,连月光都比平日暗淡凄冷。
*
汝阳侯府,照水院。
薛家两姐妹在粪坑池子里挣扎怒骂的时候,慕云月正美美地坐在浴池里头泡热水澡。
她的院子曾扩建过几回,浴室也从原先的小池子,改建成如今这样一个方方正正的汤泉池。水从外面引进来,可供五个人同时沐浴。
前世在北境,条件和钱财都有限,慕云月就只能挤一个小破浴桶里,冬天甚至连热水都用不上,每次洗澡都是一次折磨。
重生之后,除却能离开娄知许,和家人重新团聚之外,她最高兴的,就是能再次用这池子沐浴。
今日又在外头奔波了一整天,慕云月早就已经精疲力尽。
这会子一入水,她便不自觉枕着池沿,舒舒服服地闭目养神。
乌密的长发如绸缎般披散而下,在铺满花瓣的水面上蜿蜒,烘托出一对饱满丰盈的白兔。
饶是蒹葭见惯了自家姑娘的美貌,此刻也像个初见美人的书生一样低了头,红了脸。
“姑娘,适才长宁侯府又打发人过来,说是林姑娘嚷着要学琴,问姑娘您什么时候有空?”
说完,蒹葭又补了一句,“明宇留意过了,送信的小厮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就是那个叫天枢的暗卫。”
慕云月听完,一点也不意外。
嫣儿如今虽不排斥学琴,但要让她主动过来寻她练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至于究竟是谁让嫣儿主动的,不用猜,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
其实今天,他能来亲自救自己,慕云月还是很意外,也很高兴的。
无论她外表装得有多不在乎,但这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她自己。至于他的身份,倘若他不是林榆雁,再想想他先前做过的事,也只可能是那个人了……
虽然很不可思议,慕云月到现在都还有一种浮在云端的感觉。她甚至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为了报之前宫宴的仇,故意耍她玩的。
可想到前世他做的那些事,慕云月又恍惚了。
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她居然一点也没觉察。
其实只要他今天肯承认,她也不是不能体谅他之前故意隐瞒她的难处,毕竟这身份,的确不好随便对外申张。
可他怎么就是不肯说呢?
慕云月闭上眼,绵长地叹了一口气,回蒹葭道:“嫣儿那里,我就不去了。你就说我着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嫣儿,这段时日就都不过去了。”
说完,她弄拨着水面上的花瓣,又道:“咱们家在京郊归云山上,是不是有座别院?”
蒹葭愣了愣,点头道:“是有一座,原本是侯爷买下来,给郡主避暑用的。只是郡主嫌山上蚊虫多,从来没去过,别院就一直交给陈伯的侄子打理。姑娘怎的突然想起问这个?”
“也没什么。”慕云月道,“就是觉得今年夏天实在太热,往屋里摆冰鉴子都没用。我就想着换个地方住,等夏天过去再回来。”
蒹葭瞧她一眼,虽说这理由的确无懈可击,但这时间点也太过巧合,不像是离京去避暑的,倒更像是在躲着什么人。
其实,也没这个必要吧?
虽说骗人不好,但那位“林世子”瞧着也没什么恶意,对姑娘也是尽心尽力,比那娄世子不知好上多少。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心里都有数。
况且姑娘瞧着,也并非没有那意思。否则何必非要往京郊躲,大大方方在家待着不就行了?
郎有情,妾也并非无意,却偏偏闹成这样?
蒹葭无语凝噎,但这毕竟是主子的事,她也不好过问,只得道:“去那避暑也行,就是那里常年没人住,且得收拾一下。姑娘要真想去,奴婢这就去安排,至多五日之后就能出发。”
“还要再等五天吗?”
慕云月喃喃着,有些不满,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只好点头。
*
接下来的几天,慕云月就一直在家里待着。
无论外头发生什么样的事,她都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只为出发去别院避暑做准备。
除却听说那日绑架之事闹大了,还牵连出了以王家案为首的几桩旧案,闹得满城沸沸扬扬。薛府门口每日都有带着牌位喊冤请命的,谩骂和唾弃声更是数不胜数。
薛明娆已经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连一向冷静的薛明妩也被那些声音扰得,开始整晚整晚做噩梦。
好不容易睡着,她夜里还会被莫名其妙的哭声惊醒。有时窗外甚至还会有奇怪的白影飘过,闹得她越发不能好眠。没两天,人就消瘦了一圈。
朝会上,卫长庚更是拿这事和民怨作伐,当众狠狠呵斥了薛衍一通,将他连通其他几个薛家子弟一块停职在家,没有圣旨,不得出来。
同那些受害人的遭遇相比,这点惩罚根本算不得什么。
然对于那些朝堂上的老油子来说,这可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过去两边无论怎么斗,明面上的和平还是在的,而今这么一闹,就是要直接撕破脸了,且还是陛下先动的手。
估摸过不了多久,就真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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