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却话夜凉
她边说,边悠悠抬手,指向柳茵茵头上的抹额。
一众目光也跟着齐刷刷望去。
柳茵茵本能地瞪圆眼,咽了咽喉咙,却是扶着抹额,哽咽道:“慕姑娘误会了,茵茵只是近来犯了头风,受不得凉,这才不得不戴这个……你若非要查看也无妨,只要能让茵茵待在表兄身边,茵茵便是头疼死,也在所不惜。”
话都说到这份上,谁还好意思再让她摘下抹额?
好在老板最先反应过来,蹲下身,伸手抹了把地上的残血,在鼻尖一嗅,“嘿,还真有股子鸡腥味儿,我过来给你们闻闻。”
边说,他边抬着一根指头跑到人群边,挨个让他们闻,余光瞥见柳茵茵,他又忍不住骂道:“你莫不是隔壁酒楼派过来,跟我讹钱的吧?!”
众人辨出那血的确就是鸡血,当下便臊红了脸,没好意思再瞧慕云月,只戳着柳茵茵的脊梁骨,将刚才说慕云月的话都加倍奉还到她身上。
柳茵茵咬着牙,往角落里缩,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当然知晓,自己今日这做法漏洞百出,倘若对付薛二那样脑子缺根筋的,的确是没问题。但拿来对付慕云月,实在是兵行险招。
可她有什么法子?
对于慕云月来说,娄家的确不是良配,可对于柳茵茵来说,那已经是她最好的奔头。纵使没钱也没关系,至少还有个爵位在。
倘若娄知许还是从前那个娄知许,对慕云月一点也不在乎,柳茵茵自然不用慌,哪怕一时半会儿当不了娄家的正室,以后也总能被抬成平妻。
但现在的娄知许,又叫她如何相信?
慕云月过去又对娄知许那般痴迷,倘若真被娄知许哄回来,他们夫妻恩爱,还有她柳茵茵什么事?
哪怕知道今日是行了下下策,她也必须逼得慕云月对娄知许彻底死心!
可慕云月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不等她开口再闹,慕云月就直截了当道:“我不知道柳姑娘因何会误会,我和娄世子还有牵扯。但既然是误会,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日便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跟柳姑娘说明白。”
“我,慕云月,今生今世绝不会嫁给娄知许,即便死,也不会再同他有任何瓜葛。”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大家都愣住,柳茵茵也圆着一双泪眼,怔怔瞧她。
慕云月只道:“你就算要找人递妾室茶,也烦请找准对象,莫要再扰我清净。”
说完,慕云月也懒怠再搭理她。
可大好的心情就这么被毁了个一干二净,这事传出去之后,也不知道外头又要怎么编排她,想到这些,她便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刚想再补一句:“今日之事,绝不就此善了,还请柳姑娘回去之后,好好等候官府传召。”
人群中却是先响起一声怒喝:“你说什么?!”
声音歇斯底里,像是猛兽被触及逆鳞,理智全失,正处在发狂的边缘。
饶是沉稳如慕云月,也禁不住瑟瑟抖了抖,循声望去,正撞上娄知许暴怒的目光。
两只眼球几乎都充了血,狠狠瞪着她,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慕云月心底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忙转身要进屋。
可娄知许毕竟是上过战场的悍将,早在她挪步之前,就抢先一步冲上前,将她摁在门上。
苍葭和采葭赶紧上来拉人,都被他推倒在地。蒹葭和林嫣然拍着门,想出来帮忙,奈何门被堵得死死的,根本推不动。
老板和店小二也被娄知许带来的人拦在楼梯口,完全近不得身。
“你说?!你为何不愿嫁给我,说啊!你心里究竟还有那个野男人?!”
娄知许像发狂的野兽,不停摇晃慕云月双肩,实在不懂,她为何这般绝情。
他明明都已经悔改了,要开始报答她了,她为何还要这样对他?
她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好不容易得到风声,说他有希望官复原职。他正跟自己叔父在下头吃酒,叔父马上就要点头答应。
可他听说柳茵茵在上面寻她闹事,他想也不想,就丢下叔父,过来帮她,谁成想,得到就竟是她这么绝情的一句话……
悲痛裹着泪水滔滔而下,娄知许眼里带着狼一般的疯狂,顾不得慕云月的挣扎,也顾不得是不是大庭广众,抬起慕云月的下巴,低头就要吻下。
朝思暮念的柔软就在眼前,再有一寸他就能品尝,可偏偏就是这一寸的距离,身后便忽然卷来一阵凛冽的风。
娄知许还没反应过来,那究竟是什么,整个人就被抓着砸在了地上。
“咚”的一大声,疼得他直接咳出了血。
他正要抬头去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他侧脸就被一只脚狠狠踩住,用力碾了碾。
“你说谁是野男人?”
带着暴怒的清冷音调没入耳蜗,有点陌生,又分外熟悉,娄知许三魂七魄都吓得散了一散。
心里直问,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他真的来啦!
先给大家跪一个,这几天为了铺垫剧情,让小两口长期分居,非常不好意思。不过没事,马上又是糖山糖海的甜甜甜!
这章依旧有红包~
第46章 逼婚
鸿禧楼顶层, 满层寂静。
有那么一瞬,整座酒楼都安静得落针可闻。看客们都快从楼梯口挤到一楼大堂,却愣是没一个人发出声音。
只听见头骨“咯吱咯吱”响动的声音, 在楼层内回荡, 激得大家伙儿头皮发麻。
娄知许像是一尾死鱼,被契子死死钉在地上, 想看一眼来人是谁,都侧不过眼去。
然这个声音, 他却是实打实听过的。
就在长宁侯府门前。
只是那个时候, 他只觉得那个男人有些奇怪, 不像是林榆雁,可具体是谁, 他又认不出来。毕竟那时的他身份地位,没机会同那个至尊之位上的人打交道。
但现在,回想着梦境中经历过的那些,娄知许心中恍惚有了答案,却也越发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弄错了。
那人跟他的阿芜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他们怎么可能会……
然下一刻, 那个沉冷的声线, 就将他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彻底抹杀——
“朕在问你话呢,你说谁是野男人?”
脚下慢条斯理地碾动着,每一下, 都带着要将人心肝都碾碎的狠劲。
娄知许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嘴角溢血, 脸都被踩得变了形。便是想回答他的话, 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厢天枢已经带着北斗司的人, 将酒楼里的看客都驱散干净, 各个出入口都有他们的人严格把守,连只苍蝇也别想回进来。
卫长庚见天枢回来复命,也懒怠和娄知许再废话,抬脚照着他的小腹有力一踹,将他交给天枢,自己则转身去瞧慕云月。
才几天不见,小姑娘就瘦了一圈。
云鬓也因方才的骚乱,变得松散。两绺青丝自额前垂下,烘托出一张莲萼般下巴尖尖的小脸,杏眼尤带几分水意,无意识的一眨,都能眨进人心坎儿里。
卫长庚左边胸膛瞬间塌陷下去,不由分说地将人揽进自己怀中,一点一点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她是琉璃做的娃娃,稍一用力,便会破碎。
连带着声音,也压抑着些许颤意:“无碍?”
经历过一世家破人亡,这点小挫折于慕云月而言,还算不得什么。
倘若他不在自己身旁,抑或是没有给她如此温柔的避风港,慕云月大约也就这样囫囵挺过来了。
毕竟前世那么难,她都一个人挺过来了。
重生之后,她心头又加多了一副铠甲,可谓刀枪不入,更没理由为这么点小事就哭哭啼啼。
但如果可以的话,谁又不想被人无条件地偏爱庇护?如果可以不坚强,谁又想要强装淡定?
没有人知道,适才蒹葭建议她进屋躲着的时候,她差一点就点头了。
可就是因为她明白,如今父母兄长都不在身边,她若是不站出来为自己主持公道,世上就不会有人过来帮她。
她才不得不将那只伸出去推门的手,给强行压了回来。
那镇定自若的外表底下,是她指甲掐进掌心,印出的一道又一道深痕,到现在还疼。
可如今,他来了。
什么也不问,什么也说,就给了她全部的信赖和依仗。一声关切的询问,一点藏也藏不住的温柔,便叫她鼻尖发酸。
两辈子头一回,慕云月生出一种想要躲懒的心思,瓮声瓮气地“嗯”了声,便抬手回抱住他,放任自己窝在他怀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像冬日里窝在檐上睡懒觉的猫儿。
难得见她这般孩子气,卫长庚忍不住想笑,本就快要化作水的心,变得更加柔软得不像话。
抬手轻轻抚了抚她脑袋,道:“莫怕,我在。”
便给了她全部的支撑。
那厢娄知许还在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呜咽,声音痛不欲生。
卫长庚那一脚看似踹得随便,实则是瞄准地方,下足了狠劲。
娄知许直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仰头瞧见面前这一幕,他愣了愣。
印象中,她只有给他依靠的时候,从未向他索要过什么。
以至于他以为,她是个金刚不坏之躯,不会难过,也不会受委屈。而自己也从不屑给她任何依靠。
可眼下,亲眼看着她小鸟一般依偎在另一个人怀中,娄知许清楚地听见,有什么东西在他左边胸膛碎裂,爆发出一种比腹痛更加难捱千万倍的痛苦,四肢百骸都要被碾碎。
“放……开她……放开她……”
娄知许睁着一双猩红充血的眼,艰难地伸出手。
自今年开春起,他身上大病小灾就没断过,手上刚伤完,还没痊愈,就有被马车撞了个遍体鳞伤。再强健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几个月下来,他人活脱脱瘦了两圈。
所有伤病都堆积在他脸上,加之生活和仕途上的双重重压,原本也算京中数一数二清俊的相貌,如今却跟个病痨鬼别无二致。
走在街上,别说给他扔花了,没直接给他一桃木剑,就已经算客气了。
而卫长庚却是纤尘不染。
他一身天青色燕居服沐浴在阳光下,仿佛魏晋风雅画中走出的谪仙。侧眸睥睨他的模样,像在看一个已经落水死了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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