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却话夜凉
她由不得“咦”了声,调侃道:“你没想他?那这几日是谁整天魂不守舍,吃个饭都能让筷子磕了自个儿的牙?给你母亲写家书,还能不小心把陛下的名讳写了满满一张纸张?”
慕云月脸颊更红了,“我那是、那是……”
支支吾吾半天,什么也解释不出来。
衣柜里头,卫大皇帝还在为自己被塞进衣柜的事郁郁寡欢。
原以为上次在夜市,自己一个圈也没套中,已经是他两世为人最丢脸的时刻,谁承想,长江后浪推前浪,一糗更比一糗强,自己竟还能有这般落魄的时候。
果然人生没到头,话就不能说得太满。
然而眼下,听见岑老太太这番话,他却是陡然来了兴致。
适才听小姑娘说想他,他就已经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但念及小姑娘如今矜持的性子,他估摸着她口中的“想”,至多也就闲暇时候念上一念,不会如他这般想到近乎发疯。
而今听着这些日常细碎的点滴,那些思念都有了具体的形状,跟月老手中的红线一般,悠悠缠绕在他心上,叫他欲罢不能。他甚至都能想象出,她闹出这些笑话时,那娇羞窘迫的模样。
一定很可爱。
卫长庚翘起唇角,眼前这个困住他的衣柜,似乎也变得有几分温馨,他情不自禁,就把耳朵贴在柜门上,眼睛扒着门缝使劲往外瞧。
昏昏的一条细缝,什么也瞧不清,他却看得有滋有味儿。
屋子里,岑老太太并未觉察衣柜里的异样,只打量着慕云月那窘迫的模样,知道再说下去就过头了,她也便没继续揭她的短,转头朝身旁的向妈妈使了个眼色。
向妈妈便上前,将手里的匣子放到桌上。
“今儿我过来,其实还有一桩事。”岑老太太道,“通州那边事情多,也不知母亲能不能倒出空来,跟你讲这些。我反正也闲着,就索性过来跟你说说。”
边说边打开匣子,从里头取出一卷画。
慕云月好奇地探长脖子往画上瞧,撞见上头活色生香,两个小人交叠着,都能倒腾出千般花样,她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偏开脑袋没眼看。
岑老太太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害羞了,咋了下舌,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技多不压身,多学些东西总没坏处。”
“况且你日后嫁的还是天子,是天子就会有三宫六院。你现在若不多学些伺候人的东西,万一以后陛下真叫哪个狐媚子宠妃勾了去,我看你怎么办?”
说着,她就把画举起来,往慕云月眼前怼。
画卷方向恰好正对衣柜,慕云月忙把画夺过来,囫囵一卷,嘴上磕磕绊绊:“不、不用这个,他、他……”
“他他他怎么了?”岑老太太反问,“你该不会觉着,他会为了你废黜后宫,只守着你一人吧?”
慕云月手上一顿。
这问题,她其实也想过。而今卫长庚对她是好,可若是以后他喜新厌旧,有了别的新欢,是不是也会把现在对她的这份好,转而都给了那个人,甚至给的还要多、还要好。那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世间夫妻,多的是同床异梦。经历过那样坎坷的姻缘,她对情爱也早就不抱什么希望。
起初在归云山,卫长庚第一次跟她求亲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想过,跟谁做夫妻不是做,既然是男人都会有三妻四妾,那何必不用自个儿的婚事,换点更实际的东西?譬如皇后的权势。如此,她应当也能更好地庇护自己的家人。
只要她不动心,他就算纳再多的妃子美人,也伤害不了她。
可如今……
慕云月抿紧了唇。
岑老太太知道这是戳中她心头的隐忧。
毕竟她生在一个没有妻妾斗争的家庭中,无论是她的外祖父还是她的父亲,都让她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一生一念,一念一人”,这冷不丁让她独自去面对残酷的现实,她接受不了也实属正常。
到底是自个儿心尖上掉下来的肉,岑老太太也不忍心看她难过,便转了话头道:“当然啦,这些事都还没有发生,你也不必现在就开始提心吊胆。”
“外祖母瞧着,陛下待你还是很不错。这几日,他虽倒不出空来瞧你,但往家给你送的东西,倒是一样没少。昨儿不是还给你捎了一盒南珠?瞧着像是刚从南缙运来的,那品相好的,外祖母都没见过。”
“对了。”说着,她忽然一拊掌,“适才吃饭的时候,我同你说过吧。陛下往家递拜帖了,说明儿就过来瞧你。”
“这还真是新鲜事儿,从来只听说臣子们进宫要提前递帖子知会,还真没见过哪个天子来臣子家里头拜访,还带递帖子的。他啊,是真把你放心上了。又规矩又识礼的,真真是不错。”
岑老太太赞不绝口。
衣柜里“又规矩又识礼”的人越听,老脸越红。
慕云月也偷瞄着衣柜,为他露出几分赧色。
夜已经很深了,岑老太太该说的话也都说完,预备回去,慕云月起身准备送她。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汪”,继而是孩童稚嫩的叫声:“姐姐!姐姐!你快看我的大黄!”
帘子外,岑北杨抱着一只大黄狗,颠颠就往屋里冲。
六岁的小男孩个头不高,力气也只有那么一点。而那狗却是跟他差不多大,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狗抱起来。两只小胳膊勒着狗脖子,把狗勒得“汪汪”直叫。
奶娘跟在后头追,枯着眉头抱歉道:“给老祖宗和表姑娘添麻烦了,老爷给小公子寻摸了一只狗,今儿刚从姑苏送过来。小公子玩到现在还兴奋着,怎么也不肯睡,非嚷着要抱过来给表姑娘您瞧瞧,奴婢们实在拦不住。”
慕云月直说:“没事。”
小孩子嘛,贪玩太正常了,慕云月也没放在心上,俯身摸了摸岑北杨的小脑袋,道:“谢谢杨哥儿给姐姐看这个,姐姐很高兴。不过现在实在太晚,杨哥儿也该睡了,不然明天又起不来。”
岑北杨听见“明天”两个字,眼睛亮了亮,“明天姐夫是不是要过来?”
岑老太太“哎呦”一声,掩嘴笑出声。
边上伺候的人也忍不住低头窃笑。
慕云月耳根子发热,“他、他还不是你姐夫呢。”
岑北杨歪着脑袋,没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只问:“那他什么时候是我姐夫?”
这话他问得无心,听者却有心。
慕云月窘得满面飞红,不知道该怎么回,只含糊地敷衍:“快了。”推着岑北杨往屋外走。
岑北杨没反应过来,推搡间胳膊一松,大黄狗便“汪”的一声落了地。
慕云月忙要去抱它,它却自个儿蹬着腿从地上站起,径直冲到衣柜面前,“汪汪汪”地不停抬起两只前腿,扒拉柜子门。
那螺钿柜也是有了年头的老物件,柜门本来就不及新柜子紧实,又因为藏了个人,就变得更加松泛。
大黄扒拉两下,柜子门便“吱呀”一声敞了开,露出一袭面料金贵的玄袍,和一张错愕的俊脸。
作者有话说:
星星哥:“大黄,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黑历史这下更光鲜亮丽了(/ω\)
一生一念,一念一人。——出自游戏《仙剑奇侠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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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认错
柜子门打开的一瞬, 屋里所有人都安静了。
放眼望去,各种表情跃然脸上,诧异有之, 震惊与之, 尴尬亦有之。连六岁的岑北杨都呆住了,小嘴巴张得圆圆的, 都能塞下一整个鸡蛋。
只剩大黄无忧无虑地在柜子前面转圈,仰头“汪汪”两声, 冲着柜子里的卫长庚摇尾巴, 仿佛在向他讨要什么“找到他”的奖励。
卫长庚掐死它的心都有了!
倘若夜市那回, 是他丢脸的开端。那今夜当真是又丢出了一个新的高度,且还是在一个他绝对不能失礼的人面前。
适才岑老太太夸奖他的话还犹在耳畔, 当时听着有多自豪、多高兴,现在就有多窘迫、多难为情。尤其是那六个字“又规矩又识礼”,简直就是六个巴掌,“啪啪”打得他脸震天响。
想解释吧,这人赃俱获的,他要怎么解释?
头疼。
有那么一瞬, 他甚至都想把柜子门再关上, 自个儿在里头待一辈子不出去。
慕云月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狗冲向衣柜的时候,她心里便知不好,还急着想去阻止, 孰料这柜子居然这般不靠谱,连只狗都能打开!
现在好了。
全完了。
就外祖母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脾气, 没准能把他们两个一块扫地出门。
早知会有这般尴尬的境况, 今夜她便是把屋里的门窗都给钉死, 也绝不能放卫长庚进来。
“这是……”
岑老太太拧起眉, 视线正在两人之间茫然逡巡。
一道稚嫩的童音兀地响起,率先打破沉默。
“你是我姐夫吗?”
不知何时,岑北杨已经走到柜子前面,拽了拽卫长庚的袍角,歪着脑袋问:“适才我和大黄说,姐夫要来看我们,让大黄帮我找姐夫,然后就找到了你。所以你是我姐夫吗?”
这举动委实僭越了。
慕云月忙将他拉回来,警告道:“不许胡闹。”
岑北杨噘起嘴,有些不高兴了,“我没胡闹,外头那么多厉害的公子给姐姐送东西,姐姐都没收。这个人能进姐姐屋子,那他一定是我姐夫。”
孩童的话天真又直白,即便慕云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认,他说得还真有道理。
也正因为有道理,她反而更加窘迫了。
“大人的事,小孩别插嘴。”
“为什么呀?”
岑北杨嘴巴噘得愈发高了,“姐姐不是说过,只有别人不占理的时候,才会拿大人和小孩说事,还让我长大以后千万不要学,怎的现在姐姐反倒先学会了?”
慕云月:“……”
真不愧两榜进士的儿子,才这么点大,嘴巴就这么厉害了,居然都知道拿她自己说过的话来怼她了,长大后还得了?
慕云月咬着牙,还不知该如何接话。
岑北杨就叉着腰,冒出来一句更加惊天动地的、直击灵魂的叩问:“那他不是姐夫又是谁?姐姐不告诉我,我明儿就去告诉真正的姐夫,让他过来责罚你!”
慕云月:“…………”
小畜生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倘若她知道该怎么回答这问题,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堪了。
她正磨牙霍霍,那厢岑老太太先忍不住笑出声,觑着两个人,玩味道:“我就说嘛,这好端端的,哪里来的野猫。”
慕云月想起方才搪塞老人家的理由,脸颊顿时滚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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