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却话夜凉
卫长庚笑道:“好,不用我带,那你带我去,行了吧?就跟七夕那天一样,你在前头走,我在后头跟着。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去哪里,干什么都行。”
“油嘴滑舌。”慕云月轻哼,嘴角还是老老实实翘了起来。
卫长庚轻笑,也没反驳,犹自拍抚她后背。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忽然开口:“这几日,你和秦姑娘在家中待着,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慕云月以为,他是在担心薛家对她下手,所以才有此一问,下意识便回答了。
可说完再去回味他这句话,她又有些惘然。
倘若只是在担心她的安危,他何必非要扯上秦岁首?再一细琢磨,这话似乎不是在问“她在家中可有发现什么异常”,而是在问“她在家中,可有发现秦岁首有什么异常”……
想起来金陵的船上,卫长庚似也跟她提过一次,慕云月心里隐隐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启唇正想细细询问。
卫长庚却再次将话头岔了开:“下月十五之前,我应当能把所有事都处理完,你那天……”
这是又惦记上了自个儿的生辰礼。
明明昨儿才刚提醒过,今日又过来催,生怕她忘了似的。这位天子啊,平常瞧着稳重又靠谱,可某些时候也是真真像个小孩。
哦不,比小孩还小孩!
慕云月忍俊不禁,:“放心吧,我都记着呢,忘不了。”
巷子口,天枢已经探头往这边瞧了好几回,真的不好再耽搁下去了。
慕云月抬手帮卫长庚整理衣裳,细细嘱咐了些“莫要贪杯”之类的琐碎事,又顺嘴问了一句:“今夜晚宴安排在哪儿?”
卫长庚身子一僵,有些不自然地调开视线,道:“在仙乐舫。”
慕云月的手蓦地停住。
众所周知,金陵秦淮河畔,乃是个著名的烟花繁盛之地。无论外间风云如何变化,那一百八十舫依旧是夜夜笙歌,从不停息。
仙乐舫,便是那一百八十舫中规模最大的一舫,光外头相互勾连的舫船,就有六十八艘之多。舫上的姑娘更是各个貌若西施,才比谢道韫,比之帝京的广云台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名动北颐的“秦淮八艳”,其中就有“五艳”出自那里。
“哟,真不愧是金陵城的父母官,就是比别人会挑地方。”
慕云月理着卫长庚的衣襟,不阴不阳地笑道。
卫长庚直觉一股恶寒从背脊直冲天灵盖,激得他狠狠打了个寒颤,二话不说,立马竖起三根指头,对天发誓道:“就是一个寻常宴会,我保证,无论他们往我身边塞什么样的女人,我别说碰,保准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再说了……”
他伸出双手,轻轻环住慕云月腰上,低头看她的眼,小心翼翼哄道:“阿芜可是咱们帝京城里头公认的第一美人,该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慕云月却笑,“是啊,陛下说得没错,我是该对自己有信心,也的确是很、有、信、心!”
边说边用力一收手,将他被自己靠得松散的衣襟狠狠一紧。
卫长庚登时被勒得断了片刻气,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这份信心究竟有多“深刻”。
今晚这场宴会最可怕也许的不是薛家,而是她……
作者有话说:
星星哥发誓:“我要是多看她们一眼,我就自戳双目。”
阿芜冷笑:“你可能等不到自戳双目,就已经被我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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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赴宴
送走卫长庚, 慕云月便径直回了鹿鸣蒹葭。
岑老太太打发人过来,唤她去花厅吃饭,她也没什么心情, 推说自个儿身上不爽利, 便窝在美人榻上捶打枕头,如何也不肯起来。
一看就是还在为卫长庚要去仙乐舫的事生闷气。
三个“葭”面面相觑, 互相推着胳膊,都不敢上前触霉头。
偏这时候, 外头递来了一道邀帖, 竟是那位知府夫人送来的, 再看帖子上的署名,慕云月由不得“嘶”了一声。
“薛令梅……这名字好生耳熟, 是谁来着?”
“就是那个表姑娘!”苍葭道,“姑娘您可还记得,您那位已故的舅母小王氏,她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姐姐大王氏?这位薛姑娘,就是她的二女儿。”
经这一提醒,慕云月总算想起来, 的确有这样一个人, 自己从前随母亲来金陵省亲的时候,也时常遇到她。
慕云月的舅母过世得早,慕云月也只在小时候见过她几面, 对她印象并不深。
只依稀记得,她是一个温柔可亲、心地纯良的女子。因为身子骨弱, 经不住舟车劳顿, 是以一直待在金陵, 和在帝京为官的舅舅两地分居。
每回自己去金陵, 舅母都会按照她的喜好,把衣食住行都给预备得妥帖周到。
就连丹阳郡主那样挑剔的人,对她也是赞不绝口。
然而世间好物总是不长久,舅母最后还是难产而死,只留下岑北杨一个孩子。
舅舅伤心欲绝,后悔过去追逐名利,没能陪在她身边。舅母过世后不久,他就辞官回了家。
便是那时候,这位大王氏赖上了岑家,借着妹妹的死,三天两头带着女儿上门打秋风,把岑家搅得鸡犬不宁。
起初,外祖母因着对舅母的愧疚,忍了这口气,对这位大王氏也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直到后来,她发现大王氏为了能更好地掌控岑家,居然开始跟还在牙牙学语的杨哥儿不停说,他亲生母亲就是叫岑家人害死的,世间只有自己这个姨母是真心待他好,让他长大后一定要好好报答自己。
外祖母这才忍无可忍,将她撵了出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慕云月也就没再关注她,只知道她后来好像死了丈夫,带着女儿改嫁别人,又生了一个女儿,名字就叫“薛令梅”。
但看今日这道邀帖的意思,这位大王氏后来,竟是改嫁给了现而今金陵这位父母官,成了薛家的媳妇。
这叫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慕云月摇头失笑,“看来她如今,是一心一意要替薛家办事了?”
岑家已经和大王氏断干净,慕家自然更加不会和她有牵扯。她能给自己下帖,无非就是看中她手里那道封后的圣旨。
官场之上,男人有男人的战场,女人自然也不会闲着。
各位官夫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是从来随着自己的夫君走。薛知府在外头摆大宴,请卫长庚,大王氏就在内宅设小宴邀她,里应外合,总能套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都是官场上混的,即便卫长庚这次是微服私访,也即便她而今还没正式册封皇后,可他们该做的,也是一样不会落。
“依奴婢看,这位薛姑娘,怕是还有别的意思。”苍葭挂着嘴角,嗤之以鼻。
慕云月挑眉看她。
苍葭一向是个八面玲珑的,他们刚到金陵的当天,苍葭就和岑府上下的奴仆全都混了个脸熟。第二日,她就通过这些奴仆,跟别家的下人搭上了话。到现在,她可以说是把金陵各官宦人家的人脉全部打通。
各家府邸的阴私,人家府上的主母不一定知道,她却能在慕云月面前如数家珍。
眼下会说出这番话,自然也有她的原因。
慕云月示意她说下去。
苍葭咬着唇,有些犹豫,挣扎良久,还是凑上去道:“姑娘也是知道的,陛下来了金陵之后,就一直住在府衙,跟这位薛知府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位薛姑娘也跟着往上凑,今日送棉被,明日送汤水,就差直接把自个儿送上龙床。陛下不搭理她,她还不肯罢休。”
“她母亲大王氏更是不像话,不仅不拦着,还在后头给她支招,现而今又给姑娘您下帖,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况且奴婢还听说,这位薛姑娘还跟南姑娘走得极近,前段时日,两人还一块结伴去城外上香呢。”
“这样啊……”
慕云月绵长地哼了声,玉手托腮,若有所思。
薛令梅想要攀高枝,她能理解,毕竟卫长庚的身份摆在那里,且又生了那样一副好皮囊,世间有几个女子能不心动?
只是她能和南锦屏走那么近,倒是有些意料之外……
“那这宴会咱们还去吗?”蒹葭问。
慕云月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的。
卫长庚要借此次赈灾贪墨之事发作,好好整顿一下金陵这潭浑水,眼下正是关键时候,任何环节都不能出错。她去赴宴,能帮他从内宅打听出不少东西,给他助力。
可想着今夜卫长庚要去的地方,还有那个薛令梅,慕云月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知道,自己这是在使小孩子脾气。卫长庚要真能被那群莺莺燕燕蛊惑,也不至于到现在,后宫还空空如也,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哪怕前世,娄知许收了那么多姬妾,她都没这般难受。
而且那仙乐舫……
慕云月似忽然想起什么,手撑着美人榻,霍然坐起身,“岁岁今日到哪里去了?怎么今天一整天都不见她人?”
“姑娘忘记了吗?”采葭一面伺候她下榻,一面回答,“秦姑娘说,她今日要去拜访她的旧友,这几天就都不回府了。”
“拜访旧友?”慕云月挑眉,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又问,“她可有说去哪里拜访?”
“就是那仙乐舫,陛下今晚要去的地方。”采葭道。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怕是会戳中慕云月的痛点,她忙闭上嘴,小心翼翼打量。
慕云月却没注意她的失言,只扭头看着窗外的合欢花,沉吟不语。
这段时日,她和秦岁首的关系越来越好,也知晓了一些秦岁首的过往。
论祖籍,秦岁首乃姑苏人士,因家中遭了灾,家里人都死光,只剩她一个,被人牙子卖去扬州做瘦马。后来,她又因姿色出众,辗转来到金陵仙乐舫。没待几个月,就被送去帝京,成了广云台的魁首。
先前,慕云月听说这些的时候,只觉她身世可怜,并不觉还有其他。可方才看卫长庚那般问话,再想秦岁首这一路的辗转,还真有些微妙。
“薛家的金陵,金陵的仙乐舫,曾在仙乐舫待过……”
慕云月低声重复默念着,一颗心无端越跳越急,如何也安定不下来,扭头吩咐道:“去找明宇,让他派两个人去找秦姑娘,找到后先别声张,在后头把人跟住了就行。若发现什么异样,不计大小,统统都过来知会于我。”
“再去查一下秦姑娘来金陵之后的所有行踪,她去过什么地方?和哪些人说过话?又都说了些什么?全都给我查,不要有任何遗漏。”
“再派几个身手好的,提前在仙乐舫周围部署着,无论今晚的宴会会不会发生什么异样,都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给我盯死了。”
一大串安排“噼里啪啦”砸下来,采葭听得一愣,不知她为何忽然对秦姑娘上了心。但见慕云月神色严肃,她也不敢耽搁,捣蒜般地点了两下头,扭头就去办。
蒹葭和苍葭交换了个眼神,问道:“姑娘可是在怀疑秦姑娘有变?”
“我也是瞎猜的。”慕云月道。
从感情上来说,她非常不希望自己猜的这些都是对的。毕竟她身边一直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遇到个能聊得来的人,她不想和秦岁首为敌。
可前世的经验又催促她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毕竟人心隔肚皮,真触及自身利益的时候,就连血脉相连的至亲,都有可能反目成仇,更别说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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