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逃婚 第67章

作者:却话夜凉 标签: 甜文 穿越重生

  “但愿真的只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吧。”

  慕云月揉着眉心,轻声叹了口气,当下再看这封邀帖,她又有了别的思量,“去知会送帖的人一声,今夜我会如约过去赴宴。”

  *

  大王氏操办的这场宴会,设在秦淮河畔的摘星楼。

  那是整座金陵城最高的建筑,坐在顶层的雅间,便可透窗俯瞰整片秦淮河。雅间里头还搭建了戏台子,待到华灯初上时,点上一出戏,再叫一桌酒席,曲乐靡靡,香风阵阵,别有一番惬意。

  慕云月到的时候,雅间里头已经坐满了人,密密麻麻,怕是江淮一带的官员夫人,能来的都尽量过来了。

  一见到慕云月,她们一张脸便笑开了花,奉承话一句接着一句,直把她从头发丝夸到脚趾头,简直比看见亲娘还热情。

  然,热情归热情,若说尊敬,她们心里也是半点没有的。

  尤其在瞧见这位未来皇后如此年轻,还生得这般漂亮娇弱,她们本能地就起了轻蔑之心,以为慕云月不过是个靠色相上位的花瓶,头脑简单得紧,对付起来都无需她们费一成功力。

  可直到真正和慕云月说上话,自个儿没能从她嘴里得到一句有用的消息,反倒还被她套走不少话,她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是碰上了硬茬。

  再想开口说些什么,哪怕只是想简单点一出戏,都得三思、三思,再三思,唯恐又着了慕云月的道。

  原本喧闹的宴会,也因此安静下来,只剩戏台上的人还在“咿咿呀呀”唱着曲儿。

  慕云月倒是一派清闲自在,她们蔫头耷脑不说话,她就只管摇着团扇听曲,那从容闲适的模样,仿佛当真只是过来赴宴。

  可这世界上,有人能爬得高,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有很多不自量力的人前仆后继,不知死活地非要往枪口上撞,给他们当垫脚石。

  譬如眼下。

  大王氏见气氛不对,便端起东家的姿态,自发活跃气氛,“慕姑娘是从帝京来的,这些戏都看惯了,估摸着也觉不出什么意思。不如听点咱们金陵才有的曲儿,换换心情,如何?”

  说罢,她也不等慕云月点头,就朝边上扬扬手,招呼道:“梅儿快过来,带上你的琴,给你表姐姐抚上一曲。”

  “慕姑娘是不知道,梅儿自创的这首《秋意浓》,指法和音律都是上上乘,连陛下都交口称赞,每晚都要听一遍,还说以后要请梅儿进宫,专程为他抚这首曲子呢。”

  作者有话说:

  宴闭,阿芜回来,坐在桌前开始记仇。

  星星哥脸色复杂:“我没说过这话,都是她们编的,为什么这仇要记到我头上?”

  阿芜瞪:“我就想记你头上,你能把我怎么样?”

  星星哥一脸委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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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走水

  这话说得, 就颇耐人寻味了。

  乍听,仿佛只是在夸赞自己女儿于琴艺上造诣颇深,细细分辨, 却分明是在强调, 卫长庚住在府衙的这段时日,和薛令梅关系甚密。

  当着未来皇后的面说这个, 挑衅之意都写在脸上啦!

  屋里众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或垂首吃茶, 或偏头看风景, 装作什么不知道。

  可纵横往来的眼神, 却始终停留在她们三人身上,不曾离开片刻。

  那厢薛令梅得了吩咐, 娇声应“是”,袅袅起身。

  微风自她鬓间拂过,便有浅浅梨花香流转而出,沁人心脾。

  慕云月嗅着那气味,便觉熟悉,像是自己平时用惯了的熏香。抬头再看那姑娘, 眉扫柳锋, 腮抹薄粉,衣裳也偏素淡,鬓间甚至还簪了杏花饰物, 风格和她如出一辙。

  不细瞧脸蛋,还真以为是另一个自己, 连身后的三个“葭”也震了一震。

  “梅儿给表姐姐请安, 表姐姐万福。”

  薛令梅朝着上首, 施施然行了个礼, 行礼时的小动作都跟她酷似。

  慕云月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唇角。

  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薛令梅堂堂一个知府千金,还是薛家的人,为何愿意跟南锦屏这么个无权无势的人走得这么近。

  “薛姑娘客气了,你我乃是平辈,这万福之礼,我可万万受不住。”

  “诶,受得住受得住。”

  大王氏抢白道:“莫说慕姑娘是梅儿的表姐,辈分在这里摆着;便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梅儿也应当给你行大礼不是?”

  看在卫长庚的面子上,给她行大礼?

  这是直接把自个儿当成宫妃,上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啦?

  慕云月轻哂,“王夫人这样说话,云月就糊涂了,云月的表家只有金陵岑氏,何曾与你们薛家攀过亲?况且,倘若真要让陛下来裁夺……”她笑了下,摇摇头,“他只怕也不希望有个姓薛的亲戚。”

  这话说得可谓直白又不留情面。

  别说大王氏,在场其余官眷脸色也都挂了下来,跟当众挨了一巴掌似的。

  可偏生,她们又没法反驳,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且慕云月的身份摆在那里,她想给她们留颜面,是她心慈;不想给她们留颜面,也是她的权利,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反驳?

  更何况还是当下这节骨眼,金陵城所有官员的生死存亡,全在卫长庚一念之间,谁又敢乱来?

  是以这记无形的耳光打得再疼,大家也只能忍下,甚至还得端起笑脸赔上去。

  可道理人人都懂,大王氏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尤其看见薛令梅因这句话红了眼睛,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她打小也是个娇贵的主,在家养尊处优惯了,不是人间疾苦为何物,及笄后嫁的郎子,也是名门之后,比她那病弱的妹妹嫁得不知好了多少,这往后的幸福可谓一眼就能望见。

  可偏生,那死鬼是个贪色的。婚后没两年,他就现了原形,弄来满院子莺莺燕燕不说,还因狎妓,把头顶的乌纱帽给丢了。家里的日子一落千丈,她每天不是跟她那不成器的前夫吵,就是跟那群狐媚子掐,根本没个清闲的时候。

  可反观她妹妹。

  小王氏虽因身子骨弱,常年和妹夫两地分居,可两人感情却始终蜜里调油。妹夫护她,就跟护眼珠子似的,哪怕她没了,他也没想过续弦,比自己家里头的那位不知好上多少。

  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哪怕小王氏没了,她也得让岑家再出点血!

  好不容易熬到家里那死鬼染上花柳,把自个儿作没了,她也总算改嫁了个更好的人家,以为好日子终于到了。

  可那姓薛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薛衍心里头不痛快,拿他撒气,他不敢反抗,就回家全发泄到她身上,骂她是个拖油瓶,是个生不出儿子的废物,还把她的大女儿随便许了个看城门的老兵。

  呵,他也不瞧瞧他自己,头两位夫人,可是一个蛋都没给他下过!

  明明是他自个儿不行,还非要赖到她身上,呸!

  而今她所有的指望,都压在薛令梅身上了。

  她也知道,凭薛令梅的出身,想在后宫争个好位子是不能够的。但只要是个妃子,于她们母女二人而言,都是鸡犬升天之事,她们不计较的。

  原本以为,陛下那般喜爱慕云月,她们只要能扮出她三分神/韵,后宫的地位就稳了。

  谁知陛下竟是连看一眼都懒得,任凭她们使出浑身解数,也只得他一句冷笑:“东施效颦。”

  她们这才不得已,求告到慕云月面前,希望她能看在她已故舅母的面子上,拉她表妹一把,熟料她竟是个比陛下还铁石心肠的,不帮忙也就罢了,还这般落井下石。

  大王氏咬紧后槽牙,两侧人都能清楚地听见那“切切”的声响。

  片刻,她却是笑开:“听慕姑娘的这话茬,日后正式封后,也不打算给陛下寻三宫六院了?”

  慕云月侧眸瞧她。

  大王氏哼笑,若无其事地扶了扶发上的簪子,道:“不管慕姑娘认不认,我好赖也算你半个长辈,这会子就容我托大,劝你一句。”

  “做女人,尤其是坐到那个位子的女人,最忌讳小肚鸡肠。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换做天子就更正常了。如今梅儿跟你还算扯得上关系,你都容不下,万一日后陛下真瞧上个你顶顶不喜欢的人,你可怎么办?”

  说着,大王氏朝窗外努努嘴,“喏,瞧见没,那片亮光的地方,就是咱们金陵城最出名的仙乐舫,陛下而今就在那里宴饮,保不齐今晚就能扩一扩自个儿的后宫呢?”

  对于大王氏的话,慕云月一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放在心上,直到这一句,她摇扇的手微微一顿,视线也不由自主飘了过去。

  的确是片烟花繁盛地,罩在这般浓黑的夜色里头,也依旧熠熠生辉,恍如白昼。衬上粼粼的波光,都有几分如梦似幻的感觉。仔细听,似乎还能听见女子银铃般的娇笑声。

  慕云月由不得攥紧手里的团扇。

  大王氏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便乘胜追击道:“色衰则爱弛,与其等到那时候被陛下冷落,不如现在就给自个儿寻觅个靠得住的帮手,一块带进宫,将来也好有个照应不是?娥皇女英,多好的一段佳话。”

  这一番话说得也算掏心窝子,大王氏嘴巴都干了,却没舍得浪费时间喝茶润嗓,只直勾勾盯着慕云月瞧,唯恐错过她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然慕云月始终沉默着,只在听到她最后那句话时,才似触动般地重复了遍:“娥皇女英?”

  大王氏眼睛亮了亮,忙道:“对,就是娥皇女英,一个你,一个梅儿,只要你们俩联起手来,后宫保准就是你们的天下,谁也别想从中分走一杯羹。”

  薛令梅也不自觉捏紧绣帕,壮起胆子望向慕云月,一双水灵明眸透着殷殷热切。

  慕云月觉察到,顺势看过来,朝她抬抬下巴,“所以你也是这么想的,真打算续‘娥皇女英’的佳话,不后悔?”

  薛令梅点头如捣蒜,想也不想就答:“梅儿绝不后悔!”

  为何要后悔?能许配给天子,是何等荣幸,她做梦也梦不到。且那人还生得那般俊秀……

  想起院子里远远窥见的一抹秀色,薛令梅不禁双颊泛粉,张口正想再诉一番衷肠。

  慕云月却道:“好,既然你们母女二人都有这想法,明日我便回了陛下,让他给梅儿姑娘赐婚,嫁给她那位做城守的姐夫,好玉成她们姐妹二人娥皇女英的佳话。”

  薛令梅愣住。

  大王氏正吃茶润嗓,闻言直接呛到了嗓子,顾不得咳嗽,高喊:“你说什么?!”

  声音太过尖锐,像是指甲划过钢刀,大家都不禁皱眉“嘶”了声。

  只慕云月仿佛没听到,扭头淡然瞧她,眼神纯良无辜,“王夫人没听见吗?那我再说一遍好了,梅儿姑娘想续娥皇女英的佳话,我帮她实现了。马上您的两个亲生女儿,就能共侍一夫,以后无论是贫是富,是好还是孬,她们两姐妹都能互相照应,不离不弃,王夫人可高兴?”

  边说,边狡黠地朝她眨了下眼。

  周围“噗嗤”一声,响起一阵窃笑,觑向大王氏的目光满是幸灾乐祸。

  大王氏捏紧拳,一张脸时青时白,煞是精彩。

  薛令梅更是红了一双眼,低头抿唇,双肩一颤一颤,泫然欲泣。

  大王氏见了,心里似揉进了沙子,疼得不能自已。当下,她也顾不得什么尊卑身份,一拍桌案,直接暴起,抖着食指戳慕云月鼻尖,张嘴就要骂。

  然话音还没出口,窗边就先传来一声“咦”,语气充满疑惑:“那里是不是走水了?”

  大家愣了片刻,都齐刷刷朝窗外望去。

  慕云月更是第一个便瞧见了,那片灯火繁华处滚滚冒起的黑烟。水上风大,火势迅速蹿高,瞬间耀亮大半边夜幕,只要将天上的月亮也吞噬入腹。

  火光中心,正是卫长庚今日赴宴的仙乐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