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逃婚 第79章

作者:却话夜凉 标签: 甜文 穿越重生

  慕云月倚在窗边瞧, 指尖捻转着胸前那枚玉环,若有所思。

  她对蜀王府内那对表兄妹并不了解,尤其是那位世子。

  听说他生来就体弱多病,终日与药石为伍,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更别提来帝京。朝中都没有人见过他,可他的那些政绩,却是无人不知无人晓。

  什么十二岁那年,西南各部受南缙挑拨,生出异心。是他代替蜀王去各土司面前斡旋,将一场一触即发的大战,提前扼杀在摇篮之中。后来西秦领兵来犯,也是他运筹帷幄,不战而屈人之兵。

  经世之才,由此可见一斑。

  甚至还有人私下里传,倘若这位世子身体能好一些,抑或是能再早出生个几年,当初先帝病逝的时候,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的,还真说不准是谁。

  今日孟兰姝突然现身,还是以这种令人费解的方式,跟卫长庚见面,若说只是巧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思及此,慕云月不禁眉心轻蹙。

  猝不及防间,肩上忽然一暖,她回过神,仰头去瞧,正撞上卫长庚含笑的眉眼,“在想什么呢?舞龙舞狮队都走了,你还站在这里吹风。”

  “没什么。”慕云月回他一笑,挽上他的手,要拉他回去。

  卫长庚却没动,犹自背靠在窗台上,牵住她的手,垂眸无声看她。眸子的光虽柔和,然强势的气势仍旧让人无处可藏。

  慕云月无奈地叹了口气,折回来亲了亲他的唇,道:“真的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担心那蜀王世子会对你不利。”

  小嘴一撅,她又阴阳怪气地哼道:“还担心人家为了韬光养晦,要拿表妹跟你结秦晋之好。以后这三宫六院,姊妹一多,我不得提前跟人家搞好关系?万一人家成了宠妃呢?我现在就把人得罪干净,以后岂不是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卫长庚笑出声,将人拉到怀里,低头啄了口她嘴上撅起的喇叭花,“看来这婚事提得还不够前,你居然还有时间胡思乱想。”

  “还提得不够前呐?”慕云月瞪圆眼,“你再往前挪两天,信不信我娘亲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也要进宫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那你倒是说说,你怎的还有闲情逸致琢磨这些?”

  “我那是……”

  慕云月下意识就要把心底的隐忧给说出来,可瞧见他眼底的明净,她又一下哑了声。

  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是在因为前世的事担心?他又不是重生之人,怎会知晓,他曾经差一点点就娶了孟兰姝?

  可这样的事,她又有什么资格介意呢?毕竟他最后和孟兰姝的确什么也没有,反倒是她,真嫁给过娄知许一次。

  他这般强势的人,从不容许旁人觊觎自己的东西,知晓这些之后,会不会觉得,是自己欺骗了他,一气之下,就不肯娶她了?届时,她又该怎么办?

  他真的太好了。

  让着她,宠着她,事事都以她为先,说过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就真的再没让她受过任何委屈。以至于她现在都已经离不开、放不下,习惯他在自己左右,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若是这时候他突然抽身离去,她怕是比前世被娄知许背叛,还要痛苦万分。

  可是这些好,她又如何配得上?

  老天爷可真是会作弄人啊,要么一开始就不要让自己遇见他,要么让自己遇上了,就不要再安排孟兰姝出现,让她做一个自私透顶的小人,稀里糊涂跟他过一辈子,多好。

  就算当真要告诉她,她早就已经不配再拥有幸福,那就让孟兰姝早一些出现。

  在她用情还没有这般深、沦陷得也没有现在这般无法自拔的时候,就过来敲醒她心底的良知,如此,她也能提前和他做个了断,也就不会像现在一样煎熬了。

  可偏偏……

  慕云月不由用力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老天爷似也觉察出她心底的挣扎,从远处扯来几片霾云,闷闷地清了清嗓子,雨水就“哗啦”而下,浇得满街的人都措手不及,“哎哎”抱头鼠窜。

  卫长庚将窗子关好,回头见慕云月仍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仿佛所有热情都突然冷却下去一般,他的心也不禁跟着拧成一团。

  以为她是真的被孟兰姝刺激到,担心他会有什么三宫六院,继而冷落了她,卫长庚便将人扯到怀里抱坐好,一面伸手给她捏肩,一面郑重赌誓道:“你不要听外头人瞎说,我不会有什么三宫六院,也不会有什么宠妃,就只有你一个宠后。你若还不相信,我明日便明旨昭告天下,废黜六宫,如何?”

  摁完肩膀,他又将抬高双手,轻轻帮她揉摁头顶的穴位,小声问:“这样可舒服些了?”

  那小心翼翼的讨好,当真就差把心捧出来给她瞧了。

  若是从前,慕云月定然感动得眼泪哗哗,可如今却恰恰相反,卫长庚待她越好,她心底那份不安和自责便更加厉害。

  几次想开口跟他坦白,可到底欠缺了一份勇气,她只能咬着牙,勉强扯起一个笑,道:“谢谢。”

  连回头直视他的眼睛,都做不到。

  *

  用完饭从鸿禧楼出来,外间的雨已形成瓢泼之势,十步开外,都瞧不清楚对方的脸。

  他们的马车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暴雨,车轱辘陷了一只在泥潭里,如何也挣脱不出来。刘善领人过去查看,许久未归,卫长庚等不及,便亲自领人过去查看。

  慕云月站在大堂门边等他。

  因着突然的大雨,庙会上许多人都被困住,有些集中到了鸿禧楼的大堂,对插着袖子,互相咬耳朵,忧心这雨会不会在一整夜。

  酒楼老板素来是个会做生意的,这会子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么多平白送上门来的客人,让人去对面茶楼,把准备回家的说书先生给请了来,在大堂重开一局。没一会儿,那些站在门前议论天气的人,就都挪回大堂,空荡荡的位置很快人满为患。瓜果点心一盘接一盘地上,乐得老板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

  慕云月闲来无事,也听了一耳朵,说的正是白娘子的故事。

  临安大雨,西湖烟波浩渺。许仙撑着二十四骨孟棕竹的油纸伞,从断桥上匆匆而过,不慎撞到一个姑娘,于是伸手一扶,四目相对,便开启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慕云月听过不下百回,心里早就掀不起什么波澜,只觉得卫长庚去得有些久,她忍不住探头向门外张望。

  便这时,她不小心撞到一个过路的身影,脚底踉跄了下。好在那人及时伸手扶住她,她才不至于摔倒。

  “谢……”

  慕云月要道谢,仰头瞧见来人的脸,却是一愣。

  他穿一身雨过天青色长袍,一手撑伞,一手负在背后。脸上戴着傩神面具,应是刚刚在庙会上买的,刚好挡住他半张容颜,可露在外头的一双凤眼却清极艳极,丹青难绘,跟卫长庚简直如出一辙。

  慕云月下意识就要以为,是卫长庚查看完马车回来了。

  可仔细一瞧,那双眼又与卫长庚又分明不同。

  虽同样带着高高在上的清贵,可拂开那层疏离,卫长庚的眼睛无论何时都坦荡干净,是君子才会有的纯粹;而这人的眼睛,却是空洞到底,宛如一潭死水,即便含了笑,也冲淡不了他眼底的阴沉。

  慕云月心头不禁抖了抖,隐约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人似乎也瞧出了她的惊惧,倒也没在意,歪头笑了下,道:“这么大的雨,可别把姑娘淋坏了。”

  说着便收起自己的伞,递过去。

  握在伞柄上的手,骨节匀称分明,肌肤白到有些病态,雨珠蜿蜒滑过,青紫色血管清晰可见,一看便知是书生的手。

  可虎口厚厚一层茧子,又似在告诉别人,手的主人并非不通晓武艺。

  慕云月没接,他也不恼,俯身将伞靠放在门边,便负手扬长而去。

  旁人打着伞,都能被雨水折腾得佝偻腰身,狼狈不堪。

  他手上什么也没有,浑身都被雨水淋透,却依旧挺拔从容,信步走在雨帘之中,也似在山水间徜徉游戏。周围的人群一遇上他,都自觉成了他的背景。

  慕云月看得都呆住,一时不曾觉察,他临走之前还说了一句:“卫某告辞。”

  作者有话说:

  哦豁,有人要有危机感了。

  这章也有红包~

第74章 联姻

  薛府。

  雨一直下到亥时末, 满园木芙蓉零落一地。

  丫鬟们披着蓑衣,打着伞,在廊下清理残枝, 身影被灯火拖长, 宛如鬼魅夜行。

  薛衍坐在轩窗边闭目养神,桌上两盏热茶都快没了白气。

  直到斜后方传来开门声, 他才睁开眼,语气有些不悦:“守时乃是与人交往的第一要义, 卫世子才刚到帝京, 就让老夫干等你一个多时辰, 这做法可委实失了大礼。”

  “抱歉,适才舍妹出了些状况, 与陛下有关,晚辈不得不过去处理,这才耽搁了时间,还望薛大人莫要怪罪。”

  卫明烨从屏风后头绕过来,径直坐到薛衍对面。

  月光从窗沿照入,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道袍, 通身不饰, 头发也只用一根乌木簪束住,大半都披散在身后,颇有一种闲云野鹤的闲适姿态。

  然薛衍还是瞧出来, 他散发上透出的半潮之气,像是淋过一场雨, 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头发, 便匆匆往这边赶。

  薛衍不由扯唇轻哂:“看这样子, 陛下给世子找的麻烦可不小啊。”

  这话讽刺味十足, 随卫明烨一道进来的小厮青锋都忍不住蹙起了眉。

  卫明烨面上却波澜不惊,端起桌上的冷茶呷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反呛回去:“要论陛下给找的麻烦,薛大人应当比我更加头疼,不是吗?”

  这回轮到薛衍皱紧了眉头。

  的确,要说北颐上下如今最焦头烂额的人,当真非他莫属。

  因着南锦屏的一个失误,和秦岁首的背叛,他不得不自断臂膀,将自己身边两个最得力的手下推出去,为自己挡去仙乐舫走水一案。

  可饶是如此,卫长庚仍旧不肯放过他!

  广云台被抄了个一干二净,他在京中各处安插的其他耳目,也在一夜之间齐齐被斩断。之前那些他早就已经压下去的案子,也不知从哪儿被人挖了出来,弹劾他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去御前。他想让内阁帮忙拦下,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边的人都已经叫卫长庚策反,根本不听他使唤。无论是军营,还是朝堂,他居然都没办法再说上话!

  他这才不得不拿出自己保命的密诏,再以辞官为代价,换取最后一条生路。

  而圣旨拿出来的时候,卫长庚却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有些高兴,仿佛早就有所预料一般……

  若不是自己从小看着这位小皇帝长大,他烧成灰,自己都能认得出来,他都要怀疑,卫长庚是不是被人调了包?否则如何能做出这般周密的预判,将他所有生路都统统堵死?

  以至于到现在,事情都过去已有些时日,薛衍再去回想,那种穿肠烂腹的疼痛,仍旧叫他咬牙切齿。

  卫明烨轻笑,“瞧薛大人如今这模样,可是后悔了?当初若先帝驾崩之时,你没有贪图那一时的利益,而选择跟家父合作,没准现在薛家还能更上一层楼。”

  “跟你父亲合作?”薛衍似听见什么笑话,皱鼻冷嗤,“若真如此,只怕老夫现在坟头草都已经一丈来高了吧?又或者说……”

  薛衍微微眯起眼,幽深的瞳孔迸溅出一丝利刃般的寒芒,“老夫再不跟你合作,怕是也要跟你父亲一样,永远躺在床榻上了吧?”

  卫明烨执茶盏的手一顿。

  青锋压在刀柄上的手,也缓缓挑开刀鞘。

  森寒的刃光在月色下狰狞,空气都凝滞了一瞬,许久,才随卫明烨温煦的一笑收回鞘中。

  “薛大人说笑了,家父只是在家中养病,并无其他。倘若薛大人心里头记挂,大可去一封信问问。能收到故友的来信,想来家父也是高兴的。”卫明烨不动声色道。

  薛衍挑了下眉梢,不置可否。

  气氛有些僵化,却这时,后头响起了敲门声:“爹爹,是您唤女儿过来的吗?”

  薛衍笑了下,道:“是妩儿来了吗?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