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堇尘
顾远山看向顾珏,看着顾珏的脸色,低声道:“说起来也巧的很,你前段时间离开了,但等你归到府上。瑞王妃就有孕了……瑞王从没有过子嗣,但这次瑞王妃芮氏却能有了身孕……”
顾远山说着,微微停顿一下,然后看着顾珏说:“你和瑞王妃在这段时间见过面么?”
顾珏听着顾远山这话,就愣住了。这是顾珏在回到顾家后,第一次露出表情。上辈子,顾远山战死边疆,虽败犹荣,是庆国人口中的大英雄。顾珏曾经也以为顾远山是英雄,可这辈子的顾远山和顾珏印象中的英雄真不一样。顾远山会为了顾珏更好的再军中立足,去占用别人的功绩。顾远山会贪恋权势,哪怕已经到了无法转圜的余地,他都无法轻易放手。
现在顾远山竟然还能问出她这样的话,顾珏在听到这句话后,就明白了顾远山的意思。他是在问,芮湘怀的孩子,是不是他的。
顾珏看着目光露出渴望地的顾远山,一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顾珏心里是清楚,芮湘现在的孩子不是他的。但是如果他点头,他就能助长顾远山的野心,从此得到顾远山的全力帮扶。顾珏就可以借助顾远山的力量,最起码能够见程锦一面。
顾珏太想见程锦了,隔了一世的思念,那后半生地貌合神离,让顾珏更加想念现在的程锦。他不知道怎么能和程锦在一起,但是最起码想要看一眼健康的程锦,跟程锦说一说话。现在想要见程锦一面太难了,那个本该早死的妖人做了皇帝,把程锦护得很严。
但是顾家本就岌岌可危,若是让顾远山再觉得芮湘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再生出别的念头,可能会让整个顾家都陷进去。
可顾家就算陷进去又如何呢?难不成这一世的顾家对他很好么?他的父母虽然生养了他,却屡次弃他。他的母亲为了让他那二弟获得更多的好处,耍了多少小心思。他只是对程锦有些纠缠,他们就立即弃了他,将世子之位给了顾珩,从没想过跟他说清楚内里的纠葛。
这辈子的他是很糊涂,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真正想要什么。因为彦桓那个妖人的干扰,程锦也对他很冷淡,一个真心能帮他的人都没有。但只是因为他蠢笨,只因为他还不懂得当中的厉害关系,就能不要他了?顾珩难道就没做过蠢事么?是他受美妾撺掇,去跟母亲进言,让母亲去宫中找程锦的。怎么就没人责怪顾珩做错了事?母亲怎么就懂得给顾珩遮掩?
母亲偏心,如今父亲被骤然夺了权柄,竟生出痴念,巴望着自己的儿子能是个一个与王妃私通,甚至有了孽种的肮脏不堪之人。或许上辈子,若是他的这位父亲还活着,知道他那个跟宫人生下的儿子成为庆国的新帝,他的父亲是不是还会觉得荣耀?觉得这是他们顾家更进了一步?哪怕这是踩着女子的身子,让他做猪狗畜生换来的荣耀。
顾珏就长出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是啊,父亲,就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顾家,顾珏再不管了,顾珏只想见到程锦一面,劝说她跟着他走。程锦不过是因为上辈子误会了他,这辈子又受了彦桓那个该是的妖人挑拨,才对他如此淡漠,让那彦桓骗去了。他只要找到程锦,跟她说清楚,她怎么可能不跟他走?至于芮湘那个孩子,这世真不是他的孩子,他便是一时认下,也是为了能有机会去见程锦。若是程锦再误会他,他只需要细细跟程锦解释,程锦怎能不信呢?
程锦若是要怪,也该怪那个早该死了的彦桓,若不是彦桓一点空子不留,逼得太狠。他怎么能认下这桩脏事?
顾珏原本是打算从军做一番功绩,在杀回来,将程锦夺过来。可是彦桓仿佛头顶长了眼睛一般,顾珏刚刚在军中有些动作,彦桓就一道圣旨把顾家的兵权给夺了,还将他从军中召了回来,丢给了他一份闲差。打断了顾珏原本的盘算,让顾珏不得不另做谋划。
在顾珏的认知里,他一直都和程锦并肩作战,从没尝过跟程锦为敌的滋味,就全当是彦桓独自做得决定。因此他恨彦桓狡诈,动作太快。埋怨顾远山在军中经营得不够扎实,才会这么轻易被夺走兵权。但是顾珏却不会怪程锦,他不信程锦会为难他,不信程锦会断他前程。
哪怕程锦怨他,甚至恨他。但在顾珏看来,程锦都是在意他的,就算是以为上辈子误会埋怨他,也断然不会为了别的男人害他。
顾远山听了顾珏竟然应下,又是狂喜又是惊惧:“瑞王竟然能容……啊,想必瑞王也是知道的,他不得不容……”
顾远山笑了几声,然后懊悔道:“早知如此,又何必让彦桓那个小子回宫?我何必让彦桓那个小子得势?他本该早死的!都是程家,程远那个蠢货教养出来的不省事的丫头!”
顾远山这是从如今的结果推出当初的因来,此刻他不甘至极,也不想想若是当真重来,他怎么可能去想到芮湘能嫁给瑞王?他怎么能料到瑞王会一直没有子嗣?而且他当时怎么敢想让自己儿子与芮湘私通,再生出个混淆皇室血脉的孩子了来?
这怎么能是他当初料到想到的事?
而顾珏听到顾远山竟然贬低辱骂起程锦,就更觉得这个顾家越发不堪,他不想再留下去了。顾珏虽然这次回到顾家的日子短,但因为他上辈子见程锦梳整过王府,也听程锦提到过王府的各个弊端错漏。如今顾珏按照程锦的话看过去,整个大宅子乌泱泱的,看着赫赫扬扬好不热闹,其实千疮百孔污浊不堪。这么个筛子似的府邸,去谋划什么呢?能成什么事?
顾珏才回来几天,就能借由前世所知的事,要挟了几个人来为他做事。不然他也不会知道顾珩受美妾撺掇,去给顾茵茵请封的事。顾珏知道后,虽知不妥,也没有阻拦。若是不成,顾珏想要看看他那母亲受挫后,会不会怪责顾珩。若是成了,顾珏也希望程锦和彦桓中间插个人,让程锦好好看看彦桓薄情怪异的丑陋嘴脸。
顾远山又哭又笑了一阵,随后就为他的打算后怕起来了:“就是太险了,太险了。如今那小子已经把位置占了,瑞王再去夺太难了。而且……”
顾珏低声道:“父亲忘了襄阳王么?襄阳王哪里会等着彦桓坐稳皇位再生事?怕是这一两年就要生事。彦桓毕竟年少,他还没坐稳位置,就先对付了我们,襄阳王一旦起事,哪里能应付得来?乱了起来,什么都能发生。只要彦桓一死,自然瑞王上位。”
顾远山连忙喝道:“住口!哪里能把这些事乱说的?”
但是顾远山口中虽这样说,但是喝令的声音却不大。说罢,顾远山就皱眉暗自琢磨了起来,琢磨到最后,心中也七上八下的,一时拿不出个决断。一时没有决断,顾远山就只在心里懊悔,顾远山既懊悔没有看出彦桓和程锦竟然是个不知恩的狼崽子,还没有长成就懂得回咬喂养过他们的主子了。
顾远山又懊悔,当初实在太早站了彦桓这边,从未想过还能在瑞王这里还有这么大的机缘。此刻要是改站了瑞王,也不知道瑞王还能不能信他。可若是不信又如何,芮湘肚子里的孩子和顾珏的,到时候把瑞王除了,扶上位就行了。
如今他虽没了兵权,但是在军中还有几分情面,手里还私养着些人,在瑞王跟前也不是全然没有筹码。他是会带兵打仗的,只要瑞王或者襄阳王能弄出一支军队过来,他自然会里应外合,杀彦桓个措手不及。
到时候扶幼帝登基,他顾家会如何显赫。
顾远山并不去想芮湘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芮湘既然能弄出这么个孩子来,那无论男女都得变成男的。要么隐瞒婴孩性别,要么换个孩子过来。便是换个孩子过来,芮湘和那个还要想要宫中过得稳当,也得自认是顾家的孩子。等那个孩子再大些,在从顾家挑选个姑娘生养个孩子,不也是一样的?
或者,就干脆顾家取彦家而代之,又如何?
顾远山的手摊开,看着手掌中的薄茧。当初他习武时,为得是保国护家是真的。当初他领军抵御北蛮时,不惧生死也是真的。如今他不满兵权被夺,不甘心只是做个闲散王爷,想要搅个翻天覆地也是真的。他父母早亡,家中并没有感情深厚的兄妹,妻子与他不过是表情情分,两个儿子也不过如此。顾远山想要做个忠臣,却不甘心只做个忠臣。若是只想做个忠臣,他怎么可能去娶靖阳郡主,并且忍着靖阳郡主这么些年呢?他又为何要因为靖阳郡主的不高兴,就亲手把他喜爱的女子交给靖阳郡主处置,他这些年身边为什么会连个伺候的姨娘通房都没有?
他难道就为了做个闲散王爷么?
他不是,他是一开始没有想到那么远,但是一步步走过来,走到了这里。他终于明白了,他真正想要什么东西。若是那东西得不到,不去争一争,他便是死了都不甘心。
顾远山对顾珏低声道:“我就知道你并不是真把那个程锦放在心上,你和芮湘本就有自小长大的情意,如今就算出了这事,也不怪不得你们。可你不要把这件事跟别人说,连你的母亲弟弟都不要说。往后有什么事,你来跟我商量,不要再胡乱做事。现在想什么都是后话,往后如何,往后再议吧。”
顾远山说着,竟对顾珏笑了一下:“去吧,好生歇着吧。”
顾珏两世加在一起,都从未见过顾远山对他这么和颜悦色。顾珏心中觉得可笑,往日里他便是没做错什么事,也没得过顾远山一个笑来。但是如今,他可以顶下了最一个肮脏龌龊的罪过,但是顾远山竟说不怪他,竟还对他露出了个笑脸。
荒唐啊!整个顾家都荒唐!
顾珏从顾远山的书房退出来,仰头看了眼天空。他看着黑沉沉的天空,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底里蔓延至全身。
阿锦……阿锦……
顾珏心中默念这程锦的名字,想着程锦在那皇宫中的日子怕是更加难熬。顾珏越发心痛,便在心中暗暗许愿,我们快离开这个脏地方吧,我们一道快些走吧。
……
彦桓一忙完了朝堂上的事,就来找程锦了。彦桓进到程锦殿中时,程锦正在灯下看书。彦桓一时也顾不得去问程锦为何偷偷送他了,先连忙道:“怎么还在看书啊?天都这么暗了,别累坏了眼睛。”
程锦把书摊开送到彦桓面前,笑道:“看着有趣,就一时迷住了。”
彦桓凑近一看,就见程锦看得是游记,便遗憾道:“可惜了,我们许多地方都去不了。”
程锦笑道:“没什么可惜的,去那些地方做什么?出去一趟,劳民伤财的,做那些事干什么?看游记也是一样的。而且我们真去了,或许还没有游记写得有趣。别说什么东西送到我们面前,就没有趣味。就算有趣味,或许也并不是那么有趣。就看这吃食,他们写得那么好,我们真吃了,却不见得合口味。还不如靠着空想自己馋一馋自己,晚膳时候,也能多吃些。”
程锦说着,又对彦桓得意的挑了一下眉:“况且我先前哪里没有去过呢?戈壁的沙,江南的水,燕北的雪,我都见过。”
彦桓便笑道:“那我倒要烦劳你给我好好讲讲了。但这些事都得在后面,我得先问你,为什么早上偷偷的送我?都送了我几次了?要是我不回头,是不是你就什么都不告诉我?”
程锦轻哼一声:“哪里能每次都去送你,有时候困得厉害。你上朝的时候,我都起不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每次起来了,就顺便送送你。倒不为别的,只看着你坐在御辇上的样子好威风,忍不住就多看了看。”
彦桓挨着程锦身边坐下,继续笑着追问:“只是看着威风,就没旁得了?”
程锦想了想,脸和耳根便红了,就拿书掩了脸,并不肯说。彦桓看着程锦如此,心头跳了跳,他有些急切俯在程锦耳边低声道:“好阿锦,说嘛……让我欢喜欢喜吧……”
“自然……自然也是舍不得你。”程锦将书微微挪开,小声道。
第88章 封赏
彦桓听着程锦这么说, 心中实在欢喜,便想哄着程锦再说上一次:“你说得声儿也太小了,我都听不真切, 你再说一回。”
程锦本不想说, 但看彦桓亮着眼睛盯着她,他本就生得极好,如今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让程锦看着就忍不住心软下来,便红着脸,微微提高了些许音量, 对彦桓轻声又说了一遍:“是我舍不得你,想多看看你, 便忍不住跟出去看看你。”
彦桓听了程锦的话, 翘起嘴角, 忍不住笑了。程锦也笑着看向彦桓:“可还要我再说几遍?我就是舍不得你,舍不得你,舍不得你……”
程锦脸虽红着,嘴上却硬是说了好几遍。一直到彦桓的脑袋搭在程锦肩膀上, 对程锦笑道:“嗯, 我这回终于听真切了。”
程锦才笑着止住了, 对彦桓笑道:“快换了衣服用膳吧, 今天忙了一天, 也乏了吧?”
彦桓轻叹一声:“确实是乏了, 一个个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忠君为国, 却处处给我挖坑, 遇到了事就互相推诿, 稍有不慎就中了他们的圈套。兵部总吵着要军饷, 工部总吵着要修水渠大坝,户部就总是喊缺银子。这几天顾远山又告病没有上朝,还有御史来告他,我给压了下来。顾远山当初不肯交出虎符,是把太上皇都惹得不快。但哪里是现在就能处置的?他便是有错,也不该是现在罚。而且顾远山终究是抵御过北蛮的英豪,便是有点小错,也不该惩处得太狠了。太过了,就让老臣寒心了,陛下也会多想。襄阳王的事还没个结果呢,哪里好这样?”
成帝虽然退了位,彦桓也已登基,但是彦桓依旧称呼成帝为陛下。明面上的礼制,彦桓也绝不越过成帝半分。
程锦轻声笑道:“他们就只管在其位谋其事,都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只要他们的管辖下的事务不出差错,他们哪里会管别处如何呢?别说不管别处,各处互相推诿牵扯也是难免的,若是我们做了他们的位置,也少不了这样的。我若是做了户部尚书,兵部来问我支银子,我不喊一句国库亏空,难以筹措银子给你听,自己按例给了兵部。到时候年末一清账,你说,哎呀,怎么钱这么少了?我该如何?我要是跟你一条条对账,你不见得听得懂,还会嫌我烦,到时候我必要挨责骂的。真正全然一心为君为国的痴心呆子,哪里能走到金銮殿上?便是走到你跟前,也不见得真做得了事,或许还不如那些油滑心思好用呢。”
彦桓听着程锦这些话,忍不住笑道:“还好阿锦给我做了皇后,没有在朝为官,不然又多了一个让我头疼的。”
程锦低声笑道:“我若是做官,才不会让你头疼呢。爱,做君主的总想着臣子最好忠君老实又会办事又极懂他的心思,但忠诚老实的哪里会揣测上意?懂得揣测上意的,也不见得真忠厚老实。太上皇不是还觉得顾远山是个忠厚的,前些天顾远山不肯交出虎符,不也对你说看走了眼。唉,其实若不是有个顾珏进到军中,顾远山的兵权何至于这么快收回来?等襄阳王那边的事了结,再缓了两三年才是时候。”
彦桓点头:“可顾珏在军中再扎个两三年,怕真是要弄出个顾家军来了。那兵权我们想要收,怕是也不会这么容易收回来。如今虽然有些急了,但也没法子。好在我们虽收了兵权,但给顾远山封了个王,凭谁也不能说出我们刻薄老臣去。只是顾远山自己看不开,不甘心罢了。”
“还没到知天命之年就骤然失了权柄,凭谁也不会甘心的。而且这次我们收地这么痛快,难免让他有些失颜面。他握了兵权这么些年,却被如此轻易的收了回来,未免显得他在军中不得人心。”
程锦低声道,“只是不知道他是一时的不甘心,过阵子就过去了。还是一直这么不甘心,另外再生什么事。”
彦桓低声道:“我让人盯着顾远山呢。他如今真是那我们当了忘恩负义的狼崽子了。”
程锦轻叹一声:“顾远山早些年还是很会笼络人心的,我的父亲极其敬服他。只是这些年,他大概高高在上惯了。以为只要他给些好处,就能养出一堆我父亲那样的人。可哪里是给些好处,就能养出忠心下属,为他卖命的?就像他对我们,他只觉得是他把你我扶上来的,我们便要给他想要的一切。让他能做个有实权的王爷,最好能做个摄政王去。但我们呢?我们就算得了他一阵的帮扶,难道要舍了自己的安稳,舍身去喂他那只大虎?”
程锦说着,因为怀着身孕,情绪起伏大,说着就又气起了来:“他又凭什么觉得我们忘恩负义?你是我救的,是我养了好些年,他怎么还能和我抢功?当时不过搭他那个桥进个宫,若是没有他,难道元家就能搭进去,难道你找到宫门,就不能有人帮你进去?你刚进宫的头一年,也没见着他为你周旋什么,是你自己筹谋被封了王,他才站了你这边。而且只是站,又没为你多做什么特别的。至于我这边,说起来没准儿还是我救他们家更多次呢。就这样只记得自己给别人什么,不记得别人怎么待他的,难怪兵权被我们收得这么顺利。不知道有多少将士会气恼他既已经封王,还占着军中的位置,不给旁人往上走一走的机会呢。”
彦桓忙给程锦抚背,劝道:“早知道不说他们了,竟惹得你动了气。”
程锦看向彦桓:“你都以身相许于我了,也是知恩图报的。不要信他们胡说八道!什么狼崽子?难道他们做了老虎,我们就得做伥鬼?”
彦桓笑道:“我不信他们,我只信阿锦。”
彦桓说着,又想起了一事,笑着问程锦:“如今岳丈的官位是不是该晋一下了?或许还该封个爵?而且岳丈一直在燕州,未免太偏远了。我想在京中给岳丈谋个官职,让他能到京中来……”
程锦连忙摇头:“不用晋了,如今就很好了,他并没有什么大功绩,哪里还能再往上走?如今他的官儿,还有几分是我给他挣回来的呢。也不要给他封爵,我如今已经够招眼了,再给他封个爵位,不是自己跑火上烤自己么?而且我那父亲也不在意这些事,他如今做了国丈,大约正惶恐呢。再给他封个爵,倒把他给吓住了。不过……他对自己的事不在意,却不见得不在意旁的事。”
彦桓立即明白了:“我的岳丈大人要给顾家求情?”
程锦轻哼一声:“如今父亲大概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估计还在为顾远山封王高兴呢。但是再等等,等再过一阵子,他被顾家冷了下来,大概就明白过来了。指不定就动了心思,来跟我求情。便是这会儿不求情,往后顾家遭了怎么难,他难免有心为他们主张一番。就我父亲对顾家的心思,怎么能让他再往上走?他就是在燕州,我都觉得太近了,还想着该把他再往远处送送……”
“再往远了送?”
彦桓无奈笑道:“那可就得去云州了,难道让岳丈大人守皇陵不成?到时候史书该怎么写?后世该怎么看?谁能信我是真对你们好的?”
程锦笑道:“我们要他们信做什么?去云州又有什么不好的?这样有什么事要求,千里迢迢地来上一回,我那位父亲的路上一冷一饿,脑子就清楚了,就少了许多事。我父亲啊,最厉害的就是生了我这么个女儿。你若真心要赏他什么,就只对我好些吧。我呢,已做了皇后了,就只有个夫君总是爱扮可怜。你往后只少些可怜模样,少惹了我心疼,就算是你对了我们家好了。”
彦桓听着程锦的话,就红着脸,抿了嘴笑。程锦说的这些话,彦桓旁得都愿意听的,但只一样彦桓不打算顺着程锦的话。那就是史书之上,彦桓是决意要让别人都知道他对程锦好的。古往今来,多少王侯将相被莫名编排了许多风流韵事。若是史书上不把他对程锦的看重写出来,就那些文人赞过他容貌的诗句若是流传道后世,那不知道后世要编排多少女子跟他纠缠。
他好不容易能干干净净的一个人跟着程锦过日子了,怎么能容了死后被人“玷污”?若被他们编排出个别的女子掺在他们中间,他便是做了鬼,都不安心。
彦桓心里拿定了主意,却笑着不肯跟程锦言明。程锦却只看了彦桓一眼,就明白他的心思。程锦心道:这个痴傻孩子,难道觉得史书上写出了他对我的看重,后世就不编排了?那些还编造故事的,哪里管史书上怎么写呢?
但程锦不想彦桓在这处再犯了痴,因此虽然程锦心中明了,却也不好仔细去跟彦桓说。不然彦桓为了避免别人编排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89章 襄阳王
程锦和彦桓用过了晚膳, 便一道歇息了。如此有过了些日子,等宫内的一些废殿收拾齐整,军中也稳定下来。赶在年前, 成帝便病倒了。成帝病得又重又急, 只想在临终前见一见先前的兄弟姐妹。彦桓就连忙下了圣旨给诸位藩王公主,请他们来宫中见一见成帝,一叙兄弟姐妹往日的情意。
公主们除了柔妃所生的嘉宁长公主,陆续都来了。其他的旁支藩王,得了圣旨后,也不敢不来京城。最后只三个藩王没有来, 正是成帝同父异母的三个兄弟。
成帝如今同父异母兄弟还有三个,当中有两个是先柔太妃所生。柔妃所生这两个儿子, 最受先帝宠爱的就是襄阳王, 另一个则被封为广阳王。广阳王虽然比襄阳王少些野心, 少些宠爱,但也不是个省事的,总是跟在襄阳王身后,也没少给成帝添麻烦。至于成帝的四弟安平王, 虽非先柔太妃所生, 却是柔太妃的婢女所生的, 就也算作柔妃的孩子。当初之所以有这个孩子, 是因为柔妃再生不得孩子了, 成帝又得了新宠, 柔太妃就将自己的婢女提了起来。因此, 安平王也对襄阳王马首是瞻。
在彦桓请诸位藩王进京的圣旨拟定后, 成帝不免又回忆起了当年最艰难的时光。
“柔妃有手段, 她生得两个儿子也很有手段。父皇总是相信他们说的话, 不相信我。”
“柔妃其实容貌没有母后好,母后容貌倾城,就算是最后病重的时候,她也很美,只是她的脾气太过不好。她会对父亲发脾气,会对我发脾气,也会对姐姐发脾气。她总是嫌弃我跟姐姐没有用,不能像柔妃生得孩子那样去讨父皇喜欢。可父皇念及年少时候的情分,去见她时,她能少对他发些脾气,或许我们也会像柔妃生得孩子那样讨得父皇的喜欢。明明母后跟父皇青梅竹马,明明母后姿容更盛,但……”
成帝说到这里,皱眉沉吟许久后,转头看向彦桓:“襄阳王和广阳王、安平王还没有动静?”
彦桓恭敬回道:“并没听到任何动静,孙儿已经再次下旨去请了。”
成帝冷哼一声:“再不来,再下。我看三次圣旨下了,他们却没有丝毫动静,谁还能说他们是忠的……”
成帝说着,咳了几声,呕出一口黑血。彦桓惊慌地要去叫太医,但成帝摆了摆手,阻止了彦桓后,长出一口气,直道:“不用喊他们了,我这样倒痛快多了!”
成帝确实病得厉害,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可眼见襄阳王等人的死期近在眼前,成帝怎么甘心看不到襄阳王等人身死的那天?成帝便拖着重病的身子撑了下来,这几日的精神竟然更好了些,甚至还能给彦桓下令做事,和彦桓商议着如何处理朝堂上的事。
襄阳王经营了不少人脉,这次有不少人出面为襄阳王周旋,甚至要进宫劝说彦桓,不要让各位藩王进京。是成帝将当中几个人拎到宫中怒斥,当中一个更以惊扰圣安的罪名的处斩,才少了一些劝说彦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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