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悸
等人走了,守城难掩诧异:“九千岁不是被圣上罚禁足了吗?怎得此刻从城外回来?”
长官锤他一拳:“上面说说,管你屁事,你可知京中现在人手最多的是哪儿?”
守城是外地新调进来的,满脸茫然。
“是他厂卫司!京中禁军和各部府衙人手加一块都不敌!”
“况且还有传闻,督公在京外更豢养了上万的私兵,你有几个脑袋,敢盘问他?”
守城吸了口气,胆战心惊低下头,心道刚刚幸好没拦人问话。
宁王府很快也接到消息,宁王便与李长夙闲聊起顾玄礼,聊着聊着,提到他思前想后,都觉得李长夙提议只杀冯坤,不动督公府之人的提议很好。
“宣平侯的那个世子,着实扶不上墙,往后再留也没有多大作用,趁着这次死了也干净,更能激发宣平侯对瑞王还有顾玄礼的恨意,长夙啊,你的提议不错,”
宁王笑起来,“说来,我起初还以为你让为父不动督公夫人,是有旁的心思呢。”
李长夙闻言一愣,立刻摇头:“儿臣没有旁的心思。”
宁王一笑:“那是自然,为父只是说说,想起早年你去南坪伯府作客,回来也曾赞许过那三姑娘容貌出众。”
“那都是年少不懂事之言,父亲不要取笑儿臣了。”
李长夙面色平静,难辨心中所想,宁王自然也不会再揪着这件事打趣自己儿子,两人很快便聊到了其他。
殊不知,想讨好夫婿与公爹,端着补汤走到屋门外的林觅双,却将两人谈话听了个大概。
习秋在一旁呼吸欲止,而林觅双整个人亦如遭雷击,眼底尽是血丝!
另一边,终于回了府中的督公慢悠悠朝着主屋走去,边想他的小夫人倒也好命,这些天都没听闻出过意外,边慢悠悠勾起唇角,觉得这会儿将人吓醒,定然十分有趣。
结果走到主屋前,才发现等待他的只有一片清寂,黑灯瞎火,连个看门丫头都没有。
好巧不巧,闷热的夜里,又下起了小雨。
梅九接到督公回府的消息时,正在收拾他记了一个月的小簿子,督公这趟外出虽没带他,却也让人跟着记录了,前些天刚刚送回来,他忙着誊抄,一时忘了时间。
等到出门去见督公,才发觉,咦,下雨了。
他想了想,回屋换了套方便杀人的劲装,又把刀戴好了,提着小簿子哒哒哒跑去。
督公站在夜幕中神色莫测,浓密的睫毛上站着细密的雨滴。
待他走近了,督公却是慢吞吞问起,他不在府中这一个月,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梅九一顿,也不知督公问得是哪方面,可既然问得笼统,他也只有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无巨细汇报上去。
顾玄礼听闻瑞王府因着宣平侯世子暴毙,手忙脚乱时,神色不变,而听到宁王府原打算闹个意外,劫持夫人,结果不知为何罢手后,终于笑了声。
他无所谓冯坤怎么死,别人将锅甩给他,他心情好时也可以接着,但只要想到,有个暗处觊觎的可怜虫,窥着他掌中的小夫人,看得见,摸不着,就觉得十分有意思。
啧,多可怜啊,可惜了他的小夫人虽然胆子大,但定不敢爬他的墙,也定然不知道,这位世子早年拜访伯府的时候,就曾感叹过她容貌过人。
就让那位世子远远看着,心痒得同猫爪似的才好,他最爱看这种求而不得的戏码,谁叫他就是个心思诡谲的太监呢?
梅九见督公听到别的没反应,只有听到夫人相关的事后笑了,便猜测,哦,督公是想听夫人的事。
于是他围绕着夫人,把事情说得更细了些,包括了夫人去玉佛寺祈福,为督公大肆批判那些满口胡言之人,还有夫人为了照料小珍珠,尽心尽力险些将自己都累倒的事。
顾玄礼听着听着,嘴角的笑意终于一点点扯平了。
他缓缓扭头看向梅九:“你说,那些人同她说,咱家与段贵妃是那种脏关系,连着那小畜生都是替段贵妃养的?”
那明明是你捧在手心里的小珍珠,梅九额角抽了抽,但还是诚实点了点头。
也是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咦,督公怎么不进屋啊。
哦,屋里黑漆漆的,夫人今晚不住这儿。
顾玄礼眼中闪过一抹哑然,可很快又被他压制下去,他扭过头,看向这黑漆漆的主屋,突然笑出来:“所以,她就信了?所以,她搬出主屋,是在给咱家甩脸色?”
梅九眨眨眼,茫然半晌才道,属下不知。
夫人今日搬出院子的时候,他也好奇问了孙嬷嬷一声,孙嬷嬷只笑吟吟的,什么都没说。
想来,可能……确实?
雨下得大了些,黑金色的曳撒被淋了个全湿,乌发也黏在苍白的脸上,让顾玄礼看起来像个从湖里爬上来的美艳水鬼。
他薄唇轻扯,露出个阴森森的笑:“好。”
言罢,问清夫人在哪,转身便走。
梅九一顿,伸长脖子问:“督公,您不去看看小珍珠啦?”
督公连一个呵都没回他,只平静着目光,一路走向林皎月落榻的小院。
府中下人意外撞见他,值着大雨,此起彼伏颤抖行礼,跪了一路。
梅九慢慢慢慢皱起眉,下意识要去摸自己的小簿子。
督公这次,是要对着夫人犯病?
等走到小院外时,雨声与人声渐弱,视线里只剩窗户纸透出来的一丝暖黄。
顾玄礼推门而进,惊起了靠着柜架守夜的阿环。
阿环因着督公对夫人好,早用尽全力克服了恐惧,但今晚不知为何,瞧见对方一眼,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还没张口,顾玄礼提起小丫头的衣襟就将人扔出了屋。
力道虽不重,可阿环被砸懵了!
她一把爬起来,眼睁睁看到屋门在眼前被嘭一声关上,涌到喉头的劝阻全部哑然。
夫人今日刚来葵水,烧也未退,若是浑浑噩噩下触怒了督公如何是好?
顾玄礼走进里屋,昏暗的影子模糊映照,叫他看清榻上有个小拱包。
他眼中浮出抹冰冷的戏谑,走过去坐下,伸出手,慢条斯理拽下被角——
瞧见双安静闭着、哭得通红的眸子。
顾玄礼顿了顿,被这张脸晃了神,忽又察觉到空气中有抹淡淡的血腥味儿。
旁人都道他杀人如麻,甚至饮血啖肉如家常,可实际上他一丁点儿都不喜欢沾血,每每杀人时被溅一身,都恨不能闭气掩眸,因着那味道哪怕只有一点儿,都会叫他想起自己被埋在死人堆里的时候。
现如今,他闻到了林皎月的身上有血味儿。
额角跳了跳,第一反应是,苦肉计?
呵,手段丰富啊。
他都没舍得将这具漂亮的身子弄出血来,哪怕是上次替林皎月纾解时,也是极尽柔和的,丁点儿没弄破她,她倒好,为了给他甩脸色,竟敢如此折腾。
舌尖抵了抵上颚,顾玄礼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将被子一扯,全部扯了下去。
这番动静,终于惊动了蜷成一团的林皎月。
她微微一抖,下意识放松身子,睁开了红通通的眼。
四目对视,顾玄礼平静垂下视线,盯住了那穿着开裆裤,半遮半掩,露出的一半白。
这穿得是什么?
腰上勾下去的,又是什么?
顾玄礼极难得愣了会儿神,林皎月却已经回过神,惊慌失措地低叫一声,拽住被子便往上拉。
可被子一角被顾玄礼坐压着,怎么都拽不动,她行动快过脑子,嫩嫩的玉足下意识便伸出来,一脚抵了过去。
她只想着叫人挪开些,让她盖,盖住,等足底真贴上去了,才轰隆意识到,自己居然踹了督公……
变故就在一瞬间,想缩回脚已经来不及。
顾玄礼神色微妙地钳住了她的脚踝,刚想沉声问,胆子越来越肥了?却感觉掌心的温度有些不对。
林皎月发烧了。
见林皎月还要挣扎,他不耐地呵斥了一声:“再动真将你脚斩了。”
林皎月瞪大眼,慢慢慢慢放软了力道,可眼周越发红了。
她被迫由顾玄礼用指腹摩挲了会儿足心,又冰又痒,难受得她真想立刻哭出来,可记得这人不喜欢自己哭,久而久之,憋得整个人微微战栗。
顾玄礼看她一眼,不做声,只在估量了个大概后,缓缓将她的脚塞回被子里。
小夫人立刻就把脚缩回去了,动作时又不小心蹭到了他,可林皎月这次大概慌了神,都没发现。
心中原本的压抑和暴虐,被这只玉足轻轻一踹,好像全踹空了,顾玄礼沉默了好久,险些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他想起来后,刚想问林皎月,为什么要搬出去,身上这带子又是什么,忽而就听到他的小夫人哭了。
哭得很低,像不想被他听见,但又实在忍不住,便攥着被角,将自己头埋在枕边的被子里一颤一颤——可她身上还没盖好,软白白也还露着一小半呢。
不伦不类,顾玄礼想,可又想,真白。
他啧了一声,将林皎月的脑袋从被子里提起来,嫌弃地给她重新裹严实,却没止住那婉转若莺啼地哭。
甚至,林皎月好似有恃无恐,哭得更大声了。
“行了,咱家什么都没做你都哭成这样,咱家要真把你怎样,是不是要把整座府都掀翻了?”
他随口嘲弄,没想林皎月竟低声回了句嘴。
“说什么?”顾玄礼皱起眉头,没听清。
烧昏了头,又在起初被吓失了神的林皎月便攒着委屈,抬头控诉似的看他,一字一句:“你就是欺负我了!”
顾玄礼挑起眉。
林皎月的理智被病痛镇压,开了话匣子,颠三倒四地哭诉:“我病了,头好疼的,睡了很久才睡着,你一来就把我闹醒,还掀我被子。”
顾玄礼哑口,她又继续哭:“我还来葵水了,肚子也好疼,谁不知道姑娘家来了葵水不能着凉,你还用手冰我足底,还让我肚子见风!”
顾玄礼这才知道,原来穿开裆裤是因为来葵水了,而那个东西……大概是女子都用的,月事带。
身经百战的督公难得有几分神色微妙,寂默片刻,便听着被他裹成个粽子似的小夫人越哭越伤心,数落地话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放肆——
她甚至敢颤颤巍巍地瞪顾玄礼了。
“我知道督公厌嫌血腥味儿,还特意搬出了主屋,您不夸夸我懂事,反而还这么凶我……我,我真的很委屈。”
泪珠像珍珠串子,怪不得她从前没钱戴首饰也楚楚可人,因这些漂亮的水光色,都攒在她自己的眼里了。
随后她又颠三倒四地说了很多,说到小珍珠也病了,和她一样可怜,被人怠慢,连被人害了都险些没发现,差一点点就要死了。
她哭得既伤心又漂亮,认真带着几丝祈求地看着他:“督公,既然养了,不论前因后果,都要,都要好好爱它的,不然,会死的。”
哪怕病得昏了头了,再放肆的话也说了,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提一声沈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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