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律
“不好不好,我一样都不尝。”沈决拼命摇头大喊,“姓江的,你好狠的心,行,你也别折腾我了,你想问什么只管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
江潋终于摆了摆手,示意望春先退下。
望春颇为遗憾:“沈指挥使你怎么这么不经问,我这还没开始呢!”
沈决:“……”
行,你小子给我等着。
望春退下,江潋慢慢坐直了身子,盯着沈决的眼睛问:“是谁让你把绣球踢咱家怀里的?”
“若宁小姐。”沈决老实回答。
江潋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意外,倒是望春在旁边愣了愣,继而偷偷笑起来。
原来绣球是若宁小姐故意抛给干爹的,看来她对干爹果然不一般。
“若宁小姐给了你多少钱?”江潋又问。
沈决忙摇头:“没,没给钱,是我自愿的,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很般配,不在一起天理难容……”
江潋重新靠回到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望春,给沈大人剔剔指甲。”
“好咧!”望春应声,乐颠颠地拿来一根又长又尖的竹签子,抓住沈决的手就要往他指甲里面扎。
“别别别,我说我说。”沈决大喊,“两千两,若宁小姐许了我两千两,说事成之后再给我,所以我还没拿到手。”
“两千两你就把咱家卖了?”江潋咬牙道,“我俩的情分,就值两千两?”
两千两不少了,够寻常人家花销半辈子了,沈决心里想着,嘴上却说:“不是,那钱吧,它就是个意思,我是真心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
“望春,磨蹭什么呢?”江潋厉声道。
望春忙又重新抓住沈决的手:“沈大人,别动,别动,越动越疼……”
“我说,我说,我全说。”沈决彻底放弃抵抗,对江潋气急败坏道,“听好了,她说……”
沈决清了清嗓子,学着杜若宁的声音说道:“江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安排的,冤有头债有主,你用不着拿别人撒气,有本事就来找我,我随时奉陪!”
他把杜若宁的声音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可惜这会儿没人欣赏他高超的模仿能力,望春甚至还倒吸了几口凉气。
天老爷!
望春偷眼打量江潋,心说若宁小姐居然用这种语气跟干爹叫板,干爹这回肯定要气死了。
江潋的脸色很平静,仿佛夏日午后无风的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可是望春和沈决都知道,这恰恰是他最生气的表现,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此时定然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若宁小姐危矣!
而此时的杜若宁,刚吃过晚饭回到怡然居,懒洋洋地坐在梳妆台前,由着茴香给她拆头发。
这一天过得又累又漫长,现在她只想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茴香站在她身后,动作轻柔地帮她摘下头上的簪子步摇珠花,而后将头发全都散开,拿梳子一缕一缕地梳顺。
“小姐。”小丫头纠结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嫁给督公大人,就是你想要的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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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狭路相逢
杜若宁被她问得一怔,没有立刻回答,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出了半天神,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我也说不好,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最好的结果。”
目前是什么情况?
最好的结果是什么结果?
茴香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所以,小姐这样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福呢?
小姐说是最好的结果,既然是最好,那应该就是幸福的吧?
她还想进一步再证实一下,藿香却在这时走了进来,说热水已经准备好,让小姐快点去沐浴。
茴香便没有再问,和藿香一起去伺候小姐沐浴。
不管怎么样,督公大人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沐浴过后,杜若宁扑到床上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中间连个梦都没做。
云氏在父女两个轮番劝说下,虽然已经接受了现实,心里总归不痛快,夜里也没睡踏实,起来后见杜若宁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不禁叹气。
这孩子的心可真大,她是不是根本就没明白嫁人是怎么回事,更加没明白太监是什么意思?
当娘的都愁成这样了,她却还要去上学,说自己已经拉了好多天的课,不能再荒废下去。
云氏很想问问她,就不怕去了书院被同学们嘲笑吗?
转念一想,问也是白问,她要是怕,就不会这么干了。
这孩子真是跟她爹一模一样,从来都不在乎外界对自己的看法,活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
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说再多都没什么意义,既然她自己看得开,就让她接着去上学吧!
总不能因为定了一门糟糕的亲事,就一辈子不出门了吧?
何况宁儿也没打算真嫁,只是想拿江潋做个挡箭牌而已。
云氏自我安慰了一番,便不再纠结,吩咐下人给小姐准备东西,又叮嘱杜若尘和杜若衡好好照顾妹妹,谁要是敢拿妹妹的亲事开玩笑,先打一顿再说。
杜若飞中了武状元,又有军功在身,点榜当日嘉和帝急着炼丹匆忙离去,太子和兵部尚书商议之后,授予他武威将军之职,命其暂去京西营操练兵马。
有了官身,自然不用再去书院,这两天便要动身前往京西营赴任。
兄妹三个仍然像先前一样,带着侍卫仆从招摇过市向书院而去,所过之处民众们纷纷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抛绣球的时候很多人都跑去熙春园看热闹,等着看绣球会被哪个幸运儿抢到,结果伸着脖子等了许久,最先出来的竟是督公大人。
督公大人冷着脸,周身都充满了杀气,看到乌泱泱的人群,停下脚步骂了一声“滚”,吓得大家心肝直颤,呼啦一下全跑了。
跑了之后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不敢乱打听,直到下午各家公子从宫里出来,才有消息传出,原来督公大人自己便是那个幸运儿。
民众们全疯了,一时竟不知道该恭喜还是该替若宁小姐感到悲哀。
也有一部分早就看这两个有猫腻的民众怀疑他们是故意的,因为皇上要为若宁小姐和五皇子赐婚,两人迫不得已才想出这招。
可若果真如此,督公大人为什么还气成那样?
嗯,肯定是为了做给皇上看的,内心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这个话题带给人们的震撼实在太大,尽管过了一夜,热度丝毫未减,因此当杜若宁的马车一出现在街上,所有人都恨不得跑过去扒开她的车帘看一看,看看她本人到底是欢喜的还是难过的。
不管是怎样的,嫁给一个太监总归不那么光彩吧,她居然第二天就出门去上学,该说她心大还是求知若渴?
人们跟着马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虽然不敢大声,总有一两声会传进轿子。
茴香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抱怨:“这些人怎么这么闲,全都跟长舌妇似的,难道他们就没有事情要做吗?”
杜若宁倒是淡定,甚至将车帘挑开一个缝隙往外看:“气什么,有人谈论说明你家小姐我名声大,名声大是好事,别人为了出名还要各种造势,我这不费吹灰之力的,天天都站在风口浪尖上,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
嫁给太监有什么好眼红的,谁会眼红太监呀?茴香心里暗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藿香瞪了她一眼:“小姐要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你少在这里杞人忧天,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茴香挨了训,嘟着嘴不再说话,感觉藿香现在和小姐越来越像了,总是一副看透万物,胸有成竹的模样。
对于小姐要嫁给太监的事,她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正想着,外面突然安静下来,茴香刚要瞧瞧是怎么回事,便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喊道:“督公出行,闲人避让。”
亲娘哎,怎么又撞上了?
茴香大吃一惊,忙掀开自己这一侧的车帘往外看,就见民众们正如水般向两旁退开,无声而又迅速。
被腾空的街道上,一台精致华美的轿子在一群褐衣弯刀的东厂番子护卫下缓缓而来,四月的风吹动翠绿锦缎绣粉红芍药的轿帘,露出半张白壁无暇的俊美面容。
一瞬间,茴香仿佛回到了去年秋天小姐入学的第一天。
那天也是这样的情景,督公大人坐着轿子从对面走来,挡住了小姐的去路,从此便拉开了两人纠缠不清的序幕。
如今又是这样的狭路相逢,两人却成了有婚约在身的未婚夫妻。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民众们大约也是和茴香一样的想法,全都在街道两旁静默着,想看看这对未婚夫妻定亲后的第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们会打招呼吗?
会怎么称呼对方?
是微笑是羞涩还是怒目而视?
他们真的中意这门亲事吗?
马车和轿子同时停下,和去年的情景一样,两方人马相互对峙,谁也不让谁。
望春的心境却和去年完全不同,看着对面那辆已经十分熟悉的马车,真想跑过去掀开车帘叫一声干娘。
可惜他不敢,他怕这一刻叫完,下一刻脑袋就要搬家。
“干爹,怎么办?”他哈着腰凑近轿子小声问。
“等。”里面扔出来一个字。
等啊?
为什么要等?
望春心想,咱们做为男方,不该主动一点去打个招呼然后让人家小姐先过去吗?
去年都知道要礼让女眷,怎么今年就不知道了?
好吧,他说等就等吧,谁让他是爹呢!
那一边,杜若尘也在隔着车窗小声问杜若宁:“妹妹,怎么办?”
杜若宁想了想,:“让三哥哥过来。”
杜若尘愣了下,忙叫了杜若衡过来。
“什么事呀妹妹?”杜若衡啃着刚在街边买来的烤白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