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律
“他们还没熄灯,定是在骗我。”殷九娘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杜若宁的手腕一软,身子又跌了回去。
这丫头,还有完没完了?
江潋有点想笑,清了清嗓子正经道:“要不,先把灯熄了?”
杜若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江潋便当她是默许,转头吹熄了床头的灯。
房间陷入黑暗,殷九娘再次被望春拉走。
“要不,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吧!”江潋提议道。
“不行!”杜若宁断然拒绝,“我们只是在作假,又不是真的夫妻,睡一起像什么样,再怎么着也得有个底线。”
“……”江潋在黑暗里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道,“你怕什么,我都没有作案工具,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底线的。”
杜若宁顿时又哑了声。
不知怎的,这句话明明挺好笑的,她却莫名觉得心疼。
江潋是为了给她报仇,才入宫做了太监,虽然他自个好像对这件事已经看淡,甚至可以拿来自我调侃,可是,一个男人没了最重要的东西,多少都会有些自卑的吧?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江潋在她面前表现得确实挺卑微的,若非对外人还是一样的铁石心肠杀伐果断,都快变得不像从前那个高冷又骄傲的督公大人了。
唉!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软了心肠,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既然如此,就睡一晚吧!”
一晚上而已,全当是对他的补偿吧!
江潋无声地勾起唇角,将怀中人儿紧紧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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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哪怕伴着疼痛也好喜欢
幽暗的房间显得格外寂静,只有两人略有些克制的呼吸声和窗外哗哗的水声。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都没有睡着,一个姿势坚持了很久,直到挨着床的半边身子发麻,也没人敢提出换个姿势,仿佛只要一开口,一翻身,就会打破某种结界,释放出被禁锢在其中的野兽。
江潋尤其难受,一只手臂在杜若宁脖子脖颈处,轻浅的呼吸,芬芳的体香,柔软的发丝,隔着轻薄衣衫传来的温度,每一种都仿佛召唤野兽的咒语,使得他身体里的野兽疯狂咆哮冲撞,拼命想寻找一个出口。
可他并不太清楚出口在哪里,同时又有点害怕,怕失控的自己会对怀里的人造成伤害。
他极力克制,却徒劳无功,直到心口传来一阵刺痛,痛得他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轻吟。
“怎么了?”杜若宁立刻察觉到他的异常,挣脱他的搂抱,手肘撑起半个身子问道。
“没事。”江潋顺势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身体,换成了平躺的姿势,“就是侧身睡久了,压得有点不舒服,别担心。”
杜若宁却不信,伸手按在他心口处:“是不是这里又疼了?”
江潋没想到她这么敏感,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杜若宁便坐起来,想要去点灯。
“别点了,被那女人看到又麻烦。”江潋拦住她,“你帮我揉一揉,很快就不疼了。”
杜若宁虽然之前在房顶上过他一次当,却也知道他这回不是说谎,便没有推辞,盘腿坐到他身旁,轻轻帮他揉了起来。
“景先生的老友到底是怎么说的?”她边揉边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走之前她其实就有怀疑过,本想去找宋悯问个清楚,又怕宋悯并不知情,自己贸然去问,反倒暴露了江潋的身体状况被宋悯拿来利用。
再者来说,就算宋悯知情,就算这毒确实是他做的手脚,他正巴不得江潋死,怎么可能给江潋解毒。
思来想去,她最终没有去找宋悯,暗中盘算着,等到从江南回来,她也要想办法给宋悯下个毒,然后再和他谈条件换解药。
如果这段时间景先生和他的老友也研究出了解毒的方法,那就再好不过。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不希望江潋因为怕她担心而瞒着她。
他们现在是伙伴,是盟友,是未婚夫妻,要并肩作战,还要共同经历生死,无论好事坏事,都该彼此坦诚,不能隐瞒。
可惜,江潋并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只是轻声告诉她:“真的没事,景先生的老友说了,只要不受伤,不妄动心神,就不会发作。”
“那你现在怎么又发作了?”杜若宁问道,手突然一顿,在他身上上下摸索,“你是不是受伤了没告诉我?”
“没有……没有受伤……”软绵绵的小手带着火在身上游走,江潋心口的刺痛更加强烈,却拼命忍着没有发出呻吟。
他不想让她担心,也不想让她停。
他喜欢她这样,哪怕是伴着疼痛,也好喜欢。
杜若宁摸着摸着,突然咦了一声,感觉自己的手好像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根据她浅薄的男女认知,那似乎……
“……”她倒吸了一口气,手假装不经意地又从那里路过。
然而什么也没有,方才那一下仿佛是她的错觉。
她不甘心,打算再试探一次,江潋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怎么了,是不是疼得厉害?”杜若宁的注意力被转移,忙又返回来给他揉心口,景先生不是给你带了药吗,要不要吃一颗?”
“那就吃一颗吧!”江潋确实有点坚持不住,又怕她再继续乱摸,便让她去点灯,告诉她药在哪里。
杜若宁从江潋身上翻过去,下了床,摸到火折子把灯点亮,去帮他找药,倒水,回来亲自喂给他。
江潋半撑起身子,就着她的手吃了药,重新躺回去。
身边没有了乱他心神的人,心痛的感觉便渐渐消失了。
杜若宁没有再上床,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前接着给他揉,时不时问一句感觉怎么样。
感觉自然没有温香软玉抱满怀来的好,可惜江潋不敢说出口,只能含糊其辞地回应她:“还行,已经好多了。”
杜若宁就着灯光,看他脸上已经恢复如常,稍稍放下心来,揉着揉着,突然手一顿:“你既然没受伤,为什么会发作,莫不是妄动了心神,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江潋难得结巴了一回。
杜若宁却不信,追问道:“你不会是在想九娘吧?”
“怎么可能?”江潋哭笑不得,有她在身边,他怎么会想念别人?
不对,就算她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想过别人。
十一年来,时时刻刻占据他心底的,只有她一人。
“那你到底在想谁?”杜若宁又问,随即把眼一瞪,“你不会是对我动了邪念吧?”
“没,没有……”江潋被戳中心思,慌得不行,脱口道,“沈决,是沈决,我在想沈决。”
遥远的京城,正在赌场一掷千金的沈指挥使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喃喃自语道:“是哪个小美人儿又在想念本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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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此生只为这一人而任性
听到江潋亲口承认自己在想沈决,杜若宁愣在当场,半晌没有说话。
原来他和沈决的感情这么深吗,深到自己在他身边,他心里还想着千里之外的沈决?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对她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
他这不是脚踏两条船吗?
简直比九娘那个张郎还要可恶。
杜若宁板着脸,起身道:“太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江潋想叫住她,又怕她留在这里问东问西,犹豫再三,最终没有挽留,任由她开门走了出去。
她若不走,两人只能睡一张床,恐怕他的心会疼上一整夜。
倘若他们只是游山玩水,疼他也能忍受,但眼下还有任务在身,容不得他任性。
房门再次关上,带起的气流使得烛火摇摇晃晃,一如他凌乱的思绪。
景先生的老友说,他身上的毒很奇怪,像是苗疆擅使巫蛊的女子用来对付情敌的蛊毒,中了毒的人不能动情,一旦动情便会被蛊虫噬心,动情越强烈,疼痛就会更剧烈,甚至有可能会毒发身亡。
但这种毒在苗疆传女不传男,只是女人之间争宠的手段,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会用,也从来没有人会用在男人身上,因此他并不确定这种毒在男人身上起不起作用,更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这种毒,只能亲自去苗疆查证之后再做定论。
江潋望着摇曳的烛火,想着来之前景先生再三交代,与若宁小姐相处要保持距离,不觉露出一丝苦笑。
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离她身边,时时刻刻把她捧在手上,怎么可能做到和她保持距离?
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失控的。
这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他失去理智,奋不顾身。
如果活着是以与她保持距离为代价,那他宁愿死。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死,他就算死,也要把这江山双手捧到她面前再死。
再者来说,景先生和他的老友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下最终论断,是不是那种毒还不一定。
宋悯那人是挺阴险,又有些病态,但他好歹是个男人,一朝首辅,不至于恶心到把女人争宠的手段拿来用的地步吧?
抱着这种侥幸的心理,江潋吹熄了灯,翻身向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管怎么说,他不会和公主保持距离的。
就算再疼也不会。
此生他只为这一人而任性。
第二天,杜若宁起床很晚,醒来后眼睛都是肿的。
江潋体内的毒和江潋对沈决的思念,让她辗转了一夜,天快亮时才撑不住睡过去。
殷九娘倒是起得很早,杜若宁走出舱房时,她正坐在甲板上晒太阳发呆。
杜若宁一时分不清她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走过去叫了她一声:“九娘,昨晚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