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律
底下巡视的厂卫被惊动,全都仰着脑袋往上看。
上面那个被小姑娘追着满船跑的人,真的是督主吗?
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春公公,督主是不是撞邪了?”一个厂卫凑到望春跟前小声问。
“去去去,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望春挥手将人全都赶走,独自一个望着船顶笑得像个傻子。
干爹干娘好幼稚呀,可他喜欢看。
船顶上,杜若宁终于把江潋逼到了角落里,气势汹汹地叉着腰说道:“你给我过来,老老实实让我打一顿,我便饶了你。”
江潋不干,一步步往后退,突然一脚踏空,身子倒仰着往下坠去。
“江潋!”杜若宁惊呼,扑过去抓他的手。
江潋的手扒在边缘处,身子凌空,衣衫被河风吹得翻飞。
“快上来,我拉你。”杜若宁用力抓住他的手腕。
江潋摇头:“我好像使不上力气了。”
“那怎么办,我叫望春来……”杜若宁说着就要大声喊望春。
“不用。”江潋忙制止她,“你亲我一下,我就有力气了。”
“……”杜若宁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气得去掰他的手,“骗子,大骗子,摔死你得了!”
“就许你骗我呀?”江潋笑起来,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将她也拉了下去,抱在怀里像只大鸟飞掠而起。
杜若宁惊呼一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感觉像是在云彩里飞。
夜风从河面吹来,拂过她热热的脸颊,发烫的耳垂,将两人的发丝和衣衫全都缠绕在一起。
“若宁。”江潋的声音如梦呓在她耳边响起,“你能不能也送我一份礼物?”
“你想要什么?”
“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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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为你做一件天下独一无二的嫁衣
距离杭州还有两天路程时,殷九娘终于清醒了一回,得知船已经过了扬州,很是歉疚,说自己给大家添麻烦了,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回扬州去,索性跟着一起到杭州再下船。
杜若宁和江潋都没说什么,默许了她的请求。
晚饭时,杜若宁收到贺之舟的来信,说他们已经把云家表姐送到江宁,亲自交到了舅舅手里,现在正赶去杭州,到时候在杭州和她会合。
杜若宁看完信,半真半假地责怪江潋:“都是你打乱了我的计划,害得表姐一路孤零零没人陪伴,将来见了舅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江潋却不以为然,慢条斯理地嚼着一块牛肉说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推到我头上就行了,你舅舅还能把我怎样不成?”
一句话把杜若宁堵得无话可说,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多厉害呀,谁敢把你怎么样。”
“那你还敢打我。”江潋板起脸想要凶她,试了几下没成功,只得放弃,“算了,先饶你这一回。”
“你说什么?”杜若宁把筷子一放,杏眼含威瞪视着他。
江潋立马改口:“我说我错了,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在一旁布菜的望春差点没笑喷。
干爹认错认得这么快,是终于搞清楚自己的地位了吗?
在若宁小姐面前,他这督公大人的架子从来就没端起来过。
不管是定亲前不是定亲后,若宁小姐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偏他自个还不肯承认。
说起来,这趟江南之行收获真的很大呀,干爹和若宁小姐的感情眼瞅着就像这夏天的气温一样,噌噌地往上涨,照这样下去,明年若宁小姐及笄之后,成亲的事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到时候,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干娘了。
望秋还眼巴巴盼着给干娘梳头呢!
认真来说,这里面不仅有自己的功劳,那个九姑娘也是功不可没的,好像自从那晚干爹和若宁小姐被她逼着同床共枕了一晚之后,两人的感情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
若宁小姐会撒娇了,干爹也会服软了,两人都能在一起打打闹闹了。
可惜后来两人忙着去各处办事,在船上待的时间少了,要不然九娘再闹腾几回,说不定还会有新进展。
这眼瞅着杭州就要到了,九娘一走,指导干爹的任务又要落到他头上,干爹虽然不会骂九娘,却会骂他。
算了,骂就骂吧,为了干爹的幸福,他能忍。
望春在这里想得美滋滋,比他自个要娶媳妇还美,一粒花生米飞过来打在他额头上。
“想什么呢,汤都洒了。”江潋没好气道,“春公公这是又编了什么新故事,来,说出来大家乐呵乐呵!”
望春吓一跳,低头一看,可不是吗,汤碗都被他盛得满满地溢了出来。
“干爹饶命。”他忙放下汤勺,躬着身子赔罪,随口编了句谎话,“儿子是在想,等回头到了杭州,去了织造府,让王茂才为若宁小姐定制一身嫁衣,用最好的蚕丝,最好的金线,请几个江南最好的绣娘,做出来的嫁衣方能配上若宁小姐倾国倾城的姿容,干爹您觉得儿子这个想法好不好?”
“……”江潋盯着他看了两眼,半晌才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自己不专心侍候的过错了吗?”
不能吗,那我再编一个行不行?望春缩着脖子想。
江潋却紧接着又说:“下去吧,罚你把这盆汤喝完,剩一滴就割了你的舌头。”
“……”望春看着这盆色香味俱全的海参汤,一时竟分不清干爹对他究竟是罚还是赏。
“去吧,你干爹赏你的。”杜若宁笑着说,“喝不完也没关系,有我在,不会让你丢了舌头的。”
“多谢若宁小姐。”望春这才高兴起来,端着汤走了。
“没出息的样子!”江潋看着他走出去,这才转头对杜若宁小声说,“他倒是提醒我了,等回头到了织造府,我就让王茂才为你量身定制一身嫁衣,要天下独一无二的那种。”
杜若宁:“……”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割人家望春的舌头?
当爹的就可以随便欺负儿子吗?
隔天清晨,大船终于抵达杭州。
这一次,江潋没有再低调行事,提前一天就让人把消息传了过去,杭州知府和织造局提督太监王茂才率领地方官员上百人,浩浩荡荡到码头迎接他的大驾,旗幡招展,鼓乐齐鸣,三百卫兵开道,阵仗与皇帝出行一般无二。
山呼海啸般的“恭迎督公驾临”声中,江潋与杜若宁换上正装,被几十名东厂番子簇拥着在船头并肩而立。
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河面铺陈着万点霞光,清晨的风从南边吹来,吹散笼罩其上的薄雾。
杜若宁站在船头极目远眺,已经可以透过雾气看到那若隐若现的翠绿山峦。
吴山,吴山,她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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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督公大人的腰子长什么样
在众人敬畏的目光注视下,江潋携着杜若宁的手下了船。
王茂才做为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第一个迎上前来,哈着腰满面堆笑地招呼道:
“督主一路辛苦,这位想必就是咱们的督主夫人吧,不愧是定国公家的千金,这通身的贵气,这绝世的姿容,和督主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往常总听人说神仙眷侣,今儿个才算是明白了其中意思,这个词就是为督主和夫人造的呀!”
王茂才三十出头,个子不高,面白无须,一双眼睛透着精明与世故,又因天生一张好嘴,溜须拍马他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只要他想讨好的人,没有不被他哄得心花怒放的。
江潋素来知道他的脾性,仍然抵不住他的马屁功,只是面上不好表现出来,冷着脸道:“差不多得了,好歹也是做了提督总管的人,就不能学着稳重些,让人看见,以为我们司礼监出来的都是些马屁精。”
“非也非也,王公公所言,也正是下官们的心里话呀!”杭州知府同样满面堆笑地上前说道,“督主和夫人着实般配得很,那么多王孙公子,夫人的绣球偏偏抛给了督公大人,可见是上天注定的金玉良缘,对不对各位?”
“对对对,真真是上天注定的金玉良缘。”其他官员纷纷附和。
对于这位爱吃人脑子的督公大人,圣上面前最得宠的权宦,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对他的脾性也不了解,既然王茂才上来就夸他和国公小姐的好姻缘,想必他对这位小姐十分在乎,跟着夸总不会错。
江潋有点想笑,又极力忍着,侧首看了杜若宁一眼,面色严肃道:“咱家与若宁小姐只是定亲,现在叫夫人早了些,叫若宁小姐便可。”
王茂才立刻应声道:“是是是,督主说得对,主要是下官们看到您二位如此般配,情不自禁想叫夫人,既然督主让叫若宁小姐,那便先叫着,等到二位大婚之喜,我们再正式给夫人见礼。”
说着又向杜若宁连连作揖:“若宁小姐,小的就这毛病不好,一激动话就多,您别往心里去,小的给您赔不是了。”
杜若宁一直没说话,看着他如此卖力的讨好,终于忍不住笑起来:“王公公当真生了一张巧嘴,我倒想听你多说几句,奈何坐船坐得脑子昏沉,身子乏力,不如先进城安顿了,王公公再来与我好好说话。”
“哟,您瞧瞧,我只顾着说话,竟忘了这茬,督主和若宁小姐坐了一路的船,怎能不乏累,快快快,把轿子抬过来,送督主和若宁小姐去行馆。”
王茂才向后一招手,官员们立刻退在两旁,十六个轿夫抬着一顶极度奢华的大轿子走来。
杜若宁恍惚了一下才认出,这轿子竟和江潋在京城乘坐的轿子一模一样,就连轿帘都是同样翠绿锦缎绣粉红芍药,只是轿子整体比京城那个大了一倍,八人抬也换成了十六人抬。
十六人抬的轿子,那是皇帝出巡时才有的排场,他们竟敢用来接待一个太监,果然是山高皇帝远,拍马屁都能拍得这么肆无忌惮。
杜若宁感慨着看向江潋,江潋竟像是早就习以为常,神色淡然地打起了轿帘,让她先上轿。
两旁的官员也都看傻了,督公大人居然亲自为若宁小姐打轿帘,可见这位小姐极得他的欢心,王茂才不愧是马屁精,这马屁拍得真是又精又准啊!
两人上了轿,王茂才直接干了望春的活,尖着嗓子喊了声起轿,卫兵们鸣锣开道,十六个轿夫抬起轿子向城中进发。
望春没有跟他们一起下船,要等他们走后,把殷九娘带到城里找地方安置好,再去行馆和他们会合。
殷九娘原本是要自己走的,杜若宁说大家好歹一路同行了这些天,就算没有救命之恩,也理当将她妥善安置,再送些银钱给她傍身,至于之后命运如何,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轿子一路前行,沿途民众远远驻足观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万岁爷驾临了杭州。
“怪不得民间有人背地里称你为九千岁,我看你跟万岁也没什么区别了。”杜若宁坐在轿子里,小声与江潋说道。
这轿子宽敞的像间房子,三四个人并排躺着都嫌大,江潋倚着靠枕,一双大长腿翘在轿杆上,手托额角懒懒道:“不还差了一千岁吗,早着呢!”
杜若宁拿白眼翻他:“瞧给你猖狂的,就你这句话,换了旁人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我不是旁人,我是江潋。”江潋长眉轻挑,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得瑟样儿。
杜若宁看得想打人,冷哼道:“也就李承启惯着你,你看看人家宋悯,同样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人家怎么没像你这么猖狂,这么嚣张?”
江潋也跟着冷哼:“他倒是想,可惜他没长那腰子。”
“你长了?”杜若宁突然抿嘴一笑,侧身去扒拉他,“来来来,让我瞧瞧,督公大人的腰子长什么样?”
江潋顿时红了脸,也不得瑟了,捂着衣服道,“别闹,外面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