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律
“确实如此。”
有了五皇子带头,左都御史冯佑便紧随其后站了出来。
“陛下也知道,这两年无论是京城还是地方,总有人在散播长宁公主和若宁小姐是同一个人的谣言,赈灾粮被劫之后,这两位更是与从天而降拯救众生的神女合为一体,几乎要取代陛下成为江南百姓心中的救世主,其背后有着怎样的阴谋,这阴谋又是何人操纵,何人能从中获得利益,陛下该好好让人查查才是。”
“臣附议。”
随着五皇子和冯佑的进言,宋悯一党终于又把话题硬生生拉了回来。
户部左侍郎出列道,“臣虽不知谁才是这个谣言的真正受益人,但臣敢肯定绝对不会是首辅大人,因为首辅大人与若宁小姐没有半点瓜葛,长宁公主当年也是他……总之他断不会制造出这样的谣言,挖出神像之事就更不可能是他有意为之了。”
“没错,此事与首辅大人毫无关系。”
“首辅大人是被人陷害的。”
“若宁小姐是定国公之女,是掌印大人的未婚妻,谁受冤谁受益显而易见。”
其他官员一看发了言的人并没有被割掉舌头,便都大着胆子各抒己见。
“若宁小姐受了什么益?”
众说纷纭中,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在后排响起。
后排全是品阶低的官员,在这场神仙打架的争斗中,根本没有发言权,只能站在那里充数看热闹,此时突然有人说话,便显得格外突兀。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薛状元身着青袍排众而出,从容不迫地对全场拱手一揖:“诸位大人一直在拿神像神女说事,难道不明白若宁小姐为何被百姓奉为神女吗?
是因为她在杭州水患中拼尽全力保百姓平安,她在生死关头将马车让给老弱病残,她在知府都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说服了当地富商,出钱出粮帮助百姓渡过难关。
她一个深闺弱女,洪水来时,她与百姓在一起,灾后重建,她与百姓在一起,缺粮断粮,她与百姓在一起。
灾情稳定后,她拂衣而去,没有收取一分好处,没有索要半分功名,只有杭州百姓万人空巷洒泪相送,就连素有恶名的督公大人,都有百姓给他磕头,追着船哭喊着让他保重。
在此,下官想问问在场的各位,你们为官数载,数十载,可有被百姓如此感激过,称颂过,奉为神明过?
没有,你们没有,你们只知道站在这里,口水滔滔地计较一些空穴来风,怪力乱神,虚
.
无缥缈的东西,想要借此整倒一些没有与你们站在同一队伍的人。
你们若当真以江山为重,以百姓为重,不该倾全力去追查那被劫的几十万担赈灾粮吗,那可是杭州府数十万灾民的救命粮啊!
我敢说,你们当中若有谁能找到这些粮食,将之送到灾民手中,定然也会被百姓奉为神明。”
薛初融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停下来用一双清明如星月之辉的眼睛看向众人,“你们倒是去呀!”
大殿之上寂寂无声。
片刻后,只有沈决一把撕掉了贴在嘴上的封条,大声道:“你们倒是去呀!”
声音虽大,可惜没人理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薛初融身上。
起初,他们以为沈决是江潋的杀手锏,后来,他们以为定国公是江潋的杀手锏,现在才发现,这个年纪轻轻一身正气的状元郎,才是江潋真正的杀手锏。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情敌吗?
上回江潋在茶楼替薛初融出气,这回薛初融又在大殿上为江潋帮腔,他们到底是情敌还是情人呀?
太邪门了吧
.
第357章 你想让我来还是不想让我来
五皇子和宋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懊恼。
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个薛初融。
这人平时实在太低调了,又是个木呆呆的性子,和谁都不怎么来往,唯二的两次在朝堂上说话,都是为了他的红颜知己,事后随着杜若宁南下,他便又像隐形人似的泯然于众了。
虽然这次听起来也是为了杜若宁,但眼下杜若宁是和江潋绑在一起的,为杜若宁开脱,便等同于站在了江潋的阵营。
可他既然心仪若宁小姐,扳倒了江潋不正好对他有利吗,他干嘛拼着得罪所有人也要站在江潋那边?
真是个怪人。
“薛状元这番话说得很好。”五皇子道,“太执着于怪力乱神确实不对,但是想必你也听说了,若宁小姐带人去拜长宁公主庙,第二天醒来粮食就堆满了粥厂,甚至还在公主庙旁挖出了粮窖,这个又作何解释呢?”
“回殿下,这个很好解释。”薛初融道,“人在大难面前,第一时间就会想到祈求神明,若宁小姐为安抚民心,去拜一拜无可厚非。
至于那些粮食,可能是哪个不愿露富的大善人所为,也可能是一些劫富济贫的江湖侠盗所为,粮窖兴许是某个富户专门屯的粮食,以备灾荒年应急之用。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灾民们确确实实因为这些粮食保住了性命,咱们总不能放着抢粮的人不管,反倒去追究救人之人的责任吧?
因此,在微臣看来,谁在这个时候支持这种舍本逐末的调查,谁便是别有用心,蒙蔽圣听!”
他这番话虽是对着皇子说的,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众人即便知道他在偏帮江潋,都没办法对他产生鄙视,反倒觉得他无比坦荡,光风霁月。
五皇子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加上抢劫赈灾粮乃自己所为,更是不敢往深了去探讨,一时有些讪讪。
许久没开口的杜关山冷哼一声道:“这下总没有哪个王八蛋再拿我女儿说事了吧?”
“……”众人无语。
你都骂人家王八蛋了,谁会傻到主动来领这个骂名?
“陛下!”宋悯脸色灰败,知道自己再不开口这一局又要全盘皆输,便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首辅大人小心。”江潋跨过来扶住他的手臂,看起来是在关心他,实际上却飞快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公主说,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认输,要么跟皇上说出她的身份。”
“她休想。”宋悯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江潋握在他手臂上的五指用力收紧:“那你可别后悔。”
“你还能杀了我不成?”宋悯冷笑,“掌印也别忘了,血咒只有我一人能解。”
江潋道:“我不杀你,我只要你一条手臂。”
宋悯愣了下,以为江潋要将他这只手废掉,没等他挣扎,江潋突然扬声道:“陛下,臣与薛状元所见略同,并且臣已经查出赈灾粮是何人所为。”
宋悯心头一凛,在满殿乍起的哗然之中,突然明白他说的手臂是指什么。
然而,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江潋已经松开他快走两步跪在了嘉和帝面前:“陛下,监守自盗之人,便是五皇子李照!”
整个大殿轰一下炸开了锅。
嘉和帝今日耗费了太多心神,又因迟迟不退朝耽误了服用丹药的时间,头本来就已经在隐隐作痛,此时更是嗡的一声,差点两眼一黑栽倒在龙椅上。
“陛下。”安公公及时扶住他,在他后颈的穴位上用力一捏,迫使他清醒起来。
掌印终于要使出杀手锏了,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晕倒,要晕也得等到办完事再晕。
嘉和帝重新坐直身子,看到殿下已经呼啦啦跪了一地。
掌印大人要参当朝皇子,不管和其他人有没有关系,也没人敢站着听。
五皇子自个也跪了下来,伏身对嘉和帝说道:“父皇,儿臣冤枉。”
嘉和帝的脑子嗡嗡作响,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儿子,自己最仰仗的臣子,突然好后悔,后悔不该组今天这个局。
他有点恍惚,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何要组这个局,似乎是为了证明江潋和杜关山有勾结,还是别的什么,他真的记不清了。
可是有一点他却无比清楚,江潋为人虽无情,却不会平白诬陷谁,他既然要参小五,就说明他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如果自己没有组这个局,任由宋悯和小五将他一步一步逼到这里,他会不会把那些证据私下拿给自己看?
他现在只剩下三个儿子了,不能再少了,如果江潋把那些证据私下拿给他看,他就可以视情节轻重对小五酌情处置。
如果真是小五抢了粮,他最终的目的不外乎是为了和太子争位,这些事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事,放在人前说,便成了天下事。
小五可怎么办?
同样的问题,宋悯也在想。
如果江潋手里真的证据,五皇子怎么办?
如果五皇子真的被江潋拉下马,自己怎么办?
他们谋划的大事怎么办?
可是江潋,他真的有证据吗?
……
“小姐,小姐,督公大人派春公公来看您了。”
院子的花架下放了一把摇椅,杜若宁躺在上面一边闭着眼睛晒太阳,一边等待宫里的消息,正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茴香领着望春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杜若宁一早就吩咐过门卫,倘若东厂有人来,不需通传,只管带来见她,是以门卫便直接将他送到了后院。
听到茴香的叫喊,她揭掉脸上的罗帕,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若宁小姐。”望春几日没见她,一看到她顿时笑没了眼睛,“若宁小姐,事情成了,干爹让我来和您说一声。”
“成了?”杜若宁闻言松了口气,提了一上午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你到现在才来,中间想必经历了很多波折吧?”
“是有一些,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干爹说尽在掌握,让您不要担心。”望春道,“现在还有些小零碎需要收拾,等晚些时候,他会亲自来向您说明情况,沈指挥使也要来。”
“其实也不用来,晚上我问阿爹也是一样的。”杜若宁说道,生怕江潋见到她情难自控又会心疼。
“那恐怕不行。”望春道,“沈指挥使已经再三交代我了,让我和若宁小姐说一声,在没见到他之前,您千万不要向任何人问起今天的事。”
“为什么?”
“因为沈指挥使说今天的事情太精彩了,他一定要亲口告诉你。”
杜若宁:“……”
不就是废了宋悯一条手臂吗,她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三个共同策划的,凭想象也能想个八九不离十。
沈决搞得这么神秘,难道还有什么她没想到的事情发生?
“行吧,那我就等着看沈指挥使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了。”她笑着说道,转而又问望春,“你干爹还有没有什么话带给我?”
“没了。”望春道,“干爹说反正晚些时候要见,有话到时候一起说。”
“也好。”杜若宁道,“那我就不留你了,你快回去给你干爹帮忙吧!”
望春应声,向她行礼告退。
“小姐,我去送送春公公。”茴香说道。
“去吧!”杜若宁也没多想,摆手让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