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律
“那么,师父您还要接着找吗,您有没有给自己一个期限,打算找到什么时候为止?”
杜若宁问道,在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假如一直找不着,您可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这句她现在还不能说出来,毕竟师父还没有完全放弃,她自己也想要再找找看。
或许在师父和世人眼里,最适合坐在那个位子上的,还得是男人吧!
民风再开化,又有几人能接受女人做皇帝呢?
所以,如果弟弟真的还活着,确实是更好的选择,比她更加名正言顺。
到时候大仇得报,有师父辅佐弟弟,她便也了无牵挂,做个自由自在的游侠,闯荡江湖,岂不快哉?
可惜,这世间的事总难随人心愿,谁知道后面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就像上一世,她欢欢喜喜等着出嫁,最终等来的却是家破人亡。
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杜关山叹道,“说实话,最近这两年,我已经好几次想过要放弃,没想到,长宁你居然……居然用这种方式回来,既然你回来了,咱们就再找找吧,你觉得呢?”
“当然要接着找的。”杜若宁道,“师父,这些年真的辛苦您了,接下来您就好好歇一歇吧,找人的事交给我,其他的事也交给我,我能行的。”
“好,都交给你,为师真得好好歇一歇了。”杜关山点头道。
这句话说出口,他的神情松弛下来,仿佛一个昼夜不停在荒野跋涉了十年的人,终于找到一个落脚之地,放下肩上挑了十年的担子,整个人都变得舒缓而疲倦。
“师父,你睡吧,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担心,我会守着您的。”
杜若宁扶着他在床上躺下,帮他把被子盖上掖好。
“师父,从现在开始,我还是叫您阿爹,我也还是您的宁儿,这辈子,我会好好孝敬您的。”
“嗯,好。”杜关山躺在那里,头上还缠着带血的布条,像个疲惫的老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
杜若宁又忍不住想哭,伸手把他的眼睛蒙上:“阿爹,快睡吧!”
杜关山听话地闭上眼,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他真的太累了!
杜若宁把椅子拉近,低头默默打量他,快速眨动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这一刻,她是难过的,也是欢喜的,是坚定的,也是脆弱的。
但是有师父在,什么都是好的。
老天爷,上一世你对我那样残忍,那样无情,这一世,哪怕是为了补偿我,也请你保佑我师父长命百岁,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他。
还有我那可怜的弟弟,如果他真的还活着,也请你保佑我把他找回来。
杜若宁在心里默默祈祷,一遍又一遍,渐渐的困意袭来,趴在父亲床头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莫南敲门走进来,轻声将她唤醒:“小姐,江督公来了。”
“谁?”杜若宁惺忪着睡眼看他。
“江督公,说是听闻国公爷病重,特意前来探望。”莫南说道。
杜若宁猛地站起身,睡意跑得无影无踪。
“他人呢,已经过来了吗?”
“是的,大管事正领着他往这边来。”莫南回道。
天呐!
杜若宁顿时慌张起来,连声问他:“有镜子吗,这里有镜子吗?”
莫南愣了下,摇摇头:“国公爷不照镜子的。”
“啊?那你帮我看看,我头发乱不乱,眼睛肿没肿?”杜若宁指着自己的脸说道。
莫南不敢直视她,小心瞥了一眼,点点头:“乱了,肿了。”
“啊啊啊,怎么办?”杜若宁紧张地往门口看,“现在出去肯定会撞上的,那我先藏起来,你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
说着一溜烟跑到书架后面躲了起来。
莫南:“……”
好奇怪,小姐似乎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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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在江督公面前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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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跟东厂督公躲猫猫
莫南没功夫多想,急忙推醒鼾声如雷的杜关山:“公爷,醒醒,快醒醒!”
叫了好几声,杜关山才醒过来,睁开眼睛不耐烦地训他:“吵什么,我睡得正香。”
自从出征那天直到现在,这是他睡得最踏实的一觉,还没睡过瘾又被叫醒了,实在可恼。
莫南被他瞪得缩了缩脖子:“公爷,江督公来探望您,眼看就到了。”
“谁?江潋呀,他来干什么?”杜关山更加不耐烦,“他来他的,我睡我的,说我在昏迷不就得了。”
“可是公爷……”莫南怯怯道,“您刚刚在打鼾。”
谁见过昏迷了还打鼾的?
“胡说,我从来不打鼾的。”杜关山瞪了他一眼,到底没再多说,让他帮忙检查了伪装,确认没有纰漏,又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刚躺好,大管事就带着江潋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望春。
大老爷二老爷和云氏听到消息也先后赶来,好给定国公打掩护。
江潋进了门,径直走到床前,俯身去看杜关山,见他一个脑袋从下巴到头顶都包严了,只剩下一张胡子拉碴的脸,眼皮还微微颤抖着,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随即眼角余光落在床前的地上,发现那里躺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珍珠耳坠,便不动声色地在床边椅子上落了座,借着整理衣摆将耳坠捡起来收进袖袋里。
云氏吩咐莫南给江潋沏茶,而后亲自端过来递给他:“三清观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故,督公大人百忙之中还特意来探望我家公爷,真是有心了。”
江潋微微颔首,接了茶吹了吹:“都是底下人在忙,咱家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国公爷病情如此危急,咱家要是不来瞧一眼,万一他真的撑不住咽了气,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
这话说的,叫云氏和两位老爷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尴尬地笑笑,感谢他的一片心意。
杜关山却气得肚皮都鼓起来,这个死太监,上来第一句话就咒他死,实在太可恶了。
真想坐起来给他一拳。
江潋喝了口茶,看着杜关山跳得越发明显的眼皮,微微弯起唇角。
反正茶还很烫,他就慢慢喝,倒要看看国公爷能装到什么时候。
云氏也发现杜关山的眼皮子在动,怕他露馅,搜肠刮肚地想话题转移江潋的注意力。
大老爷二老爷对江潋都有点怵,只在旁边陪着呵呵笑,多余的话不敢说。
可云氏一个女流之辈,和江潋也没什么共同话题,总不好和他聊胭脂水粉。
有心想打听打听三清观的事,又怕犯了他的忌讳。
到最后实在没什么可聊,便感谢他大年初一晚上帮忙找杜若宁的善举。
杜若宁躲在书架后面,一听母亲聊这个,顿时就急了。
凭她的直觉,江潋肯定是来找她的,只不过是打着探病的借口而已,她倒不是怕他来找,主要她现在这形象实在有点糟糕,不好出去见人。
母亲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想上房,她就忙着搬梯子。
看来这回是躲不过了。
果然,江潋听云氏主动提到她,便顺着话茬问道:“怎么没见到若宁小姐?”
“若宁呀?”云氏愣了下,回头看莫南,“小姐不是一直在这里吗,怎么不见了?”
莫南心里咯噔一下。
他可是个老实人,不会撒谎的,叫他帮国公爷骗人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帮若宁小姐骗人。
啊,该怎么说呢?
“小姐她,她刚刚出去了。”莫南结巴道。
“出去了,刚刚吗,怎么我没碰见她?”江潋道,“你们这个院子还有别的门吗?”
“没有,就一个门。”云氏诚实道,“奇怪,我也没碰见她。”
莫南听得直牙疼,心说夫人您这么殷切干什么,人家是来看望病人,又不是来相亲,怎么好像巴不得让人家看看小姐似的。
“你愣着干嘛,快出去找找呀!”云氏还瞪了他一眼,催促道,“那丫头现在野得很,眨个眼就闯祸,你多带几个人去找找。”
“……是!”莫南往书架那里看了一眼,应声是,挠着头走了。
江潋也往书架那里看了一眼,招手叫望春:“望春,你不是喜欢看书吗,国公爷这里有一架子书,你去瞧瞧有没有喜欢,向夫人借回去看两天。”
望春一愣,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干爹不是说再看书就要剜他的眼珠子吗,怎么这会子又主动让他看。
噢,懂了,干爹是在考验他呢!
“不用了干爹,我早就戒了。”他摆摆手,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天大的诱惑,心说还好我机灵,不然又上了干爹的当。
江潋气得脸都黑了,恨自己怎么收了这么个没眼色的干儿子。
还好云氏是个热情的主人,听说望春爱看书,便热情地请他去看:
“小公公别客气,这书摆在国公爷房里就是装装样子,他八百年都不翻一回,你喜欢哪本只管拿去,不用还回来的,那时候你们辛辛苦苦帮我找孩子,一文钱的谢礼都不收,我正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呢!”
杜若宁:“……”
亲娘哎,你可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大好人!
主人家这么热情,倒叫望春作了难,不知该如何拒绝。
总不能说我不敢看,看一眼干爹就会剜我的眼珠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