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发生前 第210章

作者:莫向晚 标签: 穿越重生

  她想得多一些,便把这事跟丈夫安士杰说了,想让丈夫委婉地跟公婆提醒一下,也不要闹得太过了,免得惹了皇帝发怒,到底是天子之尊,那怒气也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这跟咱家有什么关系?那位自身不正,还能怪得谁说?”安士杰是个比较迂的书呆子,他一心认为女子就应该相夫教子,抛头露面本来就不对,再总是跟男子厮混,掺合男子的文会什么的,那就更加不是正经女子该干的事情,不看那些文会上的女子除了丫鬟只有技子。

  公主什么样的身份,去那样的场合,哪怕是女扮男装,那也跟自甘堕落差不多,不是正经人家该干的事情。

  自幼深受王氏教育的安士杰对世家的身份有一种天然的维护和骄傲,隐隐地,也有了几分看不上皇家的意思。

  卢氏不知道他心中想法,听他这般说,呆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安家整个统一口径,就说自己不知道的意思?一推二五六,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误解了丈夫的意思,卢氏虽然还有些担心,但是想着只要查不到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便是查到了,小叔子差点儿送了命,婆婆气不过发发牢骚,被口风不严的下人传出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皇帝日理万机,时常对女儿的宠爱更像是对小猫小狗的宠爱,喜欢了叫到眼前,看她为讨好自己做出种种行为,高兴了就赏,不高兴了,大可不见,反正这个主动权是掌握在他手里的。

  平时忙着政事都忙不过来,哪里会去查女儿到底在做什么。

  第一次听到这个流言,还以为真的是流言,有些不悦地让人查了一下,发现其实好多都是真相,女扮男装去文会上厮混也是真的,跟那些风流子弟一起外出玩耍也是真的,还有一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坏事。

  他越是看脸色越是好看,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乖巧伶俐的女儿在外头竟然是这般模样!

  “混账东西,这都是谁教养的?!”

  皇帝拍案骂着,骂完了才想到自己的皇后都故去好多年了,想想那时候对方的音容相貌,不知怎地又想到了昭阳的母妃当时总是气皇后之类的事情,心头恶感上来,再想往昔疼爱的女儿昭阳,只觉得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模样实在是像极了她的母妃。

  活人是永远没办法跟死人比的,何况这宫中常是新人换旧人,旧人那点儿昔日好处和情分,如今想起来似乎也都如水寡淡,算不得什么了。

  “父皇,那病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你真的要我嫁过去守活寡吗?”昭阳愤愤不平,她当然知道那些流言,还知道那些流言会是谁传的,那种人家,谁会愿意嫁过去,她可是皇帝的女儿,皇帝最宠爱的公主。

  时下纵然民风开放,对女子也还算宽容,和离改嫁都是屡见不鲜,但是未婚女子说什么“守活寡”这种话,也相当地不要脸面了,皇帝听得脸色一黑,这就是他疼爱的女儿!

  一怒之下直接开口道:“就是守活寡你也要嫁,圣旨已下,不容更改。”

  流言能够那般愈演愈烈,皇帝也知道是安家传的,好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岂有你们嫌弃的道理?你们越是嫌弃,这门婚事还就是越成不可。

  “父皇——”昭阳少有见父皇对自己这般声色俱厉的时候,一时竟是吓住了,眼泪哗地流下来,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她这般好颜色,到底还是让人看着不忍,宠爱多年,皇帝稍稍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的婚事已经昭告天下,哪里能够说改就改,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老老实实去准备嫁衣,到时候定让你风风光光嫁过去就是了。以后你有自己的公主府,行事也自由。”

  最后一句到底是暗示了女儿可以活得自在的说法,昭阳能得皇帝喜欢,也是有着自己的小聪明的,生怕自己再求恳坏了皇帝的这点儿怜意,抽噎着应了,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端得识大体。

  到底是女儿,皇帝也不要她别的怎样,能够有面儿上这份懂事也就足够了,疼爱之心稍稍回转,也不说教其他,让她自去备嫁。

  安士远这边儿本来就是自己吐血,稍稍折腾了一下家人也就恢复如常,还是那副病歪歪的样子,拉着王氏的手说:“儿怕是没有那个尚公主的命,只求能够多活一段时间,且放儿去老家养病吧。”

  安家的老家在南边儿,自打安相有了如今位置,便是多少年不曾回去,老家那边儿还有大伯掌管家业,其他的,都是书信来往,恐怕见面都不识。

  王氏多少年都没有回去了,当年也就是新嫁时候在老家住了些时日,后来随着丈夫北上,便只在公婆故去的时候回去过一趟,再后来… …

  “儿啊,那里可是什么好去处,你且宽心,便是那公主真的嫁过来,娘也帮你拦着,定不让她再气你。”王氏眼睛都肿了一圈儿,说起公主的时候真是恨得牙痒痒。

  安士远此举本为试探,按他所想,那公主送上门来“气”他一回,他差点儿都被气死了,怎么说也有些退婚的期望了吧,但是… …如今看来还是不行,也不知道那皇帝是吃错什么药了,这样明显的怨偶竟然还非要拉上姻缘。

  那,就躲到南方,天高地远,路上出点儿什么意外,都是正常的,除了让父母伤心一回有些愧疚,其他的,他便算是自由了。

第373章

  年前, 王氏终于还是同意安士远去南方老家了,这边儿的天气愈冷,安士远的病情就有些不好,有大夫说若是在气候温暖的南方有利于养病。

  为了儿子身体能好,王氏怎样都愿意, 莫说是去南方养病了, 这么着, 也顾不得马上就是过年的时候了,安排着一大队人马带着年礼, 护送着安士远往南方去了。

  老家那边儿到底是安家祖宅, 又有大伯一家看护,一切都是好的,只这边儿提前送了一封信过去, 交代一下就是。

  这一路上王氏安排了心腹嬷嬷跟随,安士远被对方照顾得处处精心, 竟是找不到什么机会离开, 再加上一路安稳,不要说盗匪, 连个碰瓷的都碰不到,他也没什么办法金蝉脱壳。

  每天喝着苦药汤子,他都后悔当初想不开装病了, 这一晃多少日子, 天天喝药, 便是补药, 好人也要补坏了。

  饮食上更是限制颇多,别看大夫看不出什么毛病,他们可有通用的方法,就是让饮食清淡,饮食上越是简单越是不出毛病,这样下来,多少日子安士远都一点儿荤腥不见,生生把人的嘴都素得品不出咸淡味儿了。

  可怜他都这么拼了,还是没能成功退婚,真是有些得不偿失。

  “大伯。”安士远做出一副病体沉珂的样子跟安大伯见礼,他这段日子不是躺着就是躺着,人瘦了不说,也白了不少,能够看出几分清俊相貌来,只可惜那病歪歪的气质一看就不好。

  “免礼,免礼,快好好躺着,这一路上可还顺遂?”安大伯热情招呼着,又让儿子去安排了车马食宿。

  “一切都好。”安士远与之说了两句,这本就是第一次见面,纵然血缘有亲,嘴上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几句礼貌的客套话之后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安大伯照顾他旅途劳累,忙让人安排他去休息,安士远也不推辞,道了声谢,就带着嬷嬷去了准备好的院子。

  这还是当年安相住过的院子,这些年,随着安相在朝中的水涨船高,老家这里生活也是越来越好,院子都扩建了几回了,他曾经的院子倒是还留着,只是地方大了不少。

  嬷嬷是跟着王氏嫁过来的,自然见过从前的样子,如今见了,一一跟安士远说着,很有些重回故土的感觉。

  安士远到底不是原主,他对读书有着一种热情,每一个新世界,它的历史都能够从书中读到,各方面的发展变化也能够从书中看到,他喜欢这些,这边儿老房子有安相未曾搬走的书籍,整整两个书架,让安士远见猎心喜。

  或许是因为远离了京城,离那个惹人心烦的亲事也远了,安士远倒是不用伪装太过,额上系着一根防头风的带子,每日里捧着书卷读着,他是十分怡然自得,只是却与原主大不类。

  嬷嬷心有疑惑,她也是看着原主长大的人,自然熟悉原主的性情,但这般大病到底是个大变,大变之后有些什么变化,也都是自然的事情,身上的胎记还在,原来的旧事也记得,这可不是什么人能够伪装的,一时间,谁也不会想到借尸还魂这种生僻事情上去。

  这种现象大约是好的吧,口信传回去,王氏心中宽慰,只要病能好,纵然是以后都住在南方不回来了,她也甘愿。

  安士远大约知道这些事情,他在宅子中没什么心腹,上次的大病,王氏就以他身边伺候的人不尽心为由,把那些人都换了,如今身边这些,彼此都不算太熟悉,他那些隐秘的事情也不会让对方知道。

  老家的新年比京城中更有年味儿,安士远作为男子,需要操持的事情不多,因为难得在老家,便在新年祭祖的时候代表二房去拜了,他这段时日吃药少了,读书多了,身上也有了些书卷气,看着也有了几分灵秀。

  安大伯不知他原来什么样子,见他这般,只说跟二弟像极,又知道他还要娶公主,心中满是宽慰。

  祭告祖宗的时候还不忘把这件事说了,还说安家光宗耀祖什么的,听得安士远颇为无语,娶了个公主就是光宗耀祖了,这要求也真… …也不能说低了,到底以后的血脉也算是皇室血脉了。

  可惜,以这个时代来论,皇室血脉也不算什么高级血脉,更加没有什么特殊功效。

  不过,如果真的成了,他的下一代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如果今朝还能延续的话。

  从这一点上来论,说是光宗耀祖其实也不为过,都成了皇室血脉了,也是厉害了。

  心中想着这些年头,安士远行礼如仪,事后又得了大家的赞赏,花花轿子人人抬,他的父亲是一国之相,深得皇帝重用,他又是以后的驸马都尉,怎么看都不会太差,大家多奉承两句,都是一家人,也不丢人。

  安士远没准备跟这些宗亲多打交道,但是对方笑脸迎人,他也不好冷着脸相对,最后一来二去,竟然还有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同龄兄弟。

  年后,兄弟相约要去山上赏雪,特意叫上了安士远,他是头一年在这边儿过,原就稀奇南方的雪,听到上山,更是心中一动,收拾了些许东西,穿着貂皮大氅就跟着去了。

  嬷嬷本是不赞成的,但是看安士远难得露出点儿高兴模样,想起他以前呼朋引伴策马扬鞭的,再看如今这好像风一吹就倒的单薄身形,到底是咽下了劝阻的话,只多派了小厮护卫跟随。

  安士远不好推拒这份好意,索性随了她安排,就是这一出去,看着排场大了些,惹得一些人有些非议。

  这里的南方气候温暖,算是个养病度假的好地方,便是冬日里头,有雪的日子也少,很多南方人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雪。

  这边儿之所以能看到,还是因为附近有一座高山,山上的气候寒冷一些,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些雪落住,勉强可以一观。

  安士远跟着大部队行进,他们也没几个体力好的,在半山腰上就走不动了,刚好也有人这会儿出来观雪,互相招呼着,队伍渐渐就散了。

  “你们既认识,且去说话,我想再往上走走,看看别处风景。”安士远这般说着,脱离了众人队伍,带着小厮和护卫继续爬山。

  同龄的兄弟没几个心思重的,闻言犹豫了一下便应了,想着小厮护卫都在,也没什么的,便关照了他几句,自去了。

  山上果真存得一片雪地,寂静无声,安士远说要过去走走,让小厮护卫在这边儿等着,一片白茫之下,确实可以一赏。

  这日阳光极好,日光照在雪地之上,恍出一些光影,只是一个眨眼,护卫身子便僵住了,竟是看不到少爷的人影了。

  小厮也慌了,一边叫着一边往前奔走,雪地上的一行脚印只在中段便戛然而止,突兀得好像整个人是从空中不见了一样。

  护卫紧跑过来,看到这样的脚印,也是一愣,两人没有在上面乱踩,直接往周围寻,连前面都寻过了,却不见一丝一毫人影,更是没有任何的脚印。

  白茫茫一片雪地上,除了他们的脚印,便是那一行中间断了的脚印。

  事情被迅速地汇报下去,又有人上来寻找,嬷嬷听到消息愣住了,她从没想过竟然会出这样的事,同去的人寻不到人回来又被大人一一问过,完全没有任何的异样,而亲眼看到安士远消失不见的只有那小厮和护卫,两人所说一致,眼皮子底下人就不见了,这桩奇案瞬间轰动全城,又很快向着远方传去。

  王氏收到信后,整个人都恍惚了,“这是假的吧,不是玩笑?不是说好了吗?都不怎么吃药了,怎么突然不见了呢?”

  “婆婆且莫急,还是先问清楚。”

  回口信的是个婆子,嬷嬷还在那边儿寻人,便派了这个婆子回来传话,她把事情说了一遍,这件事实在是太离奇了,活生生的人就在两个大活人眼皮子底下不见了,事情传开之后,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那山神招婿的,想想啊,能被皇帝看中的女婿定然是极好的,山神也看中了,这没毛病。

  还有的说法就更阴险一些了,说是谋财害命的也有,不是说那小厮护卫串通害了主家,就是说那安家的几个兄弟没安好心,更有猜测其实就是落崖了,只不过小厮护卫为了推脱责任,这才找了这种说法。

  那一串中途截止的脚印更是费人疑猜,事后好多人都去山上看了,有去的早的还能看到那一串走到中间就突然消失的脚印,去的晚的就只能看到那乱七八糟的脚印,真是什么人都有,分不清谁是谁的。

  有人还到山下找过,什么都没有,这也让落崖说站不住脚,反而因为那串脚印偏向了山神招婿的说法。

  世人迷信,听到这种说法采信的也多,便是皇帝听了也只得一叹,大笔一挥追赠了一个信阳候的爵位,之前的赐婚也就此不了了之。过了一年,事情渐渐平息,给昭阳公主另外赐婚了一位大臣之子。说到底,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第374章

  信阳候爵位是因为那座山叫做信阳山。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年, 每年雪后,信阳山上都会有许多文人骚客过来寻访信阳候,为此作诗作赋,此事的传奇性也因此愈演愈烈,连话本小说都要杜撰一个, 里面把信阳候描述得风流俊逸, 好像那潘安再世一样。

  “竟是没想到, 他还有着一段风流故事。”姚辉这一年要去忻州赴任,途经此地, 跟何仁秉聚首, 说着友人故事。

  何仁秉老家也是附近,去年其父故去,他扶灵回乡, 便在此结庐而居,为父守孝, 如此也有一年了。

  “这般想, 总比那失足落崖更好。”何仁秉最开始是不信这种说法的,回乡之后也曾登上信阳山查看, 这处山并不算奇险,要说失足落崖实在不太可能,何况据说那脚印还在山中, 并未靠近山崖边便消失无踪了。

  时下话本中常说那山从中打开, 人陡然从山上落下——若是单从脚印上来说, 还真是十分像是这种可能。

  最初他是不信的, 这种传奇故事,多半都是真相的美化,但是后来,他却觉得若是这样那还真是不错,总比落崖死了好。

  山上如今还有了安家给建的衣冠冢,因为来的人多,逐渐也有了些许亭子石刻之类的东西,大家动辄留下诗词墨宝,倒让此山骤然闻名遐迩。

  如今又是雪后,便有游人纷纷往山上走。

  姚辉还是第一次来,让何仁秉带路,两个边说边往上走,山顶上有一片平坦之处,积雪便在此,白皑皑一片,看上去又是可爱,如同雪帽一样,周围景色清幽,便是多了游人,也不觉喧闹。

  “此处还真是好风景,莫不是贪恋此间风景。”姚辉感慨了一声,目光转到一旁质朴的石碑之上,当年的友人如今也就剩下一个衣冠冢了。

  安士远的神秘失踪被传为山神招婿,皇帝一个信阳候爵位便把这事件定了下来,无论这人到底是怎样,在皇帝眼中,已经是死了的,至于是不是被招为了山神女婿,这世间只听神仙传闻,又有哪个真正见了神仙?

  昭阳公主因此另嫁他人,过得似乎十分如意,她的确是受宠的,皇帝千挑万选,又给她选了一个老实丈夫,每每见那位碍着她的公主身份一声不吭的时候,姚辉就会想到当年安士远被气得吐血的样子。

  也不知那位老实人背地里呕了几斤血,可能气死人了。

  “咦,那边儿是什么峰?”

  不远处一座山峰嶙峋,峰上似乎有道观一座,遥遥可见其顶,稍稍为白雪遮掩的青瓦之下,白墙如新,竟是晃眼一样。

  正说着,“咚——咚——”,雄浑肃穆的声音遥遥传来,竟是连峰顶的雪都有震落之感。

  “那是接云峰。”何仁秉也不是第一次上信阳山,附近的山峰也多有攀登,大略都知道一二,“那道观我曾去过,没什么名气,唯独一口大钟有些年头,我一时也不能知。”

  何仁秉虽是武将之子,但他天生爱读书,对这些古物都颇有喜爱,说话间,眼中便流露出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