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水伽楠
杨二宝睁着眼睛说瞎话:“葛红生先动手打了姐夫,他就是欺负老实人。”
杨君苏这才注意到人群中满脸是血、不在状态的温明知。她不由得心中一紧,赶紧过去问道:“明知你怎么样了?怎么满脸是血?”
温明知像是如梦初醒似的,咧开嘴笑笑,飞快地用袖子胡噜一把脸,摇摇头:“没事,流鼻血而已。”
杨君苏说道:“你看上去情况很严重,我扶你回去休息。”
温明知急忙摇头否认,陈波跟小路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硬架着他离开,一边走一边说道:“大家让一让,他受了重伤。”
众人也不知真假,一脸担忧地看着温明知,赶紧让开路。
被摁在地上的葛红生张开漏风的嘴大喊大叫:“你们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是他先动的手。”
杨君苏冷冷地扫了葛红生一眼,说道:“大家用麻绳把他们捆上,用破布把嘴堵上,等我回来再发落。”
众人赶紧去找麻绳捆人,葛红生这帮人无论怎样怒骂挣扎都无济于事,他们就像案板上的鱼似的,只能任人宰割。
杨君苏把温明知送回家,温明知一进家门,赶紧实话实说:“苏苏,我真的没受重伤,我就是挨了几拳头,脸上都是鼻血看着吓人而已。”他第一次打架不如别人反应迅速灵活,好在二宝和陈波他们一直照应着他。
杨君苏不由分说地把他摁着躺下,严肃地说道:“明知,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你受伤了,你现在伤得很严重,你被葛红生打成了脑震荡,现在不宜移动,你好好躺着养伤,好好配合我。”
温明知看着杨君苏的眼睛,瞬间明白了。
他还想还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院外有人急声呼唤:“君苏,明知。”
来的人是于凤华和温阳秋,两人一脸慌张。
杨君苏见后面跟着的还有别人,便走上前,把于凤华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妈,明知没事,但我需要他有事,你留在家里照顾他。”
于凤华立即心领神会,立即很配合地带着哭腔喊道:“我的儿呀,你咋被人打成这样了。”
温阳秋神色凝重地说道:“君苏,你别害怕,我给致远打电话了,他很快就带着人过来。”
杨君苏点点头:“爸,妈留下来照顾明知,你去广场那边等着,等到致远一来,就把那帮闹事的人拷起来问话,我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温阳秋想问又不好问,只好点头答应。
杨君苏脚步匆匆地离开。
等到她重回现场,大家纷纷涌上来问道:“杨场长,你爱人要不要紧,要不要把他送医院?”
杨君苏说道:“他是脑震荡,不能随便移动,先躺着,等事后再说。”
其他人还想多问问情况,只见李卫红挤上前,大声说道:“杨姐,有革命群众举报,说有人亲眼目睹谈树仪跟葛红生勾结谋划,我建议把谈树仪叫过来问话。”
杨君苏说道:“你们去叫他吧,我正好也有事情要问他。”
李卫红豪迈地挥挥手:“大家跟我来,咱们去请谈树仪。”众人赶紧跟上,像潮水似的往谈家涌去。其他热心群众也赶紧跟上。
到了谈家,谈树仪见到这么多人前来,不禁嘴角一抽,故作镇定地迎上前,客气地问道:“李卫红同志,你这是干什么?”
李卫红高声说道:“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勾结葛红生破坏四分场的集体财产,污蔑干部,并且私藏违禁物品。”
她一挥手:“给我进去搜!”
谈树仪拦着她:“李同志,你没有资格搜查我家。”
杨二宝一个箭步上前,攥起拳头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你跟我谈资格,你也配!”
谈树仪挨了一拳,被众人推搡到一边,大家涌进他家一通乱翻。
不多一会儿,杨二宝手里捧着一个被老鼠咬得不成样子的黑色笔记本,大声嚷道:“我在老鼠洞里找到一个笔记本。”他怎么可能那么快找到笔记本,是杨君苏早就给他准备好的。
谈树仪看到笔记本,脸色一变,他趁人不注意,猛地向杨二宝扑过去,飞快地夺过了黑色笔记本,杨二宝反应过来,赶紧来抢本子。
两人一人拽住一边,谈树仪用力一撕,把笔记本撕成两半。谈权仪也顾不得体面和形象,把手里的半本笔记本全部撕得撕碎,最关键的两张他怕撕碎了也不安全,索性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下去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心里愈发好奇那笔记本里到底记了什么。
谈树仪也觉得刚才的做法有些不妥,他试图补救:“这是我的日记本,里面写的是跟我爱人恋爱时写的情诗情话,要是让人看到,我的脸就丢光了。”
李卫红从杨二宝手里拿过剩下的半个笔记本,正要好奇地看笔记本里写了什么,谈树仪的动作快得如脱兔一般,扑向李卫红,又想去抢本子。这一次,他没有得逞,笔记本被杨君苏抢走了。
为了防止他抢笔记本,杨二宝和张进一左一右钳制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杨君苏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来看看这里面写了什么,让你这般着急。”
谈树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有冷静了才能思考对策。
不对,当年丢失的笔记本,他自己翻箱倒柜都没找到,为何这些人进屋一会儿就刚好翻到了?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他的身边出现了内鬼。
谈树仪猛地睁开眼,用那阴恻恻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他没看到王新月,一定是这个女人干的。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不论她表面装得多么温顺,一旦逮到机会就会反咬他一口。
王新月没在人群中,她此时正躲在娘家。她弟弟王新阳倒来了,王新阳一直在人群中默默地关注着姐夫,一看到谈树仪那阴恻恻的目光,他不由得背后一凉。姐夫开始怀疑姐姐了,如果姐夫此次没被彻底打倒,以他的性子事后一定会变本加厉地对待姐姐,甚至还会怀疑他。
开头没有回头箭,这一次必须得彻底摁死了谈树仪。
王新阳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不由得砰砰直跳,手心汗津津的。
他悄悄地退出人群,跌跌撞撞地跑回家,把姐姐叫到自己房间里,关上房门,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姐,两年前我在你们家里捡到一个笔记本,那上面记着姐夫的秘密,我、我把他交给了别人,姐夫开始怀疑你了。”
王新月脸色一白,嘴唇颤抖着:“你、你怎么敢?他要是知道了,咱们都完了。”
王新阳说道:“姐,我都是为了你,我不想让你再挨打受气,可我又打不过他,只能用这种办法对付他。”
王新月目光呆滞,半晌不语,她沉思良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那就反抗吧。我还知道那个畜生的另一个致命秘密,你起来我跟你说。”
……
杨君苏看了一眼笔记本上的内容,突然受到巨大惊吓,瞳孔睁大。她迅速地把笔记本收回来藏到衣兜里。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中愈发好奇,笔记本上到底记了什么?连杨君苏都吓着了,他们也好想看看啊。
这时,有人塞给杨二宝一张纸条,杨二宝展开一看,面色一喜,大声叫道:“有新情况,快,大家再进去搜一遍。”
谈树仪脸色一变,挣扎着想冲进院子里,但又被人死死摁住了。
杨二宝带着人闯进谈树仪的书房,一阵翻找,最后在大衣柜子后面的角落里摸出一个铁盒,铁盒里有两本帐本和一个笔记本。小路也在院子里的梨树下面挖出了一个大铁盒,里面有几件古董和两把木仓,他激动得叫了起来,大家都围上去看热闹。
杨君苏过去看了一眼,拿着喇叭出来了。她站在人群中,高声说道:“谈树仪偷藏国家宝藏和武器,居心叵测,危害人民危害农场还意图陷害领导。他已经变质了,不再属于我们无产阶级队伍。
我,杨君苏,做为无产阶级革命青年,党的女儿,农场的干部,坚决不能容忍这样的阶级敌人。
为了农场,为了人民,我在此宣布跟谈树仪彻底决裂,并对他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紧接着,杨君苏用慷慨激昂的语调说道:
“伟大真理传千秋,革命风雷震宇宙。
晨霞满天红日升,阶级斗争不能松。
霹雳一声天地改,门前变成斗争台。
打鱼不得不收网,打狗不死不丢棒。
秋后蚂蚱蹦不长,灶里乌龟命不长。
两只纸虎一炕烧,众人拾柴火焰高⑴。”
作者有话说:
⑴引用七十年代口号,有改动。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刨树要刨根,不让他翻身
杨君苏的话音一落, 李卫红带头高呼:“我们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必须对谈树仪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开始批判谈树仪。
“没想到你竟是个阴险小人,阶级敌人。”
“果然, 太监的心理就是扭曲。”
“你赶紧交代罪行,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谈树仪百般争辩但无济于事,他的声音淹没在众人的骂声里。
杨二宝把证据交给专人看管,抽出腰间的皮带对着谈树仪就是一顿狂抽:“原来你是隐藏在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 你认不认罪?”
杨二宝一开头,大家也纷纷加入。谈树仪被打得耳朵嗡嗡的, 眼冒金星。此时的他热切地盼着葛红生能来帮帮自己, 或者是叔叔能带人来解救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谈华本来打算在葛红生斗败杨君苏后隆重登场, 很有分寸地控制着局势的发展, 关键时刻再把葛红生推出去当替罪羊。
他们的目标是把杨君苏批臭批倒,但不能闹出人命。一是现在不像前几年, 随便弄出人命也无所谓;二是杨君苏在四分场的威望很高, 而且还是温家的儿媳妇,他方方面面都得顾忌到。可是谈华想得很美好,结果从市革委会打来的一个电话浇灭了他的幻想。他很快就做出了一个临时决定:弃车保帅。反正谈树仪只是个堂侄又不是儿子。至于葛红生, 一个脑子不好使又爱上窜下跳的喽啰牺牲就牺牲了。
谈树仪左等右等等不到援兵,哪里还不明白, 自己这是被放弃了。真是万万没想到, 明明他方方面面都算计到了, 明明他计划得天衣无缝。不, 他漏算了一条:他低估了杨君苏的号召力和战斗力。
王新阳此时隐藏在人群中默默地围观着这一幕, 他终于放心了。哪怕杨君苏当初说得信心十足, 可他还是半信半疑,在他的印象中,姐夫很厉害很阴险,不是一般人能斗倒的。
看到谈树仪被揍得这么狠,王新阳心里出了一口恶气。这个阴狠毒辣的小人不也照样落到这个下场?可惜了,姐姐因为怕被牵连没敢来,要不然亲眼看到谈树仪被皮带抽,该有多爽?
王新阳想着谈树仪是铁定翻不了身了,便鼓足了勇气,上前夺过杨二宝手中的皮带对准谈树仪的脸下了死力狂抽,他一边抽打一边声嘶力竭地骂道:“你这个畜生,你这个叛徒,你虐待我姐,危害人民,我姐要跟你离婚,我们一家要跟你划清界限。”
谈树仪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王新阳,嘴角扬起一丝鄙夷的冷笑,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这个以前连亲姐姐被打都装不知道的软弱男人此时竟然也敢用皮带抽他。
王新阳看到谈树仪这副表情,感觉自己被蔑视了,勾起了更多的仇恨和屈辱。他恼羞成怒,下手就更狠了,简直像疯了似的,连打带踹带扇巴掌,甚至恨不得上嘴去撕咬。最后反而是杨二宝劝他注意点,别打死了,还得审讯呢。
等到温致远带着武装部的人到达谈家门口时,随行的魏东惊诧地问道:“远哥,这到底是谁批、斗谁?好像是你弟妹在斗别人。”
温致远看着拿着喇叭滔滔不绝的杨君苏,再看看满脸是血的谈树仪,愣神片刻,很快就说道:“我弟妹是个性格温和的女同志,她不会主动斗别人,一定是对方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她才不得不被迫反击。也就是说,她打人是因为对方该打。”
魏东:“远哥说得有道理。”
此时的杨君苏对着众人用慷慨激昂的语气说道:“我是人民群推举出来的,自从当科长和副场长,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我敢以人格保证,我从来没拿过一分不该拿的钱,没做过一件损害人民的事情。凡是有损农场有损群众利益的事一件不做,凡是符合马列主义,领袖思想的事就全力以赴。
可谈树仪和葛红生为了一已私利,对我百般污蔑和打击,我一再容忍。但当我看到谈树仪笔记本上的内容时,我明白,要是留着这种人,咱们农场将会重新掀起血雨腥风、永无宁日。为了革命为了人民,我必须与他们斗争到底。我这人不像谈树仪,我不会搞阴谋诡计,我就喜欢把一切都摆到台面上来。”
在场的围观群众热烈响应:“杨场长,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我们支持你。”
“米不淘不净,理不辩不明。今天咱们就辩个清楚明白。”
“对对!”
……
杨君苏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吩咐大家看好谈树仪,她要把今天搜到的证据交给纪书记。
她挤出人群,看到温致远和魏东,便上前说道:“温同志,魏同志,看到你们武装部来了,我的心里就踏实了。现场就交给你们了,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魏东忙说道:“杨同志,你去忙吧。”
温致远神色复杂,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吐出两个字:“加油。”
杨君苏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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