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孙雪椰听着,多少有些心虚。
她当然知道初挽的本事,初挽的眼力那么好,她有些不懂的,想着借这个机缘,搭一下顺风车而已,结果这就被她记恨上了?
她其实也是没办法的,她的几次捡漏都是仗着自己上辈子恰好知道,但是对古玩她是一知半解,有些不懂的,她也只能看看初挽啊。
不过初挽上辈子挣了那么多钱,现在就算少收几件,少挣几件,又怎么了?
当下她微咬唇,道:“说这些没意思,反正我现在知道了,你这个人真能勾搭,你在国内勾搭了陆守俨,和我抢陆守俨,结果你不好好在国内待着,非到国外来和我抢。”
初挽:“和你抢?你的意思是,太平洋你家开的?美国是你家开的?我捡漏我拍卖我倒腾物件,你管得着吗?”
孙雪椰:“我是管不着,但你呢?你是怎么做的,你竟然勾搭上了HF的高层,你竟然给马克使坏!”
初挽疑惑:“HF高层?”
孙雪椰:“你当我不知道,你——”
她说到这里,恰好那边警察过来了,要让孙雪椰签字,她只好收了声。
跟着警察进去房间中时,她再次幽怨地看了眼初挽,显然满是不甘心。
初挽便不再理会,径自开车回家去。
孙雪椰的案子就是一个大麻烦,她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陷入这种法律纠纷中,用中国话说,有的扯皮了。
别管最后结果如何,反正她一时半会不会在自己跟前碍眼,这就足够了。
当下她终于舒坦了,开始频繁逛跳蚤市场和拍卖会,不过可惜,一直没什么大收获。
捡漏这个事,哪怕是技术再好,也不是轻易能遇上的,还是需要一些机缘,可能最近机缘用尽了。
这天,初挽突然接到了戴维的电话,他显然很焦急:“初小姐,我想向你了解下你说的粉锈,就是你上次提到的粉锈,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情况?”
初挽:“哦,发生什么事了?”
戴维:“上次你提到粉锈,我们并没有在意,不过现在时间过去一个月了,我发现情况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初挽:“怎么了?”
戴维:“那件青铜鬲上的锈层扩大了,量变得多起来,而且我们发现,其它青铜器上面也有了一些这种锈层!那些青铜器上本来没有,这非常诡异!”
初挽道:“量很多吗?”
戴维叹道:“不算很多,但是显然我们的仓库保管员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我们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了,情况很危险,按照常理,这些青铜器不该有这么快速的恶化情况,青铜器的锈不该是以这样的速度产生!”
初挽:“戴维先生,我大致知道你们库房的情况了,不过最近我丈夫忙于学业,我也要照顾孩子,这样吧,等我下周日有时间的话,我会过去看看?”
戴维无奈:“初小姐,我们很焦急,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尽快腾出时间来,帮我们查看一下情况。”
他补充说:“就在这几天,我们已经请教了一些青铜器保养专家,但是他们对于这种现象都无法解释。”
初挽听着,明白他们请教的自然都是西方的专家,这些洋专家对中国青铜器方面到底隔着一层,真放到一起比拼,可能还不如中国最底层那些摸爬滚打的铲子。
她也就不吊着戴维了,答应道:“好,那我明天过去看看吧。”
戴维:“初小姐,非常感谢!明天我会亲自开车过去接你。”
初挽:“不用,我自己过去就是了。
第二天,初挽过去洛克菲尔德青铜器展览馆时,就见戴维和那位查理正焦急地等在那里。
他们见到初挽下车,忙热情地迎了过来,并把初挽迎进去展览厅。
展览厅中还有一些库房管理员和负责人,都是西装笔挺,严阵以待,显然大家都很紧张。
戴维把初挽迎进去后,马上带她过去看那件青铜鬲。
初挽蹲下,仔细端详,果然,原本只有极少量的绿锈如今已经扩散了,她要了一把小刀,和一张纸,先用纸在下面接着,之后用小刀轻轻刮下表层的那些绿色粉状锈,那粉状锈很蓬松,粉末很容易就落在了纸上。
戴维和查理瞪大眼睛看着,粉末被刮下少许后,透过边缘的刮痕,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亮绿色锈层下面是褐红色的,褐红色下面又是绿色,这一层的绿色里面却是一种白色腊状物质。
现在这层白色腊状物质已经很浅地锈蚀了青铜器本身,或者说已经有部分渗入了。
再这么发展下去,后果显然不敢想象,一件青铜器可能就此毁掉!
初挽对戴维和查理解释道:“这一层蜡状物应该是氯化亚铜,这种氯化亚铜不但会不断腐蚀这件青铜器,在满足一定条件的情况下,还会传染其它青铜器。”
她望向查理:“我想,工作人员在对青铜器进行搬运和养护的过程中,并不会做到搬动一件就更换一次手套吧?”
她这么一说,查理脸色微变。
这意思是说,通过间接接触传播的方式,这件青铜器上的这种可怕锈层已经在传染其它青铜器了?
如果这样的话——
初挽看出查理的意思,点头道:“是,一件青铜器得了病,很快会传染其它青铜器,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整个博物馆的青铜器在两三年内全部会传染上这种粉锈。”
戴维神情凝重起来:“怎么会这样?我们的青铜器都是经过精心养护的,这些年一直没出现过这种事。”
初挽听这个,淡声道:“既然从来没出过,现在出了,说明一些条件可能无形中发生了变化。”
戴维皱眉,想了想,道:“初小姐的提醒非常好,我们会查一下最近我们的库房中有什么变动,不过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初挽:“其实也好办,现在,把库房中所有的青铜器逐个检查,把已经感染的和那些没有感染的进行隔离,没感染的马上放在玻璃罩中,之后打上氦气,这样避免他们和空气中的氧气和水分接触,从而彻底隔绝感染可能。至于那些已经被感染的,必须马上进行去锈清除修复,之后进行封护保护。”
戴维听着,越发皱眉:“我们的展览会还有两周就要开始了,如果这样大动干戈,那估计会耽误接下来的拍卖会。”
初挽见他这么说,自然心里明白,他显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事关重大,这已经不是他作为艺术顾问的身份能决定的范畴了,他必然需要一些时间来商量对策。
当下就道:“那你们可以商量下,或者找青铜器专家了解下这方面的情况。”
戴维点头:“初小姐,我自然相信你的判断,但是这件事关系重大,不是我能决定的,我需要请示下,如果有需要,还请初小姐拨冗赐教。”
初挽:“没什么,有什么事,你们随时找我就是了。”
让初挽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戴维给初挽打了电话,电话中,戴维声音紧绷,他希望她明天早上能过来一下,这件事已经报告给了洛克菲尔德家族的负责人,洛克菲尔德先生非常重视,他已经请了顶尖化学专家和青铜器专家对青铜器上出现的这种情况进行分析,但是鉴于他们全都缺少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希望初挽能过来。
戴维诚恳地道:“初小姐,我们将对你感激不尽。”
初挽听着,便应下,第二天赶过去洛克菲尔德艺术馆。
到场后,她就发现气氛凝重,果然在场专家全都是美国顶尖学府的知名专家教授或者青铜器研究学者,也有洛克菲尔德艺术中心的顶尖顾问。
总之,美国研究青铜器的权威都在这里了。
戴维把初挽介绍给他们的时候,他们显然对初挽有些有些惊讶,他们知道她是中国考古学者和古玩专家。
初挽入座后才发现,在场有两位明显看着眼熟,听大家讨论起来,她才恍然,这是洛克菲尔德家族有名有姓的人物,紧急过来处理这件事的。
看起来,他们还是不想放弃这次的家族艺术展览会,打算紧急采取措施。
现在他们已经对青铜器表层的粉锈进行取样,做化学分析,发现在青铜器的锈蚀物中,出现了赤铜矿、蓝铜矿、孔雀石和氯铜矿。
显然氯铜矿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新鲜事物,在这之前,他们从未见过中国的青铜器中竟然有这种物质。
坐在主席台上的叫亚历克斯,这位亚历克斯看向初挽:“根据初小姐的说法,这种氯铜矿是会传染的。”
周围一众专家听到,都疑惑地看着初挽,显然,“传染”这个词对于铜锈来说,实在是一个新名词,他们无法理解。
初挽解释道:“在中国,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底层古董玩家,在青铜器出土后,都会对上面的附着浮锈进行处理。在这里的博物馆收藏的绝大部分青铜器应该都是新中国成立前被运到美国的吧?”
众人神情略顿了下,之后点头。
毕竟中国解放新中国成立后,对文物管理严格,基本上断绝了和外界的文物交流,虽然这几年有些特殊渠道可以运过来青铜期间,但依然是极少数,现在他们的藏品大都是中国清朝末年和民国时期运到美国的。
初挽继续道:“在那个年代,青铜器一般走海运,走海运的话,船上湿度大,一旦出现这种粉锈就很容易快速蔓延,所以中国那些青铜器的挖掘者,都非常关注有害锈的清理,在艺术品流转中,那些青铜器在中国大古董商手中的时候,已经被清理掉了。在经过漫长的海运抵达中国后,更是不存在粉锈的风险。所以诸位可能从未听说过这种现象,但这确实是青铜器保存的一大风险,我们中国对于处理这种事情就比较得心应手。”
说简单点,那时候中国内陆的古董商把这些外国大款伺候得太好了,卖给他们萝卜都不带泥的,以至于他们不知道萝卜竟然土里长出来的。
不过当然,中国方面对粉锈的认识也是慢慢深入的,情况也没她说得那么好,反正顺便给国内专家吹吹牛而已。
众位专家听着,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化学专家皱眉道:“根据我的分析,眼下的情况元凶应该是氯离子,青铜器和氯离子发生的化学反应,氯离子把铜转变为了游离的亚铜离子,这样青铜器中的铜逐渐消失,变为了粉末状的氯铜矿。如初小姐所说,这个过程中需要一定的湿度,因为在这个化学反应中,需要氧气和水份。”
初挽对此并没什么想法,这个解释太专业了,事实上即使在后来的年代,对于这个变化过程也没有科学详细的解释。
反正这就是青铜器养护中的一个大麻烦,一个传染病。
这位化学专家发言后,其它教授也纷纷发言讨论,开始探讨这种传染的可能性,以及可能的方案。
听了这么一圈后,亚历克斯皱眉:“我认为我们现在需要做的,第一是解决目前的问题,第二是调查这件事发生的根本原因,第三是对我们的青铜器进行养护,以预防这种事情的发生。现在洛克菲尔德家族展览会即将开始,我们必须在展览会之前解决这些问题。”
大家听着,自然都纷纷提出自己的想法,不外乎清除养护等,大家都纷纷提出自己的想法。
亚历克斯连连点头,并让在场的秘书都做了详细的记录。
会议结束后,亚历克斯对诸位专家表示了感谢,不过送走了诸位专家后,他特意把初挽留下来了。
他开门见山,诚恳地道:“初小姐,还得请你尽快帮忙解决眼前这个问题。”
初挽看他说话直接,也就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付出很大精力,而且未必能在两周内解决。”
亚历克斯望着初挽:“初小姐,非常冒昧地说,我们可以支付丰厚的报酬,如果初小姐有什么其它条件,也可以提出来。”
初挽神情略顿了下,才不着痕迹地道:“我看我们博物馆中,有一件青铜器,这件青铜器是残缺无盖的,但是我的祖上和这件青铜器有些缘分,曾经见过,颇为喜欢。”
亚历克斯恍然:“初小姐,请问你说的哪件?”
戴维从旁便明白了,拿了目录后,初挽指出来后,亚历克斯看了看。
他看了一番后,无奈笑道:“原来是这件,这件我的父亲很喜欢,不过可惜,是没有盖的,他一直很遗憾。”
初挽安静地等着。
她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件皿天全方罍是六十年前洛克菲尔德以二十万美元得到的,之后,他们不知因为什么,卖出去,流落到了日本收藏家手中。
九十年代初,湖南博物馆就曾找到日本收藏家接洽,想购买日本收藏家手中的罍身,谁知道日本收藏家并不想卖,反而想买湖南博物馆的罍盖,双方谁也不放手,不欢而散。
90年代末期,这位日本收藏家遇到经济问题,拍卖这件罍身,拍卖价格是三百万美金,当时湖南博物馆筹措了三百万美金打算前去拍卖,谁知道拍卖会上蹦出一匹法国黑马,这罍身被法国人以九百多万美元的价格买走,让罍身和罍盖合体之路瞬间化为泡影。
戴维叹了口气,道:“初小姐,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愿意支付给你两百万美金,请你帮我们解决这件事,但是这件青铜器,是我并不能做主的,这和金钱并没有关系,因为这是我父亲曾经的心爱之物。”
初挽听着,点头:“好,我能理解,是我冒昧了。”
她并不知道,曾经的心爱之物为什么会卖出去,也并不能保障将来洛克菲尔德家族卖出这物件的时候,她一定能买到。
一件事需要等待,那就会有变故,时间就是最大的风险。
而一旦这物件按照上辈子的路径四处流浪,流浪到日本,那可能需要等待很多年才能重新有机会在拍卖会上看到它。
这样的大物件,出现在拍卖会上的周期可能是二十到三十年。
到那个时候,这件大罍到底是什么价格,又有什么人来争抢,这都是未知数了。
不过她明白,强求无益,她越是追着别人要,别人越是不舍得,倒是不如到手的二百万美金来的实在。
当下也就道:“好,两百万,我来解决这些问题,不过我需要戴维先生的全力配合和支持。”
戴维听着,自然没问题,当下大家说定了,两百万,两周时间,解决洛克菲尔德艺术馆的粉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