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刀鹤兮蹙眉,神情中有些挣扎,不过还是点头。
初挽轻叹了一声,她伸出手,握住了刀鹤兮的手。
刀鹤兮抬眸看向初挽。
初挽:“鹤兮,对不起,我知道你有你的为难,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五年前,我就开始怀疑,关敞插手了青州佛像盗窃案,只是可惜此人狡兔三窟,深藏不露,实在难以抓住他的把柄,青州佛像案不了了之。这一次古玉造假事件,又牵扯出包老坑,也许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一次破绽。”
刀鹤兮开口,沙声道:“现在,你要我做什么?”
初挽:“你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我会把我知道的报告给相关部门。”
她低声道:“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抓人,有公安机关,我只是需要提供一点线索。”
告别了刀鹤兮后,初挽一个人缓慢地走在街道上。
她裹紧了大衣,抿着唇,看着前方的路,方头方脑的公交车缓缓开过,有人下车了,有人上车了。
叮铃铃的一声响,有一辆自行车经过,自行车上前座坐着一个小孩子,那小孩儿将手伸出来,欢快地“啦啦啦”着,于是马路上便洒满了他的笑声。
完全不相干的场景,初挽却想起,在缅甸的蒲甘古城,坐在凉风习习中,两个人一起遥望着远处的佛塔佛寺,曾经说过的许多话。
那个时候,她哪里知道,刀鹤兮背后藏着的秘密。
重活一世,她将两世经验综合起来,总算能理清一个头绪。
刀鹤兮之所以能横空出世,在香港占到一席之地,他的宝香斋之所以能在大陆迅速崛起,那是因为美国有一个HF,大陆有一个关敞。
当然,也不能说只是一个关敞,关敞只是关敞背后那股力量的代名词。
当年宝香斋迅猛发展的时候,刀鹤兮自己也还年轻,不过二十几岁而已,他自然倚重他手下的那些老人,而那些老人背后,就是关敞的力量。
宝香斋,她自以为游刃有余,其实一切都落在关敞的眼睛中。
这个时候,她回想起新疆之行,那个沉默地站在一旁观察着自己的刀鹤兮,不免叹息。
她确实很有勇气,竟然把这样的刀鹤兮拉入伙来给她办瓷语。
正想着间,身后传来刹车声,柏油路上的鞭炮碎片轻轻往前飞起,又轻盈落地。
之后,一辆车停在了她身边。
她抬头看过去,是陆守俨的车。
陆守俨落下车窗玻璃,安静地看着她。
初挽抿唇,一低头,上了车。
车子缓缓往前开,陆守俨道:“说吧,我早上叮嘱你什么了?”
初挽:“忘了。”
陆守俨挑眉:“你是不是皮痒?”
初挽:“就皮痒怎么了?”
陆守俨看她那倔倔的小样子,哑然失笑。
他笑道:“谁让你不痛快了,倒是让你冲我撒气。”
初挽:“就是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大傻瓜。”
陆守俨:“怎么会呢,挽挽如果是傻瓜,那这个世上就没聪明人了。”
初挽轻叹了声,便想起刀鹤兮回答自己问题的样子。
他确实不可能说,毕竟是他的至亲,但他还是说了。
因为自己逼着他说,他不得不说。
她便闷闷的:“算了不提了,反正该干的都干了!”
陆守俨:“到底怎么了?”
初挽:“我得联系下彭局长了。”
陆守俨听这话,侧首:“发现什么了?”
初挽口中的彭局长,是陆守俨的朋友,叫彭树林,五年前他负责侦查青州文物盗窃案,当年还是他陪着陆守俨一路赶过去青州,才救下初挽聂南圭和易铁生。
这几年,彭树林偶尔和陆守俨有联系,初挽也就大致知道对方情况。
据说当年青州文物走私案还专门设立了一个专案组,他们几次追捕,曾经一度几乎接近那个幕后主使人。
甚至有一次,他们在河南洛阳还有过一次史无前例的大追捕收网行动,这行动本身是绝密的,谁知道却还是提前走漏了风声。
那一次突袭行动声势浩大,收缴了二百多件青铜走私文物,也缉拿了犯罪团伙二十几人,但是幕后主使人依然不见踪迹,等于办了一场表面热闹,真正布署全盘落空。
那之后,青州专案组解散。
初挽:“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年青州佛像案和谁有关,又该从谁入手。”
陆守俨:“谁?”
初挽:“老彭。”
陆守俨:“牵扯进包老坑骗局的老彭?”
他也很快明白了:“这个人就是当初收走了牛主任元青花大罐的人?”
初挽颔首。
她和关敞几次交道,如今看来,这一次是他最没有防备的一次了。
自己从他手中买到了元青花,之后自己初露头角,他就应该知道他上当了。
再之后的相见,就已经是她在明,他在暗。
不过好在,这次,他终于露出了破绽。
第333章
陆守俨联系了彭树林,彭树林听到事情后,马上意识到机会,当即便请了初挽过去,和她进行谈话,这次谈话是在一处部队招待所进行的,谈话保密。
初挽将自己的分析以及线索一一提供后,彭树林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初挽便深居简出,出门的话也都是让鹏叔陪着,不敢有丝毫大意。
除了她自己,孩子更是处处小心,上下幼儿园都是警卫员和司机接送。
好在一切顺利,家人平安,没出现过什么事情。
而这个时候,伦敦苏富比拍卖会拍卖圆明园兽首的消息传入国内。
初挽特意看了他们的拍卖宣传册,三件兽首赫然正是自己收藏的那件,一模一样。
这个世上竟然存在两份同样的圆明园虎马牛兽首。
这消息传出来,文博界震惊了。
要知道,大家前几年眼睁睁地看着荷兰人从中国南海打捞走了中国的沉船,几万件瓷器就这么成了人家的囊中物,现在又听说战争时期抢走的文物竟然也可以拍卖了,这自然是气得肚子都要鼓起来了。
如今国家改革开放了,经济开始发展了,在世界上的地位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再不是可以任人欺凌的年代了。
结果现在,昔日屈辱的象征,竟然被当做一份沾沾自喜的战果,就那么放在拍卖会上大肆宣传,用国人的伤疤来成就他们拍卖会的荣光!
这群外国人,欺人太甚了!
当下文物局马上召开会议进行商议,讨论对策,很快就有专家人士提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经有关于保护战争文物流失方面的条约,大家听到,大喜,便把条约扒出来好一番研究,研究了一番后,发现这条约对于目前的情况竟然很是适用,当下大家纷纷献计献策,开始撰写公函,决定发文给伦敦苏富比拍卖公司,要求他们马上停止拍卖中国的文物。
这次会议,初挽也被邀请了,不过她借故没参加。
她自己手里握着兽首,也没搞清楚伦敦的兽首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不想贸然参与这种讨论,毕竟到了会议上,她也说不出所以然,让她胡编乱造她也编不出来。
不过依她在文博界的人脉,讨论会内容还是很快传入她耳朵中,据说文物局撰写了抗议书,发函伦敦苏富比拍卖会,就以目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方面的公约来说事,提出这是战争期间被掠夺的文物,而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的现代原则,任何因战争被抢劫或者丢失的文物都应该归还原国,而不应该拍卖。
然而,拍卖行很快就回信了,拍卖行的回信措辞非常礼貌委婉,但是态度是坚决的,他们是受委托拍卖,拍卖方对这三尊兽首拥有合法权利,且传承有序,他们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拍卖行还提出质疑,认为中国并没有在这些兽首第一次进行交易的时候进行抗议,那说明他们默认了圆明园兽首可以出售,现在中国也没有资格对这种买卖行为进行抗议。
众人一听,气得肚子都鼓起来,这就是目中无人,欺负中国落后,根本不看在眼里。
但是现在大家竟然也是无计可施,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眼看着拍卖会即将开始,这件事也惊动了上层,最后,文物局和上级部门沟通过后,授意中国保利集团以集团名义将这三尊兽拍买优先权卖下来。
毕竟是中国昔日丢失的文物,并不愿意落入它国之手。
对于这些,初挽只是安静地听着,她依然深居简出。
有那么两次,她被彭树林的人秘密带走,带到郊区的那家部队招待所。
搁置五年之久的青州佛像走私案如今已经秘密成立了专案组,正式重启侦查,专案组的行动指挥机构便秘密设在这部队招待所。
在那里,初挽再次见到彭树林,彭树林热情地和她握手,并表示有些问题需要细谈。
两个人都敞开来谈,彭树林提到关敞等人属于一个严密庞大的地下文物非法交易组织机构。
“在十年前他们就已经聚集起来,为了达到利润最大化,必须把控源头,关敞牢牢地把控着文物非法交易的最下游,河南洛阳,孟津,偃师,河北的雄县、蠡县和固安等地的农民盗墓贼以及铲子,都是他们的掌控之中。”
“除了这些,他们还有一支骨干力量,大概发展到了二十多人,每个人又有五个属下组成核心小组,你给我们举报的老彭,正是关敞的核心骨干之一,也是他最重要的左膀右臂。”
“这位老彭可不简单,他隐居在北京城里,看着只是普通收破烂的,其实他的消息最灵通,也最隐蔽,北京城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初挽其实早已经知道如今关敞的势力庞大,但是听彭树林这么说,还是触目惊心。
她想起上辈子,几次扫黑打非,关敞都没有被绳之以法,不知道多少文物通过这人走私运送出国。
她蹙眉,开口道:“以关敞的实力,在国内古玩界他自然是恣意平趟,但是海外市场他应该没那么了解,他们海外应该有对接合作伙伴吧?”
彭树林道:“是,经过我们的追查,发现就在上个月,广州缉私队抓到了一个跑货的,人称詹老大,本来这个人只是走私了一件普通文物,我们并没有注意,可是我们发现,老彭竟然过去力保此人,花了六万块把这人弄出来,我们就开始追查这个人,这才发现,这人是他们走私环节中重要的一环。”
简言之,通过对老彭的反复追查,顺藤摸瓜,他们发现了不少重要线索,并且开始逐渐将关敞这巨大的底下文物非法交易团伙的组织轮廓勾勒出来。
彭树林继续道:“大批的文物,通过底层铲子之手汇集到关敞手中,关敞会进行分门别类,一部分留在国内,一部分通过他们的走私团伙,通过内线空运或铁路运输的方式,运送到广东的詹老大手中,之后通过他们的秘密渠道将文物非法运至香港。”
初挽明白了:“到了香港后,他们会藏在水下,通过文物洗白方式为文物打造流转有序的身份证明,之后一两年,这些文物终于可以在佳士得和苏富比这些大拍卖行露面。”
彭树林颔首:“是。”
初挽望着彭树林:“彭局长,这些并不是你们近期能查到的,就我的理解来说,你们的专案组这些年从未停止过行动,是不是?”
彭树林略怔了下,之后笑了:“守俨怎么找到你这样的机灵鬼,还真瞒不过你。”
初挽其实大概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