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抒耳
中午午休时和女生们谈论的寒假去哪个游乐场玩,去哪家咖啡店打卡的计划陡然消失。她甚至想现在就回去再努力学习,然后期待着高三下学期的开学考试快一点到来,用那场考试证明自己一个寒假的努力成果。
考试不再是她痛苦的根源,反而成了努力学习后的一纸证明。
“时澄月,从实招来,你是怎么做到的?”郑冉冉问。
时澄月还从来没有被别人以成绩的由头羡慕过,她不由沾沾自喜,身后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林一砚说,数学是最好提分的东西,吃透基础题型,及格分没有问题,后面几道难的就靠蒙啦。”她摇头晃脑,“不过我也是有些聪明才智在的,不然怎么可能做出那道全年级没几个人做出的压轴题呢。”
林一砚当时如同掉书袋一样念叨这话的时候,时澄月像刚入庵的顽劣小尼姑,大言不惭地说他胡说八道,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啊。
可是事实证明,他说的不无道理,吃透基础和中等难度的题目后,数学要及格真的很简单。
“林一砚说,林一砚说……天天都是林一砚说。”姜蔚调侃,“你脑子里全是林一砚吧。”
时澄月一呆:“不是呀,这真是他说的。”
然后她顺口说出来了而已,她才没有天天在想着林一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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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各科老师来布置寒假作业后,廖卫峰照例又是一顿老生常谈的鸡汤演讲。时澄月今天被灌了两碗之后再也喝不下来,她开始托着腮走神。
廖卫峰也知道大家心思已经不在这里,最后说:“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你们人生中最后一个辛苦的假期了。好了,放学!大家假期愉快!”
伴随着一阵雀跃,桌椅脚划过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音,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校门。时澄月和祁嘉虞她们跟在大部队后,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买奶茶。
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她看见了林一砚正和田鑫泽他们慢悠悠地往外走。
时澄月又点了一杯奶茶,然后在奶茶还没有打包好的时候就急忙说不用打包了,连吸管都是自己拿的。
“你干嘛去啊?”郑冉冉问。
“我先走了!”
时澄月头也不回,蹿马路的时候像只灵活的兔子。
祁嘉虞在后面老妈子式的操心:“天哪……你过马路的时候倒是看看红绿灯啊!”
学校门口。
蒋凯承原本和康旭然他们在后头聊天,康旭然忽然打趣:“那个时澄月一开始不是一直来找你吗,最近怎么没来了,我感觉好几个月没看见她了。”
“你感觉?谁要你感觉了?”蒋凯承笑着说。
“长得漂亮,我就想多看看,不行?”康旭然调侃。
林一砚回头,嘴上挂着笑,语气轻描淡写:“可是我天天都能看见她呢。”
田鑫泽皱眉。
呢?你呢什么呢啊。
“再漂亮的女生看多了也会腻吧。”
“那你纯属放屁了,田鑫泽天天把神仙姐姐的海报贴在床头,也没见他萎。”
“不然神仙姐姐为什么叫神仙姐姐,那是凡人能比的吗?”康旭然搭过林一砚的肩,“是吧林一砚?”
林一砚:“不是。”
“林一砚——”正前方有人喊他的名字。
隔着攒动的学生群体,还有时不时开过的私家车,校门口堵成一片人海车海。不少车窗半降,司机探头往外看,为这堵车感到烦闷。人们为堵车而起的抱怨声和带着主人不悦情绪的喇叭声纵横交错着。
学校里正放着舒缓的音乐。
喧闹沼泽里,少女稳稳地站在圆圆的石墩上,瞧见他移过来的目光,抬手用力地挥着,像个刚充满电的招财猫。
“我在这儿!”说话间,空气里是她呼出的白气。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牙齿洁白,嘴角扬到能显露出一对可爱的括号。
背后,奶油似的云朵被绛红色的晚霞勾勒出金边,暮霭沉沉,空气中光晕炫目到夺人眼球。
她的声音和身后的晚霞一起吹散开这令人烦恼的一切,落入林一砚的耳畔。
前面的路通畅了一瞬,她灵活地跳下石墩,拿着两杯奶茶朝自己快步跑来。
看啊,就算每天都能看见,向自己飞奔而来的时澄月依然是茫茫人海里最亮眼的那一抹色彩。
“你想喝草莓奶冻还是葡萄波波?”时澄月在林一砚面前站定,她举着两杯奶茶认真地问。
林一砚对奶茶没什么兴趣,随口说了个草莓奶冻,于是对面的女孩唇瓣微翘了一下,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失落。他实在觉得好笑。
“草莓奶冻我不太喜欢。”他说。
“啧啧——”田鑫泽在一边阴阳怪气出声,“什么时候还会倒装句了?”
林一砚接过葡萄波波,被她拿着的地方传来一片温热,渡到他掌间:“Always。”他挑眉,“我还会英语,厉害吧。”
田鑫泽:“……”
无语。
且幼稚!
“我数学考了102!”时澄月迫不及待地和他说这件事,“你呢你呢!”
林一砚:“142。”
天哪,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考出一百四的成绩?
于是她又把目光落向林一砚周围的人,其他几个人也笑着。
“这次考砸了。”
时澄月眼睛一亮,满含期待:“多砸啊?”
“137。”
“我更烂,才133。”
轮到她无语了……
重点班的人都这样的吗?
不是说这次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全年级没几个人做出来吗,怎么这些人还是考这么高?
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时澄月又问:“你们最后一道题做出来了吗?”
这件事放在一年前,她想都不敢想,居然在和重点班的人讨论最后一道数学压轴题。
康旭然摇头:“来不及了,我最后一题看都没看过。”
“我连倒数第二题的第二小题都没来及做。这次试卷不难,但是计算量太大了,要是能给我个计算机,我肯定就能做完了。”
说起这次的数学考试,几个男生的话题开始往最后一题拓开。
时澄月在心里盘算着最后一题的分值是14分,也就是说他们加上这些分数之后没准就可以逼近满分了。
她还以为自己成为了什么佼佼者,结果只是因为自己倒着做题钻了空子,如果按照正常做题顺序来的话,去掉最后一题那分值,她还是没有及格。
下午看到成绩时飘飘然的心又坠入谷底。
林一砚看了她一眼,手轻飘飘一捋她后脑勺:“走吧。”
“噢。”
“你们走哪?”蒋凯承问。
林一砚:“回家,我们顺路。”
只是一起回家这件事在时澄月看见时鸣磊的车的那一刻抛锚了。
“那好像是我爸的车。”时澄月疑惑地看着熟悉的车牌,等到车窗降下后,她语气即刻笃定,“那还真是我爸的车。”
林一砚突然有些局促,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校服,下意识想去摸衣领扣子,确保它扣得整齐,结果才发现自己今天穿的是带帽卫衣。
“爸,这么巧。”时澄月拉着林一砚走到车前。
时鸣磊:“不巧,我们家还有第二位姑娘在这里上学吗?”
时澄月笑着,回头看林一砚:“反正我们顺路,我让我爸送你一程。”她看着时鸣磊,敲了敲车门,“爸,开门。”
时鸣磊:“……”
他是时澄月她爹,不是她家司机。
这是时鸣磊第一次近距离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人高,身段笔挺,五官英挺端正,纯白素净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出矜贵,一看就是老老实实五好少年的模样。
夏夜里脚崴的少年,和自家女儿一起把体育馆玻璃砸碎的少年,眼前正认真看着他,礼貌冲他问好的少年,都是同一人。
怎么说呢,暂时挑不出缺点。
时鸣磊心说不好,这把得完蛋了。
他没把内心情绪表现出来:“同学你好,上车吧。”
眼睁睁看着时澄月打开车后座的门,一屁股挪到左边,然后拍拍右侧的座位:“快进来。我爸空调打可低了,你冷吗?”
时鸣磊:“……”
真好笑,这点冷都受不了?
“不冷。”林一砚在她身旁坐下。
时鸣磊开始问些有的没的,林一砚答得有条不紊,说话滴水不漏又恰到好处,和他交谈也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时澄月像个游离在两人世界外的过路人,头靠着车窗,又想起刚刚那些重点班男生的对话,她不由叹气。
时鸣磊:“叹什么气?”
话音刚落,时澄月又叹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超厉害的人。”她凑林一砚近了些,“你说,我数学什么时候才能考到一百二?”
林一砚想了想:“小树问大树,我如何才能成长为坚韧不拔为人遮风挡雨的树呢?大树说:等你不再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一颗参天大树。”
像小狗晃着毛绒绒的尾巴在她心尖一扫,带起怦怦跳动的心脏。甚至于,连那和他距离极近的右耳耳廓神经都在突突跳着。
时澄月哼了一声:“哄小孩呢你。”
“以前苗禾不开心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说的。”光从另一侧的车窗照进来,打在他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他头靠着枕垫,眼里漾满了笑意,说话时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点懒倦。
苗禾……
“可是苗禾真的是小孩。”时澄月说。
林一砚挑眉,不置可否。
时澄月突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