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衾
“传……传他们进来。”皇帝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只开口说道。
荣安出去传旨,皇帝的视线只又重新落回了徐阁老的身上,细细回想,每每见到镇国公世子,他也觉得很是面善,却从来没有往那边想过。
当年东宫失火,太子妃薨誓之前,并未传出太子妃有孕的消息,要不是如此,众人又怎会不知先太子竟然还有一个遗腹子!
那孩子可是自己的亲侄儿啊!
皇帝想到这里,忽觉得有些后怕,就听徐阁老继续说道:“老臣察言观色,见陛下对世子很是喜欢,据老臣内子所言,镇国公老夫人寿辰当日,四公主也曾出宫贺寿,老臣心中很是担忧,唯恐陛下不查,将来闹出皇室兄妹乱伦的丑事来,因此……老臣的晚节是小,皇家的体面是大,臣斗胆,向陛下请罪,请陛下治老臣当年徇私枉法之罪。”
徐阁老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像是敲打在了皇帝的心头一番,不可否认,他确实有过让萧靖远尚四公主的想法。
四公主是他和先皇后的幼女,更比其他女儿让他心疼几分,只是……身为帝王,最自己的儿女,自然无法做到无微不至,所以……在京城这些适龄的世家子弟中,寻一个让她满意的如意郎君,便是他对女儿的承诺。
可这如意郎君若是她的堂兄……那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
“此事还有什么人知道?”皇帝只开口问道。
“除了怀远侯和镇国公,应无他人知晓。”徐阁老只继续道:“当年老臣查出此案有内情,只是苦于毫无头绪,太子妃身子又被大火所伤,原本是打算等找出了幕后放火的真凶,再替太子妃翻案的,可谁知竟毫无头绪。”
他眯着眼,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帝王,并没有从他的眸中,看出别样的情绪来。
荣安已经领着怀远侯和杜雪心进了大殿。
皇帝抬起头来,入目的便是一袭素白衣衫,他在心中默默的回想着当年太子妃的容貌,虽然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却仍旧记得,当年初见这位蕙质兰心、才貌双全的嫂子时,他也曾有过几分悸动。
几位皇子的王妃,都是当时京城颇有盛名的美人,但在他的心中,只有这位嫂子,当得起惊采绝艳四个字。
怀远侯已经朝着皇帝跪了下来,杜雪心却稍稍的愣了愣,旋即也轻提起了衣裙,正要盈盈拜下,却被皇帝喊住了道:“女眷行万安礼即可。”
杜雪心便朝着皇帝福了福身子,指尖轻轻的挽起了幕篱的轻纱,将一张已被凉州的风沙侵蚀过的、充满了岁月痕迹的脸,展露了出来。
明明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双眼睛,眼角的皱纹也并非那么深刻,但比起皇帝后宫里的嫔妃们,杜雪心似乎老了许多。
“嫂子……”皇帝脱口喊了一句。
杜雪心向他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一旁的怀远侯便道:“舍妹因大火伤了嗓子,怕惊动圣驾,所以就不开口了。”
皇帝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深知怀远侯家本就是杏林出身,若是连他们家的人都治不好的病,那太医院的太医,只怕也是束手无策的。
怀远侯深深的跪叩了下去,只继续道:“臣此次回京,一为看望陛下,二也为给世子正名,三更为替舍妹洗刷清白,请陛下明鉴。”
第315章 男人的世界
送走徐夫人,云荞从外院回来,穿堂路窄,却正巧遇上了从同禧堂出来的萧靖远。
明明只有两日没见,却像是过了两年的光景一样。
云荞看见他过来,朝他福了福身子,一句“二哥哥”梗在了喉中,终究是没有喊出来。
一时便想起了方才徐夫人同她说的话来:“你那二哥哥,若是真的恢复了身份,后面也不知道还要遇上多少事情,你外祖父这一回若能全身而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只是放心不下你和你母亲,还有楠哥和刚出生的小五儿。”
云荞心中暗暗的想着,若是陛下愿意为萧靖远恢复身份,那么按说是可以封个郡王的。
大魏成年的皇子,向来都是分封京外的,也不知道他还能在京城呆多久……
况且他又是这样敏感的身份、皇帝真的会善待他吗?
云荞不置可否,这些东西,上辈子她不懂,这辈子她也没有弄清楚,总之……她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萧靖远必定是要离开京城的。
纤瘦的少女在他面前盈盈见礼,这已是大家闺秀见外男时候的礼数了。
萧靖远的眉心几不可见的拧了拧,袖中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他正想拉住那人擦肩而过的身子再说两句时,却听见有人从穿堂里飞快的跑了过来道:“世子爷,宫里来消息了。”
云荞几乎是惊惶的转过身去,看着侯成从不远处走来。
“世子爷,陛下已恩准彻查当年东宫失火一案,千秋节之后,便交由大理寺查办。”侯成只顿了顿,继续道:“陛下还说,会在万寿节上昭告天下,为世子爷正名。”
这些话侯成并没有避讳云荞,因为一旦昭告天下,萧靖远的身份自是天下皆知,让家里人早知道两日,大概也不打紧了。
许是这两日身子还未复原,云荞竟觉得脚底一软,只急忙就扶住了一旁的墙壁。
应该高兴才是啊……
云荞心里对自己这么说了一句,她想笑着朝他行礼福身,高高兴兴的恭喜他终于得偿所愿,可不知道为什么,根本就笑不出来。
她根本连路都走不了。
“世子爷快去书房吧,我这就去把国公爷叫出来,商讨接下去的部署……”侯成只开口道。
“徐阁老如何了?”萧靖远只蹙眉问道。
“陛下目前尚未定夺……”侯成回得有些迟疑,若是真的翻案,那徐阁老当年的事情,便是罪责难逃,就算从轻发落,那也是要发落的。
云荞的脸上终于落下泪来,萧靖远要走了……疼爱她的外祖父外祖母也要走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二舅舅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放、为什么三舅舅明明高中探花,可以留在京城,却要被派去贫瘠偏远的地方当知县……
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男人的世界,难道就没有亲情人伦了吗?为了他们所谓的那些忠孝节义、家国大业、就可以让女人跟着他们受苦了吗?
侯成被云荞这突然的落泪吓了一跳,以为她是担心徐阁老的安危,只开口劝慰道:“二姑娘不用太担忧,徐阁老当年平了南蛮之乱,功在社稷,这些年又身居高位,日理万机,陛下念其功绩,一定会从轻发落的,说不定就直接放他告老还乡了。”
云荞却还只是忍不住的落泪,想要扶墙前行,可却怎么也抬不起脚步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一阵要把自己淹没的伤感,才渐渐的缓和了一些,失控的身体也趋于平静。
云荞扶着墙,缓缓的往前迈出了一步,朝着和萧靖远相反的方向走去。
“二妹妹。”萧靖远在身后喊了她一声。
她听见了,指尖颤了颤,却没有停下脚步来。
终于,走到了墙的拐角,云荞拐过去,后背贴着墙壁,缓缓的滑坐到了墙根下。
“世子爷,走吧。”侯成在身边催促道。
萧靖远看着云荞离去的方向,忽然间大步上前,果然就看见了蹲在墙后哭鼻子的云荞。
掌心缓缓的就落到了她的发顶上,云荞惊讶的抬头,一双盈满了泪的眼睛,就这样落入了萧靖远的眸中。
“我送你回去。”萧靖远忍不住开口道。
只是不知为何,没了兄妹这一层遮羞布,连说这句话都似变得心虚几分。
可他到底揪心的疼起来,只俯身弯腰,将那人拦腰抱了起来。
晚上从凌云轩回同禧堂,萧昊焱寻思着要如何跟徐氏说这个事情,又要同她商量着,要如何跟老太太说这个事情。
徐氏听了他的话,良久都没有开口。
小奶娃正香香甜甜的睡着,偶尔张嘴打一个小哈欠,小拳头便捏得紧紧的。
“好歹……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徐氏此时却感叹了起来,当初萧昊焱说要闺女,她私心里想要儿子,偏生酸男辣女,这两个她都不爱,所以一时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也是……”萧昊焱看着跟睡弥勒一样的小儿子,只开口道:“他小子倒是会赶时间投胎,知道他祖母要少一个孙子了,就巴巴早来了。”
徐氏忍俊不禁,指尖轻抚着小儿子嫩嫩的脸颊,眉心却还有几分愁绪。
“闺女为了这个,又病了一场,她打小就跟世子亲厚,这回世子要是走了,她心里肯定难过。”徐氏说着,只忍不住就瞪了萧昊焱一眼道:“都是你弄出来的,一个两个的,不是自己的种也往家里带,活该你……”
徐氏想戳他的脑门,又舍不得,终究只是摇了摇头。
萧玉婵那事情是逼不得已,萧靖远这事情却又是义不容辞,她男人也不容易。
萧昊焱只一把将徐氏圈在了怀中,低头抵着她的肩头,感受着女子身上温暖的体温,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个劲认错道:“我知道……我是活该……活该遇上了你,被你吃的死死的。”
徐氏侧首,看着男人舒展的眉心,十几年的卧薪尝胆,只为了给世子正名这一天,他今日应该是高兴的,终究是不辱使命,将一个优秀的儿子,完璧归赵了。
从山西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正飞快的行驶着。
马车中正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视线微微下垂,看着另一侧蜷缩在角落中的一个妙龄少女。
第316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从山西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正飞快的行驶着。
马车中正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视线微微下垂,看着另一侧蜷缩在角落中的一个妙龄少女。
男人的眸中闪过几分鄙薄,这般姿色,虽说比起别人献给他的扬州瘦马差了许多,但她毕竟是镇国公的女儿。
萧玉婵的身子微微颤抖,不敢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男人阴冷的目光让她感到恐惧,她想闭着眼睛继续装睡,脚踝却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
“你干什么……”
“干什么?……让你快活啊!”
“啊……不要……不要啊……”晃动的马车中,传出萧玉婵撕心裂肺的声音来。
自从小五儿出生,老太太倒要一天跑好几回同禧堂来,家里人也都稀罕小奶娃,只要徐氏醒着,除了林氏之外,妯娌几人都经常来探视。
云荞也时常过来陪着徐氏,只是不常开口说话,有时候安安静静的看着小奶娃,摸摸那滑溜溜的脸颊,嘟嘟的嘴唇,嘴角便忍不住笑起来。
徐氏总为她担心,但看见她又这样浅浅的笑了,就会稍稍松一口气。
距离皇帝的千秋节只剩下两日了,陛下听了徐阁老的意见,有意在千秋节昭告此事,一则皇家双喜临门、二则显示出今上厚待先太子遗孤,彰显帝王恩泽,因此这事情瞒的结结实实,连一点儿风声也没有。
可到底两日之后,镇国公府就再没有萧靖远这个人了,有的只是先太子的遗孤……谢景元。
徐氏看看云荞,面上忍不住又有几分心疼,便听门外的小丫鬟进来回话道:“夫人,老太太又过来瞧你来了。”
老人家早上才来了一回,这会子歇过中觉,估摸着徐氏也醒了,便又披上了斗篷,由丫鬟们扶着过来了。
十月底的天气,早已经冷了起来,前几天还下过了初雪,楠哥儿吵着要堆雪人,只可惜雪太薄了,没堆起来,他还郁闷了一整天。
“母亲怎么又亲自过来了。”徐氏看见老太太,心中有几分心虚。
原本这事情萧昊焱也是打算亲自去跟老太太坦白的,但是徐氏一想起前不久他头上的那个包,还是决定由自己开口。
她现在坐着月子,老太太就算生气,看在她为了生小五儿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的份上,大约也能忍耐几分。
“我在同福堂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来你这边转转。”老太太满心欢喜,看见云荞也在房里,就更高兴了。
云荞便低低的唤了一声道:“祖母。”再没有别的话了,她一生病就懒得开口说话,老太太都已经习惯了。
老太太冲她点点头,祖孙俩人一起看着睡在小床里的小五儿,老太太只高兴道:“一天一个样,如今瞧着,小五儿看着倒不像是个早产的娃儿了。”
“奶娘的奶水好。”徐氏只笑了起来道,“别看他小,可能吃着呢,就这么吃一顿,不过一个多时辰,又哭起来了,这会儿刚睡着,我就让奶娘去歪着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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