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衾
只见门口帘子一闪,船老大从外头探了半个身子进来,正要开口说话,见小姑娘微眯着眼睛,像是还没睡醒,便极力压低了声音道:“城里丢了贵人,官爷正上船搜查呢,专找十来岁的孩子,听说我们船上有小孩,非要过来瞧瞧。”
船娘听了,只蹙了蹙眉心道:“我听说他们要找的是男孩,我们船上总共一个女娃娃……”船娘虽这么说着,只是那巡查的官爷已经走到了舱口,便只好把云荞从床铺上抱了起来,拿脸正对着门口,好让人看清楚了。
带头找人的官爷便往里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画像,见不是画中之人,便大手一挥,一行几人又原路返回。
船老大一路点头哈腰跟着出来,又在后头喊道:“官爷一路辛苦了,可要在船上喝杯热茶再走?”何家的商船向来在京城吃得开,这些捕快看着何家的面子,也不会在船上胡来的。
那些人并不理会他,只径自跳上了小舟,又往别的船而去。
为首的那人穿着石青色绣黑熊蟒袍,腰间佩着六扇门的令牌,乃是六扇门的总捕快张耀。看来皇帝对自己这位外甥的安危,也十分的挂心,竟派了三司的捕快查访。
通惠河河面宽阔,靠近漕运码头的河道,停满了密密麻麻的船只,想要在这成千上万的船只里头,找出关押着小世孙的那一艘,无疑是大海捞针。
更何况,万一信息有误,小世孙根本就没有在船上,那他们岂不是被人耍的团团转。
张耀看了看这无边无际的船只,忍不住蹙了蹙眉心。
见捕快们已经下了船,周大嫂才抱着云荞走出了小舱,天色已经擦黑,她看了一眼那翩然离去的小快船,转头问船老大道:“到底丢了什么人,这么大的阵仗?”
船老大转过头来,视线正巧在云荞的身上顿了顿,一想到丢的这位是沐宜长公主的长子,也算是宋澜的继子,而云荞是宋澜的嫡女,此时却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顿时觉得世道不公。他欲言又止,像是怕云荞能听懂一样,可转念一想,云荞不过七八岁,且她如今大概还不知道她的父亲便是沐宜长公主的驸马,因此只开口道:“沐宜长公主的长子、安国公府的小世孙不见了。”
云荞心下却觉得这称呼颇为熟悉,只一时没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的,待她细细的想了想,才恍然回想了过来,这位小世孙姓安名世显,是沐宜长公主嫁给安国公世子时生的儿子,若是云荞没记错的话,这位小世孙在她前世进京之前,好像就已经夭折了。
当时她进京的时候,时值小世孙夭折不久,因此沐宜长公主见宋澜竟还有一个女儿,就发了疯了,说是他这个新来的闺女,克死了她的儿子……
徐氏把云荞送到公主府的前几年,宋澜一直把她养在京郊的别院中,那时候日子虽过的清苦,却也自由几分。
周嫂子也跟着道:“那不是皇帝的外甥吗?怪不得出来这么多大捕快!”她这才说完,一扭头却见云荞满脸惊恐的表情,以为她是被吓坏了,只急忙安慰道:“云姐儿别怕,那些抓小孩的虽然可恶,可你只要乖乖的跟着大娘,他们就抓不到你!”
云荞的思绪一时被拉了回来,她也怕被人看出端倪来,因此只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绝不乱跑。
周嫂子见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喜欢到了心坎上,一想到明天就要把她送走,是打心眼里的舍不得,但也没有办法,因此只问了船老大道:“让你雇车,你雇上了没有?”
船老大只笑着点头道:“雇上了,明儿早上巳时初刻你带着孩子去驿站就行了。”船老大说着,又有几分不放心,只继续道:“要我陪着你一起去吗?”
“用不着。”周嫂子皱着眉心,把云荞搂在怀中,叹了口气道:“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云姐儿……”
她这厢话还没说完,船老大就凑到了她耳边,趁她不在意,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是喜欢闺女,那咱俩今晚就造一个呗?”
周嫂子一听这话,顿时就羞红了脸,她又抱着云荞,一时不好发作,便狠狠的瞪了她男人一眼道:“杀千刀的,都是要当爷爷的人,还这样老不正经!”
云荞也没想到船老大忽然就开起了黄腔,想来他是当云荞小娃娃,压根听不懂这些,云荞只尴尬的无所遁形,只能将头靠在周嫂子的肩膀上,不让人看见她那涨得通红的小脸。
却说徐氏自知命不久矣,寻亲不成、回乡无望,见船家开着船走之后,一时间万念俱灰,便丢下了行李,一头栽进了河里。
她原是无惧生死之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云荞,河水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口鼻耳目全被冰冷的河水灌满,命悬一线之际,徐氏却似乎听见了云荞的哭声。
她心下一惊,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却哪里有这个本事,脚下更似有水草缠住了一样,越挣扎就沉得越快。不过片刻,就已筋疲力尽,身体便慢慢的下沉。
见生还无望,徐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竟在水底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周遭白茫茫一片,恍如一个混沌的世界,她早已经不知自己是生是死,还以为已经到了阴间,心中涩然一笑,暗道:“原来死也不过如此。”
徐氏怆然一笑,渐渐失去了知觉,恍惚间竟然好似看见一张陌生的人脸,从自己的面前一闪而过。
第7章 祸起
京城三条胡同里的一处民宅,打着手势的哑婆婆将一位大夫引进了宅子,顺着抄手游廊直往里走,进了三间正房里头的东厢房。
房间里布置得古朴高雅,虽看上去简单的很,但向来走惯了侯门公府的林大夫一眼就瞧了出来,放在博古架上的几样摆设,那都是前朝留下来的古物,价值不可估量。
他们做大夫的,从不会过问病人的身份家世,但即便如此,林大夫还是对这家宅子的主人有几分好奇。这还是他家第一次从他们保善堂请大夫,故而他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小心。
哑婆婆不会说话,领到了房里便停了下来,用手指了指那张价值不菲的月牙床,只见床上帘帐幔卷,从米黄色的帷帐中,露出一截纤瘦的手臂。
林大夫会意,只将荞麦医枕垫到了那只手底下,这才坐在了哑婆婆搬过来的绣墩上,阖眸静静的号起了脉来。
帷帐中不时传来女子的咳嗽声,声音沙哑、虚弱异常、带着微微喘息。
脉象沉滞虚浮、郁结于心、已隐隐有了病入沉疴之势,好在病人尚且年轻,只要调养得当,假以时日,倒也有望痊愈。
林大夫松开了脉搏,低头看时,心下却有几分好奇,住这样的宅子,睡这样的床,可这病人的掌心,竟然粗糙干裂,还有不少细细的茧,这分明是一双做惯了粗活的妇人的手,实在不像是这户院子的主人家,真真让人好奇。
让他更好奇的是,那哑婆婆竟将一整锭的银子,作为他出诊的诊金……
真是……行为举止极其怪异的一家人,林大夫越发想不明白,好在他们做大夫的,早已习惯了和各种人家打交道,所以也只稍稍好奇的一会儿,等他坐上轿子离去之后,便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送走了林大夫,刘安才从次间的帘子里闪了出来,接过哑婆婆递上来的药方,稍稍扫了一眼,便去了前院的书房。
萧昊焱早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不紧不慢的整理着袖口的褶皱,见刘安进来,便抬了抬眸子。
刘安却已知他心下所想,只开口回道:“保善堂的林大夫看过了,那位宋夫人虽然病得不轻,倒也不足以致命,只要悉心调养,假以时日便可痊愈了。”
萧昊焱的眉心就忍不住皱了皱,假以时日、悉心调养,像她这样动不动就要投水寻死的,去哪里悉心调养?如今再回想一下,他当时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降头,竟然跳下水去把人给救了上来,平白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刘安见萧昊焱脸上神色变幻莫测,脑子也是转的飞快,这位爷于女色上向来冷淡的很,老夫人为了他的婚事,那也不知道是操了多少的心思,任凭美的艳的、高的矮的,也没见他看上一个,如今却带了个有夫之妇回来,难道国公爷竟是有这种爱好?
他这里正胡思乱想,却见萧昊焱一道凌厉的视线扫过来,顿时让他一惊,就见那人说道:“你乱想什么?我救她,不过就是因为她是宋澜的原配夫人,将来若是跟那群人干起来,她也算是个筹码。”
刘安见他这么说,不置可否,宋澜抱上了沐宜长公主这条大腿,他还能记得这个原配夫人?这位夫人若觉得宋澜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会在临进京的时候投河寻死?他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并没有反驳萧昊焱,反倒开口道:“既然宋夫人已经托人将那小丫头送给宋澜,到时候只看宋澜对他那嫡长女的态度,便可见他的为人……”
沐宜长公主可不是善茬,若是知道宋澜之前还有一个嫡女在,那可就有好戏看了。不过这几天她刚丢了儿子,只怕是自顾不暇了。
萧昊焱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好整以暇的端坐在靠背椅上,吩咐下去道:“你派个人,盯着那小丫头,看公主府留不留她。”
云荞挂念着徐氏,昨夜几乎是彻夜未眠,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她实在支撑不住,这才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的过了多久,便听见耳边周嫂子的声音,云荞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已经坐在了床铺上,身上穿着粉色对襟缠枝花小褂子,这小褂子她是记得的,前世徐氏送她去公主府的时候,也是穿得这件新衣服,这衣服是她们从柳州出发前做的,因为怕小了,徐氏还特意让绣娘放大了一点尺寸,因此虽然在路上耽误了一年,如今穿在云荞的身上,却也算得上合身。
徐氏是想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宋澜,好让宋澜喜欢自己,云荞一想到这些伤心的事情,便忍不住落下泪来。
周嫂子正从她的包袱里找了一双新鞋出来,这鞋子是昨儿徐氏才做好的,上头绣的牡丹花鲜艳欲滴,几可乱真。
周嫂子只叹着气道:“你娘这手艺,可真是好……”她这才说一半,忽的想起提起了徐氏来,顿时就噤了声,再抬头时,果然见云荞低着头坐在床沿上,两颗金豆豆已经落到了新衣裳上。
周嫂子就皱了皱眉心,强笑道:“来,云姐儿穿上新鞋,咱先上岸吃点东西,就可以出发了。”
云荞昨日一天都没肯吃东西,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时候也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她昨夜想了一宿,自己如今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若是逃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牙子给盯上,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被卖去哪儿,为今之计,也只能让周嫂子先送她去公主府。那沐宜长公主虽然蛮横跋扈,刁蛮毒辣,但她向来自负的很,并不会把她这么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放在眼底。
云荞现在所有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宋澜的身上。希望他能看在和徐氏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能派人找到她,哪怕不能再给她名分、哪怕一封休书让她回柳州去,只要徐氏还活着,她们愿意从此消失,绝不再踏入京城半步。
明知希望渺茫,却没有别的办法,云荞握紧了拳头,将贝齿咬的紧紧的,努力忍住自己不争气的眼泪,现在她唯一害怕的,就是徐氏自己想不通,已经找了个地方,偷偷了结了此生。
周嫂子见云荞不说话,只是小拳头捏得紧紧的,也知道这孩子心里还有怨气,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便叹着气帮云荞穿上了绣花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通州的漕运码头,停泊着从南边来的上万船只,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压根看不到头。
云荞被周嫂子抱在怀中,看着无边无际的船群,心里越发失落了几分,即使生命重来,她仍然人微力薄,竟还是要被现实牵着鼻子走。
此时抱着她的中年妇人,怕是她此生最后的温暖了,云荞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将头靠在了周嫂子的肩头。
漕运码头的两岸商贸繁荣,往来的行人如织、各地的行商都在这里开了分号,因此天南地北的小吃也多不胜数。周嫂子抱着云荞,身后跟着一个拎包裹的老仆,三人一行走在巷子里,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见了好吃的好玩的,便问云荞要不要。
“这个小玉坠子,云姐儿喜欢吗?”眼见着就要把云姐儿送走,周嫂子心里难受,便想着买个东西给她,将来也好做个念想的,见有卖小玩意的摊子上有卖玉坠子,便想着要买来送给她。
云荞摇了摇头,她哪里能要周嫂子的东西,因此只搂着她的脖子道:“周大娘,我饿了。”
此时正是辰时二刻,巷子两边摆满了各色卖早餐的摊子,摊主们将扁担搁在路边铺子的墙上,卖力的烧起了煤炉子,各色美食的香味儿,就从这个锅、那个炉里传了出来,直叫人垂涎三尺。
周嫂子见云荞说饿了,正是求之不得,一时也就把买玉坠子的事情给放了下来,抱着云荞找吃的去。
他们三人找了个馄饨摊坐下来,要了三碗小馄饨。不多时热腾腾的小馄饨便端了上来,周嫂子吃了两口,忽的又想起刚才那玉坠子,那玉坠子通体白润,看着倒有点像寻常人说的西域的和田玉,雕成了镂空的祥云图案,和云姐儿的名儿正巧是一样的,她刚才想买,被云荞打断了便忘了,此时心里一想起来,便心心念念的要再买来,因此只对旁边的老仆道:“你看着云姐儿,我去去就回来。”她也没说是去买玉坠子的,云姐儿机灵,怕她知道了,又拦着自己。
云荞饿了一宿,正埋头吃馄饨,一时也没在意,她满心盘算着等进了公主府,要怎么说服宋澜去找徐氏,又怕如今徐氏不在,万一宋澜不认她,她又要怎么办,这么一想……原先的食欲又减了几分,吃了几口,便再吃不下了。
这小馄饨摊不过两三张小桌子,他们坐了一张,旁边另还有一桌,也坐着两人正埋头吃东西,此时其中一个抬起头来,便看见自己对面坐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实在灵光的很,漂亮中带着几分灵动,这样的闺女,一准能卖个好价钱。
第8章 拐卖
盯着云荞的人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是做惯了人贩子生意的,见云荞抬眸往这边扫过来,便端起碗来,将头埋在里头装作喝汤的模样。
云荞茫茫四顾,都是陌生人,她虽然没什么食欲,可想着不能让周嫂子担心,好歹还要多吃两口,因此只又低下头,一口一口的吃着馄饨。那馄饨就着汤,原是有些烫的,云荞吃得很慢,一口还没吃完,只觉得腰间一紧,她反射性的想要低头去看,只见一只大手从眼前蒙过来。
云荞没来得及喊出声,嘴巴就被牢牢的捂住了,坐在身边的哑扑正埋头吃着碗里的馄饨,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全然没有在意,云荞挣扎中在长凳上蹬了一下,一只绣花鞋就落在了凳子上。
那哑仆竟还没任何反应,云荞已经被人牙子抱出了两丈远,这时候坐在隔壁桌子上的客人才反应过来,大喊道:“人贩子偷娃了,那是谁家娃!”
众人一听这话,只纷纷四顾,见自己带着的孩子还在身边,便放下心来,偏那哑仆是个聋子,压根就听不见,仍旧只是低着头吃馄饨,云荞被那人贩子掐腰抱住,又捂着嘴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一个劲的对他拳打脚踢,可她毕竟只是六七岁的小姑娘,这点力气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无疑是泥牛入海,全无用处。
人贩子见已惊动了众人,走到一处拐角,一个闪身就入了一条没人的巷子。云荞还在不断挣扎,那人跑了一路,显然也是累了,手上的力道也比方才小了许多,云荞见机挣脱,一睁眼却正巧看见周嫂子从巷口一闪而过,她急忙喊了一声,话音刚落,只觉得后颈一疼,便失去了知觉。
周嫂子和那摊主还了一会儿价,好不容易花了二钱银子,将那玉坠子买了下来,她揣着东西往馄饨摊那边走,路上似乎有听见有人喊她,只回头看了一眼,却也没见到人,便只又高高兴兴的继续往前走。
可谁知才走了几步,那哑扑手里拿着个绣花鞋,从前面飞奔而来,一边焦急的指着绣花鞋,一边又往周嫂子身后指去。
原来方才他光顾着吃东西,并没有在意云荞,等他吃完了馄饨,才发现云荞不见了,一旁的凳子上只剩下一只绣花鞋。这时候旁边摊子上的人才跟他说,刚才坐在他身边的小女娃,被人给抓走了!
哑仆急得团团转,又说不清楚话,早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周嫂子再听不明白,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拉着哑仆的手道:“你……你说什么?云姐儿丢了?”
哑仆见周嫂子听明白,只一个劲的点头,又往后面指了指,示意人是从那边跑的,两人急忙往那边寻去。
可这码头人来人往,任他们怎么寻找,又哪里还有云荞的踪影呢?
云荞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黑漆漆的小房间里,她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了,嘴巴也被破布给塞住了,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房间里很暗,像是没有窗户一样,她眯着眼睛缓了半天,才发现这里是一处耳房,唯一的一扇窗户用深色的布蒙住了,把所有光线都挡在了外头。
借着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光,云荞看见小房间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好些小孩子,一个个都跟她一样,被反绑着双手,嘴里塞着布条。
云荞立即就明白了过来,这是人贩子窝藏被拐小孩的地方。她吓了一跳,背上已经渗出了一丝冷汗,只往后靠了靠,却不知是压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一团,把她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却是一个大约十来岁的男孩,正阖眸靠在墙头。
正这时候,门外忽然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只听咯吱一声,耳房关着的小门打开一条缝,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从外面走进来,只扫了一眼这屋里的孩子们,从地上一手一个的提了好几个起来,对着门外的人道:“这几天风头紧,这些娃们也被关了好几天了,我这就带几个给你看看。”
外头的牙婆就开口道:“我知道,还不就是因为安国公府丢了小世孙,搅的整个京城都不安宁……”那牙婆说着,只冷笑一声道:“也是那小世孙命好,托生在了长公主的肚子里,要不然谁稀罕他的小命,听说谁要是帮长公主找回了小世孙,赏银十万两!”
这话让云荞听了也倒吸一口冷气,十万两银子,天下哪个人不想要,怪不得连三司衙门的捕快也都四下里查访。只是眼前的汉子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一手提着两三个娃儿走到门口,对那牙婆道:“这几个娃都是从苏杭那边弄来的,江南的水土最是养人,你看看如何?”
外头天色还亮着,几个女娃儿被拎了出去,一时惊得哭了起来,那牙婆嫌被塞着嘴巴看不清容貌,只上前把她们嘴里的布都拔了出来,一时间小院子里哭声震天。
中年男子就吼了一声道:“不许哭!”
吓得几个小丫头顿时噤了声,只抽噎着不敢哭出声响来。
那牙婆伸手捏着下巴颏一个个的看了过来,只是蹙着眉心头,从五个里只挑了一个出来,对那人贩子道:“就这个看着还行,其他的也只能卖到小户人家当个丫鬟。”她说着,忽然就走到门口,对着里头扫了一眼,眼珠子顿时就亮了起来道:“我看墙角那小丫头不错,里头黑压压的看不清,带出来给我瞅瞅?”
那人贩子闻言,却是皱了皱眉,摇头道:“那个可不行,那是本地货。”
牙婆会意,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句,只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让跟着的人将方才那几个小女娃都抱走了。
云荞被堵着嘴巴,也没办法呼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耳房的门又被关上了,里头又陷入一片黑暗。她往墙角又缩了缩,扭头的时候,正迎上那小男孩幽深的眸色。
安世显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重生到了当年自己被绑架的时候,可对于这一段记忆,即便过去了十几年,他仍旧记忆犹新。
世人都以为当年安国公府的小世孙是走丢了,可其实真相并非如此。当年他被人绑架,匪徒连十万两的银子都不要,还是要把他扔进河里,这就足以证明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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