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36章

作者:南楼北望 标签: 情有独钟 东方玄幻 穿越重生

  云乘月道:“他进不来。而且,白玉京和书院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他现在名义上是书院的学生,基本的规矩还是要守。”

  女修摆摆手,再呷一口茶,方才沉吟道:“我大概有些想法,试一试再说。”

  陆莹望着她,见她没有再说的意思,就点点头,也不多问。她两只手抓着杯子,手指用力地握着,但她自己丝毫未觉,只顾盯着杯底,眼神变幻,好像在纠结什么。

  最后,她到底一扬头,发狠般说道:“既然和那个飞鱼卫有关,那我就告诉你一件关于他……关于庄夜的事,你自己小心,可千万别让他察觉是我说的!”

  云乘月被她这天外一句弄得一愣,下意识回绝:“什么?那……你要是为难,就别说了。”

  她连连摇头。

  “……我都说了要说,你这人真是扫兴。”陆莹一噎又一笑,反而轻松了一点,“我在观想之路中曾遇见过庄夜,你记不记得?”

  云乘月想了想:“好像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我一直没敢说,就怕他找我麻烦。那一次,其实我看见他脸上……”陆莹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脸颊部位,声音压得更低,“有个‘奴’字刺青。”

  “‘奴’字刺青?可他不是飞鱼卫……?”

  云乘月一惊。“面上刺青”听着伤害不大,实则是律法记载的重刑之一,称为“黔面”,一旦烙下便永远相随,对修士而言是极大的羞辱,也是对道心的极大桎梏。

  这种羞辱性质的刺青,只会施加在罪犯和逃奴身上。连一般的家奴都不必忍受这般羞辱。而庄夜?他可是入了品的官员!

  云乘月不禁想起,那天在见日峰顶,当她无意问起庄夜是否和庄家有联系,那时庄夜沉默以对,却又仿佛忍不住一丝怒意。

  莫非……

  云乘月皱眉又展眉。

  算了,这又不管她的事。

  她按下了心中那一丝奇妙的感触和好奇。这世上有故事的人太多,大可不必每一个都和她扯上关系。她自己的麻烦够多了,可不想再搅和进别人的麻烦。各人自扫门前雪嘛。

  她颔首,对陆莹道了谢,承诺说她会小心,不去揭穿“庄夜的小秘密”,防止进一步结仇。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而陆莹说出了这件事,也感到轻松。一个人背负秘密并不好受,但只要告诉一个人,心里就会松快很多。

  她又吃了最后一口点心,连点心渣都很珍惜地收来吃了,再把茶水喝尽。接着,她就起身告辞。

  “我还要回去写作业……真是,这书院的课业也太重!”

  临走时,陆莹抱怨着,又想起什么,瞪眼问:“对了,庄清曦大小姐给你写的那封信,你看没?我都把秘密告诉了你,你干什么一言不发,真不公平!”

  云乘月没料到她还惦记这件事,不由失笑,又摇头:“我还没看。”

  陆莹惊讶道:“没看?为什么?你不是很想知道以前那些事?哦,你是不是怕庄清曦骗你?也对,就算有道心誓,可那种大小姐,说不定有什么欺骗道心的法子呢!”

  自从见识了庄清曦的奢华用度,陆莹就总有点看庄清曦不顺眼。管他有理没理,她就是讨厌天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大概这辈子都改变不了。

  云乘月再摇头:“不是……是我觉得,我现在还没有做好了解往事的心理准备。”

  陆莹奇道:“你还要做什么心理……心理准备?这词儿倒新鲜。”

  “哎呀,这种心思有点太复杂,你让我想想怎么说。”云乘月想了一会儿,“你就理解成,我觉得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资格去了解往事。因为,我觉得我不是真的关心母亲的过去。”

  陆莹有点糊涂:“那是什么意思?什么真的关心假的关心?”

  “就是说,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关心’,而不是我真的渴望了解父母,乃至替母亲感到不平、悲伤。”

  说到这里,云乘月沉默了一会儿,因为她想起了卢桁,想起了那位老人在她面前流露的悲伤和后悔。她还想起了庄不度,想起他笑盈盈背后的萧瑟眼神。她想,他们哪一个都比她更在乎宋幼薇。

  “我觉得,”最后她说,“这可能和我现在的瓶颈有关。我必须先把问题解决了,才有资格谈及故人。”——谈及“云二小姐”的故人。

  陆莹想了一会儿,还是皱眉:“搞不懂。不过你是天才,你说了算。”

  她说得很痛快。

  大部分时候,陆莹都是这么痛快干脆的人,活得相当明白。想到这里的时候,云乘月发现,她真的把陆莹当好友了。当初在保宁号上被她用弓箭指着、在水府中被她欺骗的时候,哪里想得到这一天?

  目送陆莹离去,耳畔还回荡着她“我明天不想上课”的哀嚎,云乘月笑着关了院门。等再一回头,望见杯碟干净的木桌、空荡荡的院落,还有不曾亮灯的房屋,她的微笑就一点点落了下来。

  拂晓今天也在跟着顾老师学习。它固执到不肯给自己放假,于是云乘月几乎整天整天地看不见它。

  而薛无晦又去哪里了?只有他做好的黑毛兔子坐在窗边,静静地与她对视。

  真是的……说书玉简的故事里,那些常常陪伴主角的人们,难道不是一直都在?可没有人说过谁会这么寂寞。不过,下意识把自己代入主角,实在太自大。

  良久,云乘月轻轻一握自己的手腕。

  “打起精神,不想这些有的没的。”她自言自语,“晚上还有事要做。”

  比如,在宵禁过后,违规夜游书院。

  ……

  季双锦用力抹了一把脸;因为灰尘和撞击而模糊的视野清晰起来。

  日光从头顶漏下的日光,藤蔓被照得半透明,宛如发光。她不由自主分出一缕神思,沉默地想,多好的天气,很适合几个好友聚在一起吃点心。

  可惜现在没有点心,也没有好友,更没有闲暇。

  她深吸一口气,用枪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枪一直是她的武器,过去是,现在也是。她曾几乎忘了这一点,但今后绝不会。

  “再来。”她哑声说。

  “真的还要再来?”乐水就站在她对面。他手中空无一物,站得端端正正,连垂在肩上的小辫都没歪。这个娃娃脸、个头不高的少年,此时一脸和气,也一脸轻松。

  与她的满身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正如他们悬殊的实力。

  可盯着他,季双锦只在心中评估:下一击能否击中乐水?

  “再来。”她又说了一次,语气中的坚定纹丝不动。这一次,她调转枪头,指向乐水。

  倒是乐水摸了摸鼻梁。他心想这季姑娘居然是个很坚韧的人,看来之前真是被乐熹给耽误了,看来自幼承的教导都说得很对:远离情爱,才能心无旁骛地修行;所谓私情,全是阻碍。

  他用这个信念埋葬了心中那一丝不为人知的失落。

  “季小姐,你很适合成为我的妻子。”他衷心地称赞道。

  季双锦没有吭声。入学以来,乐水就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她周围。他会帮她借一本不好借的书,会温和又适当地和她探讨课堂内容,并顺理成章提出一起完成作业的邀请……然而,除开刚才这句话,他没有再提一句关于“结亲”的建议。

  但她知道乐水还没有放弃那个想法。她明白世家子的想法:有利可图,就有耐心。

  只是她依旧很困惑,不明白自己哪一点值得这位天才世家子追逐。但是,能够让人有求于你总是好事,不是么?

  她便也默许了乐水的接近,也乐得让乐水帮她特训她不擅长的武技,还有在打听书院传闻时,她也暗示让乐水帮忙。

  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的想法,也不约而同保持沉默。他们好好相处,好比两个碰巧志同道合、碰巧较为投契的普通同学。

  她只是需要一个厉害点的对手,一个优秀的学习伙伴,一个能帮点小忙的朋友……季双锦心中飘过这一丝想法。她犹疑地告诉自己,她并不求别的什么,只是做到这种程度,应该没有关系?她只是想在人才济济的书院里力争上游,尽量变得强大一些,才好多掌握一点自己的命运,也能多帮一些朋友的忙,或许也能多拥有一点……乘月身上那种光芒。

  和她的表面平静、内心辗转相比,乐水就平静多了。他是被作为男儿教养长大,从不觉得努力争取自己的目标有什么不对,至于用点手段?不值一提。

  他仅仅是咧嘴笑着,快快活活地一拍手。

  ——一枚“封”字如山岳出现,悬在二人头顶。

  “接下来,我就稍微动点真格啦!”

  话音未落,压迫已至。季双锦不由深吸一口气。

  这口气沉入丹田,化为一团燃烧的灵力。她握着枪,踩着“火”字染出的焰色,朝着乐水冲了过去。

  ——乘月,你尽管往前走,不必等我……因为我会靠自己的努力,追上你的步伐!

第126章 夜游

  ◎夜晚的书院◎

  云乘月并不知道她成了好友追赶的对象。

  此时此刻, 她仅仅是站在窗前,聆听着书院中响彻的钟声。她凝神听着。

  铛、铛、铛……

  这是四言钟的钟声。这个时间点响起的是就寝钟声。从最后一点余音息落开始,书院的一天就宣告结束。还有半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 之后就是宵禁。

  书院规定,宵禁中不得外出。除非事先许可, 就寝者不得踏出院落,留在楼阁中通宵学习、攻克难关者,也不可随意外出。

  听说这又是一条极为古老的戒律,留存着明显的军队色彩。千年来不是没有修士质疑过, 但都被老院长压下了。那个笑呵呵的老者, 在某些地方有点古怪又不容动摇的坚持。

  但现在,对某些人而言, 宵禁才是真正的开始。

  云乘月已经换了一套黑色的束身服。这套衣服还是在外头的城镇买的,普通异常,没有任何书文投影、书文镶嵌, 也就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正合适她接下来的行动。

  她耐心地等着宵禁降临。

  拂晓趴在她手边, 已经熟睡过去;它小小的爪子开始长出短而细的绒毛,毛茸茸地按在一本摊开的字帖上。它最近课程排得太紧,回来作业又多,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眠”字,就能让它沉沉睡去。

  小麒麟比她更像书院的学生。云乘月笑了笑。她大概猜到了一点拂晓的心思,也乐意让它专心学习,所以不想带它一起涉险。

  她专心等待着宵禁。在宵禁时,一直监视着她的庄夜应该会和普通学生一样, 被禁止踏出院落。

  但她也不是那么确定。所以今夜她打算先探一探情况。

  闭眼调息, 时间眨眼而过。很快, 宵禁的最后一声钟声也散去。

  云乘月睁开眼。她没有推门, 而是伸出手,写下一个“穿”字。

  穿,是穿梭的穿,也是穿透的穿。这枚书文是她在山海阁藏书中发现的,很粗糙,道蕴浅显,玩笑一般地被塞在典籍里。这样的书文,很少有修士会花费力气去观想。

  然而,云乘月却非常认真、非常仔细地将那枚书文观想了出来。之后,她每天悄悄练习了很多遍。一开始她只是闲着无聊,但后来她发现,“穿”字对她而言格外合适。

  笔画端正、完整流畅的“穿”字浮现在半空。

  倏然,“梦”字也浮了出来。这枚古老书文在“观想之路”中藏匿了百千年,自有灵性也自有性格,它好似很喜欢“穿”字,一出现就亲亲热热地挨了上去,更是延伸自己的笔墨,手臂似地抱住“穿”字。

  “叽……”

  作为新生的、道意低微的书文,“穿”字被“梦”字抱得瞬间变形。它并不敢动,只战战兢兢,唯有笔画末端微微颤动,好似喘不过气的小动物。

  云乘月忍不住笑起来。这些正式观想出来的书文,一个个好像都很有灵性,还各有性格。难怪修士讲究书文宜精不宜多,要是太多,就好比识海中挤了一大堆性格迥异的小人,吵吵闹闹怎么管得过来?

  “好了。”

  她一拍“梦”字:“开始干活儿了。”

  “梦”字再次扭了扭,柔媚的线条舞动着,仿佛一个含情脉脉的眉眼。但旋即,它莫名僵了僵,很乖巧地放开“穿”字。

  它飞了起来,线条拉伸,笔意如羽翼展开;无尽道蕴也纷纷落下,将“穿”字包裹其中。

  两枚书文交叠而起,变成了一匹白色小马。这小马无脸无眼,轮廓却生动,四足轻踏,异常轻盈。

  云乘月扬起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