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糯团子
扑簌的雪花沾了一脸冰凉。
殿内烛光摇曳,忽的听见宫门口传来一声,众宫人齐齐往外望。
夜色朦胧,那人撑着一把青色油伞,颤巍巍穿过影壁。
却是裴衡身侧的来福公公。
一众宫女齐齐福身行礼。
来福顾不得唤起,急急掀袍进了内殿。
他是裴衡身侧的贴身太监,行刑的宫人再怎样,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这么晚,来福公公怎么也来了?”宫人察言观色,“可是太子殿下有话说。”
来福拱手。
余光瞥见裴晏身上的伤痕,连连摇头叹息:“殿下仁慈,和陛下请了旨意,求念在五皇子大病未愈,宽恕这一回。”
宫人为难:“可长安郡主那边……”
来福摆摆手,满脸堆笑:“长安郡主那殿下自会解释。”
宫里上下,都知道沈鸾是未来的太子妃,且自幼和太子关系交好,加之又有太子殿下担保,宫人自然乐意听从。
“倒是我糊涂了,竟没想到这个。”他笑笑,又不由感慨。
“太子殿下果真是天上明珠,宽厚仁慈,满宫上下,也就他的话,郡主能听上一二。公公你不知道,当时陛下……”
宫人悠悠叹口气,满心满眼只羡慕沈鸾的肆意,这皇宫也就她一人敢驳皇帝的话。
“若非今日不是太子殿下来,我定不敢随意放人。”
后背青紫交加,无一处好肉,里衣混着血,黏糊糊全粘在身上。
额角薄汗密密,适才挨打,裴晏连一声声音都未发出,然下唇皆被咬坏。
头晕目眩,昏迷之际,只听宫人低低一声笑。
裴晏勉强睁开眼睛,却见太子身边的来福站在自己身侧。他笑盈盈:“郡主自然是和殿下要好,待日后郡主成了太子妃,这东宫也就热闹了。若是郡主和太子诞下皇子……”
来福眉眼堆笑,眼角皱纹都笑出,好似已然看见两年后东宫热闹的一幕。
宫人站在一侧,也说尽好话:“太子殿下温文尔雅才貌双全,长安郡主又是这样的风华绝代,他们二人的孩儿,定然是……”
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倏地在耳边落下。
来福方记起殿中还有一人,忙弯腰躬身和裴晏请安。
又将裴衡的话转告:“殿下知这事因他而起,自愧不已,特向陛下请旨……”
裴晏张了张唇,欲说话。
来福垂手,笑着道:“五皇子不必有顾虑,长安郡主那自有殿下会解释。郡主性子虽娇纵,然太子殿下的话……”
殿内未烧地龙,寒风凛冽,侵肌入骨。
里衣单薄,裴晏只觉得先前受的杖刑,都不如来福这一句杀人诛心。
沈鸾什么时候……那么听裴衡的话了?
明明以前,她只听自己一人。
眼底红血丝漫布,裴晏面无表情:“继续。”
来福笑呵呵的嘴角稍怔,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五皇子,殿下已向陛下请旨……”
裴晏紧盯着来福,深邃黑眸无半点波动:“我说,继续。”
天更冷了。
……
明蕊殿的宫人几乎一夜未睡,宫人手持沐盆,匆匆忙忙自殿外走去。
血水一盆接着一盆往外抬。
廊檐下戳灯侍立,裴晏那里衣见了血,早就和肉生长在一处,剥离不得。
李贵拿着剪子,跪在床塌,想将里衣剪开,然好几回都无从下手。
“主子。”
他竭力隐忍心底的害怕,“你先忍耐一会,奴才很快就好。”
裴晏趴在榻上,一张脸惨白如纸,闻言,只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李贵大汗淋漓,好不容易将里衣剪开,视线落向那血肉模糊的后背,禁不住红了眼,转身,望向门口伺候的宫人。
“太医呢,太医来了吗?”
宫人跪在地,身子发抖:“奴才刚去了一趟太医院……”
太医院虽有太医值守,然五皇子得罪长安郡主的事早就传开,没有一个太医愿意得罪长安郡主,个个装作有事,无一人敢踏入明蕊殿。
宫人双膝跪地,连连磕头:“奴才求了好久,他们仍不肯松口。”
李贵震惊之余,忽的又觉这事不陌生。
先前明蕊殿被皇帝嫌弃,他们也是过的这样的日子。
他一张脸惨败,心灰意冷之余,忽然听门口传来一声:“五皇子在吗?”
……
“所以后来,是你去了?”
昨夜下了大雪,今儿难得天晴,沈鸾站在廊檐下,逗弄笼中的鹦鹉。
“坏人!坏人!”
自从沈鸾着人日日在鹦鹉念《中庸》后,一见她,鹦鹉簌簌扑动翅膀,瞪着圆溜溜眼珠子,直往笼外扑,一口一个坏人,叫得欢。
负责看守鹦鹉的宫人吓出一身冷汗,当即跪在地:“郡主恕罪郡主恕罪,这鹦鹉平日都好好的,也就今日……”
话音甫落,他登时给了自己一耳光。
这话说的,像是鹦鹉见了沈鸾,骂她坏人似的。
“不关你的事。”
沈鸾慢悠悠,朝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茯苓将人扶起:“这鹦鹉往日都吃的什么?”
宫人松口气,随即笑道:“鹦鹉好养活,左右不过是些谷子、绿豆、苏子。郡主不知道,这鹦鹉奇怪得很,竟不吃葵花籽。”
沈鸾垂眸:“它不爱吃这个?”
宫人笑着道了声是。
每每见食槽装的葵花籽,鹦鹉总会气恼不吃,久而久之宫人也不再给它喂葵花籽。
沈鸾轻笑:“那从今日起,就单给它吃这个。”
沈鸾笑着瞥那鹦鹉一眼,“什么时候学会说好话了,再给它换别的。”
鹦鹉瞪圆眼珠,好似听懂自己今后悲惨的命运:“嘎?”
沈鸾置之不理,转头离开。
鹦鹉在身后急得乱转:“嘎嘎嘎——”
洪太医垂手侍立在一旁,颇有几分无奈:“郡主。”
昨儿夜里本不该洪太医值守,然太医院的太医怕五皇子出事,自己担了责,还是派人悄悄去洪府,如此说上一番。
洪太医拱手:“下官实在无奈,这才往明蕊殿走了一趟,并非有意得罪郡主。”
沈鸾漫不经心看他一眼:“我何时说过不让洪太医去明蕊殿了?”
洪太医:“是下官失言,还望郡主恕罪。”
“只是洪太医倒让我刮目相看。”沈鸾轻哂,“我还以为能打动洪太医,只有金银二字,不想洪太医还有这样的好心肠。”
明晃晃的嘲讽,洪太医垂眸:“下官不敢。”
“你若真是不敢,昨夜就不会去明蕊殿了。”
沈鸾语气轻轻。
今儿天晴,日光晃在雪地中,似洒下一层浅浅金箔,然天还是冷。
步入暖阁,暖气迎面扑来,又如置身春日暖阳。
黑漆描金圆凳上摆着一个汝窑青瓷无纹水仙盆,旁边立着一个博古架,架上多为瑶琴宝鼎,中间槅子上,竖着一个青铜钟。
宫人掀开朱红猩猩毡帘,垂头迎沈鸾进殿,洪太医紧随其后。
不知沈鸾何意,只静静立在一旁。
绿萼端来漆木jsg茶盘,里面是一个官窑五彩小盖钟,伺候沈鸾吃茶。
吃茶毕,沈鸾方抬头,染着蔻丹的指甲轻倚在引枕上:“我记得有一种金创药,最是能化瘀血解毒的。”
沈鸾会知道这个,还是多亏裴煜。
那金创药药效虽好,然洒在伤口上,却如刀绞一样。若已是皮开肉绽,那便更像是酷刑。
沈鸾也是那回见裴煜用了,才知晓原来话本中所说的“杀猪一样的叫声”,竟是真真存在的。
裴煜只用过一回,再也不敢用第二次。
洪太医面色微凛,试图劝说:“医者仁心,五皇子……”
沈鸾:“一千两。”
洪太医当即正色:“医者仁心,五皇子若是知道,定会感激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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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格外的冷,前儿太傅受了风寒,南书房停学几日。
裴衡近来忙,裴煜又在军营,转眼宫中只剩下沈鸾一人。
宫内待着无趣,且近来不需上学,她越性回家住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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