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之知
殿内落针可闻。
谢停舟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不能是谢停舟,他此刻必须是众人眼中的那个不具威胁的浪荡子。
谢停舟抬起头,忽然笑起来,“陛下,容臣问一句,都指挥佥事是几品官啊?”
本是出言无状,同绪帝眼中的冰却瞬间消了,指着谢停舟爽朗一笑,“这小子,净惦记着官居几品了,怎么,官职低了你还不乐意?”
谢停舟视线转了一圈,落在殿中一人身上,“品阶比起他如何?”
江敛之抬步而出,“臣户部侍郎,官居三品,都指挥佥事与臣同级。
”
谢停舟微微颔首,似乎勉强满意,“那就谢陛下抬爱,盛京繁华让人流连忘返,家父已发家书催我回北临,我正愁找不到理由回绝,陛下算是给臣解了燃眉之急。”
同绪帝哈哈一笑,“正好,传旨吧。”
退朝后从奉天殿出来,各路官员纷纷表示祝贺。
一人道:“往后同朝为官,不知该继续称世子,还是都指挥谢佥事。”
谢停舟笑着与人周旋,“不过是个名号,诸位同僚随意就好。”
北临太强了,同绪帝心生畏惧,想要将藩王之子圈禁在京中做质子,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
若无官职,同绪帝将他强留在京中便不合情理。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给他安个闲职,无非是同绪帝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想要树立自己是个明君。
奉天殿在谢停舟身后拉远,他一步步踩过青石板,脚下越来越沉,他烦透了这个地方。
“世子大人留步!”
谢停舟驻足于此,回头见一人匆匆而来,一身孔雀补子官服,叫他出了满身风华。
“江大人有事?”
江敛之走到他身旁,“有些事想请教殿下。”
“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
“我与江大人能有什么私事?”谢停舟抬脚就走。
江敛之追上去,“世子从燕凉关回来,我想问世子可有在战场上看到一名女子?是沈将军之女沈妤。”
又是沈妤。
谢停舟脚步稍缓,侧头看了江敛之一眼。
江敛之接着说:“不瞒世子,沈将军之女正是敛之爱慕之人,听说她去了战场,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
“江大人,”谢停舟站定,“你知道为什么死不见尸吗?”
江敛之面露不解,“愿闻其详。”
谢停舟微眯了眼,“因为尸体太多了,一眼望到头全是将士的尸体,有的被冻在了一起,有的被马踏得不成人形,所以你说,为什么会找不到呢?不过是认不出来罢了,全都堆在一起烧了。”
江敛之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谢停舟已拂袖而去。
第62章 哄他
哐哐哐——
长留用力砸着院门,二丫急匆匆跑来,刚一开门,长留就挤了进去,问:“时雨呢?”
二丫仰着头看他,“在屋子里呢。”
长留跑进房,见了趴在榻上翻书的沈妤,抓了她的手臂就往外拖,“跟我走。”
“去哪儿?”沈妤被他拖得站起来。
“青朴居。”
沈妤说:“我今日又不当值。”
长留着急上火,硬拖着她往外走,“当值当值!兮风刚刚点你名儿呢。”
“那你等下。”沈妤挣脱他,回身取了桌上的刀,这才跟着长留出了门。
兮风站在青朴居门口,还有一干近卫,一个个苦大仇深,活似夫人跟人跑了的模样。
“这是发生了什么?”
兮风面色肃然,“殿下自昨日从宫里出来,滴米未进。”
沈妤脑子一转,“一日也饿不死吧,然后呢?”
兮风抿唇道:“我们进去都被赶出来了。”
“那叫我来干什么?”沈妤下意识问。
兮风往他手里塞了个食盒,“你去送。”
“为什么叫我去送?”沈妤抬高了声音。
“不为什么。”兮风生硬地说。
长留已打开了院门,两人配合默契,兮风一把将时雨推进去,他便麻溜地关上了门。
沈妤堪堪站稳,门就在身后阖上。
她转身盯着门看了一会儿,看来前日那顿酒肉没让她交上朋友,遇到难事他们还是毫不犹豫推她出去顶缸。
全当喂狗了吧。
沈妤叹了口气,认命地拎着食盒朝着书房走。
书房无人,她又去往谢停舟的卧房。
卧房轩窗半开,门也没合拢,沈妤从门缝往里看了一眼,谢停舟歪在平日歇息的矮榻上,手搭在眉间,也不知睡是没睡。
沈妤抬手敲门,在门外候了片刻,屋内未见声响,于是又敲了两声。
“谁准你进来的?”
“出去!”
接连两声冰冷的呵斥,沈妤悻悻然应了声:“
哦。”
房内,谢停舟缓缓睁开了眼。
沈妤拎着食盒朝着门口走去,她倒是不急,饿的又不是自己。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的门开了。
沈妤回头,见谢停舟墨发披散,两手扶着门站在门口。
“去哪?”他问。
沈妤折返回来,“长留让我来送饭,你既然已经醒了,就把饭吃了吧,外面的人都急坏了。”
她倒是不急,那么大一个人,饿几顿又饿不死,在燕凉关的时候,将士们谁不是饿了几天,然后又饿着肚子走的呢?
沈妤进门,兀自将饭菜摆上桌,谢停舟还立在原地。
“来吃啊,一会儿凉了。”沈妤说。
谢停舟走过去落座,都是北临的菜式,但他如今提不起胃口。
沈妤觉得谢停舟幼时一定被管教得非常严格,用饭讲求食不言寝不语,只沉默着用了半碗便放了筷子。
卧房的炉子无人添炭,早就燃尽了,屋内外一样冷,谢停舟白玉般的指骨冻的发红。
他是个惯能忍的,沈妤知晓。
谢停舟在一旁看着她忙活,找炭点炉子。
她见过世面,出手大方,手上的薄茧都是练武造成的,点炭的手法很生涩,不是做过粗活的人。
她的出身应该非常好,不是出自小门小户。
可她到底是谁呢?谢停舟想着。
“你坐过来些。”沈妤招呼。
谢停舟没动,今日的他像一具无悲无喜的空壳。
往后一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他都有可能就被圈在这座皇城里了。
沈妤趴在桌上看他,轻声道:“我懂你的感受,过几日就好了。”
谢停舟颇为意外,“你懂什么?”
“我当然懂。”沈妤了然颔首,一脸大彻大悟。
“这就跟坐牢一样,刚进去那几天都会不适应,日子久了就习惯了。”
是啊,可不就是坐牢么,不过是圈禁他的牢大了些,是整座盛京,还有个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枷锁的虚职。
谢停舟盯着她瞧,
“你可真会比喻。”
沈妤全当他在夸自己,“还好吧。”
谢停舟倏地笑了下,“我没坐过牢,想来昭狱的饭食没这般丰盛。”
沈妤幽幽道:“我也没吃过,不过过些日子等我吃了回来再告诉你味道如何。”
谢停舟想起来,燕凉关的案子如今在审,过不了多久就会审到她头上来。
“过几日刑部会来拿你问话,想清楚如何应对了吗?”
“自然是实话实说,”沈妤现在背上的鞭子还疼呢,她摸了摸肩膀,开玩笑说:“我一定如实相告,怎么同你说的,就怎么和他们讲,争取不让他们动刑,挨鞭子可疼了。”
知道她意有所指,谢停舟抿了抿唇,“那顿打你没白挨。”
又补了句,“放心,刑部没人会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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