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之知
所以或许谢停舟只是在试探,因为他也弄不清江敛之那封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高进扶着江敛之上了马车,“大人,我多嘴一句,既然大人要写那封信提醒,为何当初不干脆直接言明或是呈到御前呢?”
江敛之没有回答,车帘垂了下来。
他靠着晃动的车壁想着,为什么呢?
因为啊,因为他太贪心了,既想如前世一般,让阿妤顺利嫁给他,又怕她太难过,怕自己问心有愧。
所以这是挣扎之后的结果,他努力过了,江敛之这般告诉自己。
第105章 找她
这雨一下,同绪帝的痹证①又犯了。
太医来了又去,也只能扎针暂时缓解痛苦。
“老了啊。”同绪帝靠着引枕说。
德福忙说:“陛下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这天下还得靠您撑着呢。”
同绪帝摇了摇头,怅然道:“撑不住了,先帝将大周托付给我时,已经是一个烂摊子,撑不住,撑不住了。”
这话德福不敢接,捧了参茶递过去,“陛下先润润喉。”
同绪帝接了,杯盏递到唇边,又放了下去,“如今这个结果,算是安抚下来了,只是天下人未必肯买这个账。”
德福道:“依奴婢看,陛下甭管这天下人买不买账,要所有人买账是不可能的,找些文人带带风向,自然就平息了。”
同绪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还是要给沈家些恩典,现如今沈家还有些什么人?”
“也是惨,如今只剩下沈夫人和沈二姑娘了,据说那沈夫人前些日子莫名其妙疯了。”
同绪帝叹道:“只剩下孤儿寡母,也不能给个官职,请封诰命,又是个疯了的,难办。”
“这事儿不难办,”德福笑着说:“奴婢愿为陛下分忧。”
“说吧。”同绪帝放下茶盏。
德福说:“女子还是要嫁得好才算是好,陛下给她指一桩婚不就得了?”
同绪帝点了点头,“倒有些道理,只是……”
“陛下是不是在烦指婚什么样的门第才算合适?”
“指低了,定要说我亏待了忠烈之后,指高了人家又未必肯娶。”
再怎么给恩典,沈家是已经败了。
母族无人,对夫家没有任何帮助,门第高的多半会有怨言。
德福笑道:“眼下就有人能替陛下分忧,陛下长居禁中,应当没听过外界的传言,去岁九月,沈将军出征前,江夫人曾上门替户部侍郎江大人上门提亲,结果被拒了。”
“还有人会拒他江寂?”同绪帝转头诧异地看了德福一眼。
德福点头,“江大人可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呢,沈家出了这样的事,江大人还曾放话说,只要沈小姐愿嫁,他随时可以娶她进门。”
“有这事
?”
德福点头:“瑞敏郡主上回进宫,还同太后说起过这事,说是沈小姐自觉配不上江大人才拒婚,言谈间其实颇有爱慕之情,若是陛下开口,也算成了一桩美事。”
同绪帝茅塞顿开。
江家势大,若给江敛之配一个门第高的小姐,他倒会担心两家强强联合,待他殡天之后,太子怕是压不住。
……
窗外雨打竹林,唰唰作响。
谢停舟脱下朝服,换了常服,撑着伞走到鹿鸣轩。
二丫搬着小板凳,和大黄坐在檐下看雨。
“时雨呢?”谢停舟问。
二丫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时雨总说她成日同大黄玩,都快玩得像个小叫花子了。
“时雨哥哥天刚亮就出门了,还没回来呢。”
谢停舟默了默。
她应当是着急知道今日的殿审结果如何,所以早早去等着。
殿审一结束,同绪帝便颁布了诏书,梁建方勾结西厥,虽死不能解其恨,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葛良吉斩立决,尚书府抄家,官眷充为妓子,除三岁以下孩童,其余葛家上下千余口悉数流放。
判罚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想必葛良吉当堂翻供也是为求这样一个结果,将勾结西厥的罪名推到一个死人身上,死人难道能起来翻案不成?
“她回来了让她去青朴居一趟。”
谢停舟说罢,转身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丫鬟进来点灯。
谢停舟问:“她还没回来吗?”
丫鬟屈身回复:“奴婢不清楚,这就去叫人进来。”
“没呢没呢。”长留人未到声先至,还没跨进门就在说:“我都跑了四五次鹿鸣轩了,时雨他一直都没回来。”
谢停舟侧头望了一眼窗外。
这场春雨像是无休止一般,从早晨下到现在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她对今日这样的结果应当是既无言,又无力吧。
直到天色黑透,沈妤也没有回来。
街上的青石板路都积了水,成衣铺子的伙计听得敲门声,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他手里拎着油灯,从门缝里
看见外头停着一辆马车,还有几名骑马的护卫随侍两侧。
伙计去北临王府送过东西,认识那是北临王府的马车,急忙开了门,就见门口立着个头戴斗笠的高个男子。
兮风问:“你家公子可在?”
伙计道:“公子不在,今日就没来过。”
兮风颔首,折回马车旁对着窗户回禀了。
一行人在门口没动,等着主子下令,伙计也不敢关门。
过了一会儿还听见车内人说:“出城。”
伙计忍不住说了句:“这会儿城门都关了,怕是出不去。”
车上的人没回他,马车驶过店门前,那马车的帘子忽然掀了起来。
“若是她来了,让她回家等我。”
伙计忙点头,盯着那张如若神祇的脸半天没回过神来。
马蹄踏在雨里,近卫身披蓑衣,却也被急雨浇透了身。
还没到城门口,城门守卫厉声呵斥。
“站住!城门已闭,任何人不得通行!”
队伍停下,兮风一夹马腹又往前走几步,摘下腰牌扔过去,“北临世子要出城,速开城门。”
守卫面露狐疑,接过腰牌一看,确实是北临王府的人没错。
守卫对着马车拱手道:“世子殿下恕罪,不见鱼符不能开门。”
“是吗?”隔着春雨,马车内的声音也不清晰。
“你过来。”
守卫抬步上前,刚靠近马车,便觉颈上一凉,颈上的刀泛着冷光。
“现在能开了吗?”谢停舟问。
守卫一动不敢动,思索片刻后缓缓抬手,咬牙道:“开门。”
一行人从大开的城门疾驰而去,守卫立刻翻身上马,“闭门,我去向校尉大人禀报。”
……
沈妤沿着山路往下走,雨渐渐小了,她的伞早不知被吹到了哪里。
雨兜头浇得满脸,她抹了把脸,继续往山下走。
拐过松林,她倏然顿住脚步,看见了小路上的一行人。
火把被雨浇得要灭不灭,中间簇拥着的那个人撑着伞,抬眼间,也停下了脚步。
①痹证:现在称老寒腿。
第106章 下雨了,我来接你
沈妤望着他,半晌,她勾了勾唇问:“你怎么来了?”
谢停舟温声道:“下雨了,我来接你。”
霎时,内心的急雨都化作春雨连绵。
沈妤嘴唇抖了抖,眼角一酸,忽然想落泪。
谢停舟上前,把伞递给她,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肩上,又从她手中拿回伞,捉住她的手腕,牵着她往山下走去,动作那样自然。
沈妤垂眸看去,他的袖子很大,盖住了两人的手,那袖下交握的地方,如同钻入了一根丝线,沿着她的血脉一路蔓延,不知捆到了哪里。
马车停在山脚,上车后谢停舟才仔细瞧她的脸。
她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头发湿湿缕缕地贴在脸上,唇色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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