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马川穹
塔林这个地方,可不是随便一个和尚死后就能被埋在这的。只有那些有名望修行高的僧人圆寂后才能进?去。二林寺的塔坟有古塔一百多座,塔体大小?参差,塔形各具风格,上面的碑文各式各样,许多外地的名士有时候还专门?过来拓碑。
宝塔之下均有大小?不一的地宫,为僧众圆寂之后埋葬处。因为怕人垂涎高僧的随葬之物,一般都是拿滚烫的锡汁封死了的,等闲外人轻易不能进?去。
眼下见这二人如此熟悉此地,又设置了相应的机关,想来是寺庙里的不法之徒起了歪心思,利用地宫的隐蔽做他用。
周秉等石碑要合闭的当口,轻手轻脚地像野猫一样钻了进?去。只听身后发出一声?“咔嚓”,石碑已经严丝合缝地掩上了。眼前却是一条悠长的甬道,丈宽的墙壁上是整整齐齐的块块青石。
地宫的空气并不闭闷,隔着几步远就置了灯烛,虽然稍显昏暗但是可以看得?清远处。
万安和尚没?有察觉身后的异样,和那妇人一边走一边念叨, “这里离地面有两三丈深,那小?娘子被关在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就是我不方便过来送吃的喝的,要不然就是关上十天半个月也不妨碍……”
那妇人眉眼暧昧,“老实给我说,从前你是不是把你相好?的也藏在这里?”
这里寂静无人,万安和尚大了胆子腆着脸凑过去,“我的相好?不就是你吗?”
那妇人还有两份姿色,知道有求于人,啧啧回应了一会儿抹嘴笑?道:“还是把正事办了再说,新坛主可不比前坛主,说一不二的。要是坏了她的事,她有的是法子让你不消停。”
万安和尚终于正经下来,好?奇地问,“我看你好?像很怕这位新坛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来历?”
妇人有些不耐烦,“赶紧把人弄出去,马车准备好?没?有,越山的路可不好?走!”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一处拐角,柱子上拿麻绳死死绑着的正是昏迷的谭五月。
万安和尚举着手中?的蜡烛,小?心打量了几眼,“你们到底给她喂了多少药,怎么大半天过去都还没?醒?”
妇人也有点不安,“这些没?经过风浪的内宅小?娘子,就是醒了也要被吓晕过去。屠姐姐说了,怕她男人到处撒人手捣乱,所?以没?谈好?条件之前先把人送走。过来帮把手,天亮之前必须赶到越山。”
绑票一旦发生,就是两边好?生厮磨,总要谈好?价钱才能了结清楚。
万安和尚自然知道这点,就伸手去解绳子。昏暗的灯光下,无意间见紧闭双眼的女子样貌长得?虽然不出众,但是近看皮肤细腻雪白,一时起了色心就忍不住要去摸一下。
皮肤冰凉软腻,像是一块上好?的缎子。
寺庙清苦,万安和尚虽然有些花花肠子但是只敢嘴巴上占些便宜。
正心头窃喜的时候,就见原本昏睡的女子突然睁眼冷哼了一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双略略有些粗糙的手就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咽喉。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大火
站在一旁的妇人满脸错愕, 她刚刚才解开谭五月脚上的第一道绳索。
她不明白谭五月是怎么挣脱开的,但这妇人也是见过风浪的,因此反应极快, 立刻拿起手中用来割绳子的利刃挥了过来。
地宫虽然修建得宽敞, 但三个人身形一动?就立时变得狭窄无比。谭五月受制于脚上的绳索没有解完,只得把万安和尚举在身边当挡箭牌。
那妇人手上的功夫不弱, 这时候却是暗暗惊骇。万安和尚块头大, 这时候却像风筝一样被人轻飘飘地举在手里。妇人左右腾挪,又怕伤着自己?人, 一时间竟然近不了谭五月的身。
两边一时间僵持住了。
妇人眼见这么纠缠下去不是办法,又知道谭五月的身份极其要紧, 绝对?不能在自己?手上出差错。要是再顾及万安和尚, 今天晚上谁也别想出去。
转眼之?间她就做出了取舍,一咬牙就准备下死手。谁知刚下定决心?,后颈上就是一阵剧痛。
她茫然转过身, 就见跟前?站着一个相貌极好的年青人。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手里是一盏高?约一尺分量十足的铜油灯……
周秉丢了手中暂时充作?武器的铜灯, 望着谭五月笑起来。目光柔柔的,连眉羽都舒展开来, 如同春天刚刚解冻的湖水,有种自然写意的流畅和随意。
但周秉的行为跟他秀雅的相貌半点不搭, 上前?一脚就把万安和尚狠踹在一边。一边迅速地解绳子一边说话,“不是告诉你不要乱跑吗,这下吃苦头了吧。以后就在家里老实呆着,铺子里有什么事让他们到家里来回话……”
语气温柔体贴, 即便是严厉指责也让人生不起气来。仿佛谭五月是个不知事的小?女孩,今天不是被人绑架, 而是偶尔出去游玩时迷了路。
那一脚着实不轻松,被踹在墙上的万安和尚好半天才哼哼唧唧地呼痛。他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昏头昏脑地扶着墙壁要坐起来。
周秉把谭五月脚边的绳子全部踢开,终于回头看了一眼。
万安和尚也算胆大的。这时候却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缩着身子向往后退。因为那一眼像是冬天屋檐下悬挂的冰锥又尖又利,在暗处闪着寒光,一掉下来就会?要人命。
谭五月脸上还有些茫然,实在搞不明白周秉怎么会?在这个档口冒了出来。
周秉拍了拍谭五月的肩膀,示意无事。转身蹲在万安和尚面前?,轻言细语地问,“刚才你那只手摸了我?媳妇儿的脸,到底是左手还是右手?”
后头站着的谭五月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万安和尚本能地感到危险,拼命地往后缩。奈何?身后就是坚硬的墙壁,除非他能马上变成四脚蛇扒到墙上去,所以只能哆嗦成一团。
周秉好像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你不说,那我?就随意了……”
真的只是很随意的一下,一道血光高?高?溅起。万安和尚眼白一翻,还来不及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就晕了过去。
周秉的神情就像刚刚剁了颗大白菜。
又嫌弃把手中的利刃丢弃在一旁,心?想别人的兵器用起来就是不顺手。
出来的时候他为了追踪方便,装扮得像一些,就没有拿平日惯常用的青锋剑,这时候只能借刀杀人了。
谭五月望了一眼地上不能动?弹的两个人,都是血肉模糊成一片,一时间虽然不能丧命,但不救治的话活下来的可能就不大了。但这些是绑架她的歹人,她自认还做不到以德报怨,所以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不说话。
周秉见自家媳妇没有像寻常妇人一般哭哭啼啼的,心?里就又多了两分欢喜,不由微微一笑,“都是我?连累了你,好在你没有大碍。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柔和,让谭五月困惑地眨了眨眼,却没有多问什么。
周秉走过来牵起媳妇的手,在这个暗黑的看不清楚脸的地宫里,露出前?所未有的轻松,“来,我?带你回家!”
两个人闲庭信步一样慢慢地往往外走,仿佛这里不是不见天日埋葬尸骨的地方,而是烟花三月烟如柳雨如丝的西湖堤。
周秉不时看着自己?的媳妇儿,怎么看怎么满意。遇着这么大的事一滴泪珠子都没掉,还晓得想办法捏住了万安和尚的要害,来了个出其不意。
看见自己?收拾歹人,她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更没有像那些没有见识的贵妇大呼小?叫,立刻就晕了过去。
周秉心?头升起一片兴奋,也许……这就是适合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可恨自己?从?前?是个睁眼瞎,只知道一门心?思在官场上钻营。既看不到这女人的敦厚良善,又忽略了这女人其实有一副过人胆识。
甬道很长,周秉思忖着说点安慰话,“我?封锁了消息,没有几个人知道你被捋了。这两个应该是打前?锋的虾兵蟹将,咱们出去后就让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这年头妇人在名节上尤其不能有流言。
那个万安和尚色胆包天竟然摸了自家媳妇的脸,就是千刀万剐也不解恨,让他在这里血干而亡也算是死得其所。
谭五月还是有些惊疑不定,闻言轻轻点点头,喃喃低语,“我?听你的……”
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周秉却听得眉飞色舞。把头侧在一边,勉强止住快到耳边的笑意。
哪怕从?前?那般艰难,谭五月都没在他面前?说过语调这样软和的话。
甬道的灯火有些飘忽,照得周秉一张脸轮廓分明。明明刚刚下死手把人弄得半死不活,这会?却温润如玉身姿如松,脸上神情暖意融融,令人见之?忘俗。
他这时候有闲暇打量了一眼周围,“这不知是哪位高?僧的坟冢,修建得倒是气派。只可惜让这些匪类糟蹋了,扰了大师的清净!”
左看右看地,雀跃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尽管过去有很多不愉快,谭五月此时也不由莞尔。
这人干净利索地救了自己?,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她觉得自己?没有把握一下子撂倒两个人。当时只想着先拿下一个,另一个投鼠忌器总会?消停一会?。
气氛难得这么融洽,周秉舍不得就这么出去吹夜风,甚至巴望着这条甬道应该再修长一点,干脆没话找话。
“你知道是谁对?你下手的吗?
应该是和你一起出去的余龙牙,别看年纪小?却是个极厉害的人。在我?面前?伶牙俐齿滴水不漏,根本不像一个没有见识的乡下丫头。结果反倒引起我?的怀疑,第一个就盯上了她,万幸这么快就顺着线索找到了你……
暂时还不知道你铺子上的大掌柜余显山是不是主谋,不过我?猜他多半也脱不了干系。先前?他主动?承认和余得水的关系,多半是为了麻痹我?们……”
谭五月想起自己?昏迷前?听到的只言片语,终于承认自己?太?过自以为是。
“是我?大意了,明知道那姑娘有些不妥,还是仗着胆子大跟着出来了。她身边有位姓屠的嬷嬷,身手不在我?之?下,可我?从?前?根本就没注意过!”
周秉不知怎的见不得她自怨,赶紧出言安慰,“这天下的能人异士多如牛毛,你一时看不出来也是有的。就像我?俩成亲这么……久,我?也不是现在才知道你的真本事,两回都让你打趴下了!”
今晚的周秉好像换了一个人,每一句安慰话都说到人的心?坎上。谭五月难得没有冷下脸反驳,甚至还微微翘了一下嘴角。
周秉突然福至心?灵。
……其实谭五月也不是很难讨好。适当的示弱,加实打实的诚恳态度,也许就是打开谭五月心?门的钥匙。
两个人借着微弱的烛光走到甬道口,这是出去的必经?之?路。周秉知道这里一定有出去的机关,就躬下身子仔细寻找。正试着搬动?一块微微凸起的石砖时,门忽然就打开了掌宽的一条缝。
门里门外的几个人正好来了个脸对?脸,却是先前?在江州里跟踪的屠二婶。
两边人马都是面色大变,周秉生怕这个婆子使阴招,手脚比脑子还要快地动?起来,一把将谭五月紧紧扣在身后。
谭五月愣怔了一下,垂下眼睫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
谁知屠二婶根本没有进来,而是迅捷地丢进来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又反手一扭,石碑门就咔嚓咔嚓地关上了。
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滚在地上,弹了几下后才静止不动?。
周秉气急,在心?头暗骂谢永是干什么吃的,这个屠婆子已经?撵到二林寺来了,竟然不知道提前?示警。还有眼前?这是个什么东西,千万不要是火药毒气之?类的东西。
这条甬道一通到底,应该只有一个出口。可这唯一的出口被那个老妖婆堵死了,刚才只听见一阵连续不断的咔嚓声音,兴许是机关被锁死了。
然而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周秉拉着谭五月刚刚后退几步,地上的黑球忽然动?了一下,噗噗地往外冒烟。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惊诧,不约而同地以最快的速度往甬道深处退。
黑球爆出一阵白烟,眨眼间就窜起两尺高?的白色火花,噼里啪啦地爆燃起来。叫人惊异的是甬道里并没有什么可燃物,那团火却怪异地呈喷薄之?势。
周秉立刻意识到这个东西看起来不大,里头裹了大量的白磷和铅粉,遇着合适的机会?就会?引燃周围的一切。从?前?的工部曾经?用相似的方子制造过一种弹药,弹射出去方园十几丈瞬间都成了赤地。
偏偏甬道狭窄弯曲,那火就像长了眼睛一般顺着墙壁飞快地涌过来。
身后是一阵阵炙烤的热意,似乎已经?引燃了后背的衣服。一点不敢歇脚的周秉又惊又怒又悔,这个当口上却在想实在不该对?那些净土宗的余孽心?慈手软。
还要强求什么铁证,自己?的怀疑就是最好的铁证!
最不该的是,这件事还让无辜的谭五月牵连其中。这女子在从?前?一辈子不争不抢,只一味地守在江州老家,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今生更是凄惨,一天的福没享,竟要陪自己?活活烧死在在这个小?小?的地宫里了……
第80章 第八十零章 共生树
深厚浓重的烈焰铺天盖地, 到处都是灼烧的气味。
好在?再往里头的甬道?蜿蜒曲折,又没有附着物,烈焰始终慢了半拍。
周秉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狼狈艰难的情形, 只知道?一味地拉着谭五月往前逃窜。脚下高低不平, 忽然一个趔趄就直直栽倒在?地上?。
是一具软乎乎的人体。
从不住闪烁的光线当中,依稀可以辨出是先?前拿刀刺谭五月, 反倒被周秉从身后偷袭的中年妇人。夫妻二人人面面相觑, 这一阵没头没脑地跑竟然又回?到原处。由此可见这个地宫看起?来虽广,其实修建得是一个硕大环形。
周秉气喘吁吁站定, 瞅准机会手疾眼?快地把谭五月推入一个半人高的凹槽当中,自己则迅速头朝外背朝里遮挡在?外头。
上一篇:我在仙侠世界被祖国征召了
下一篇:回到八零种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