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什么农研所、工研所的,又因?此故加开恩科,挖掘矿藏、招收铁匠等等,乱作一团。
甚至对外,高丽也乱成一锅粥。
不过么,乱得好?!
“老臣惭愧,”董春亦笑道,“小子无状,全赖陛下宽仁,遇之私下里也常训诫,只是本性难移。”
“罢了罢了,朕也不过随口?一说,”天元帝站起身来,摆摆手,神色微妙,“汪遇之自己也是这两年才?稳重些,又摆什么严师的风范,没得叫人笑话。本性难移,那便不移也罢。”
对秦放鹤,天元帝无疑是满意的,自己说可以,一听别人说,反倒不开心。
“是,”董春自然欢喜,“只是如此一来,越发纵得他张狂了。”
“他年轻,狂些也无妨,”天元帝浑不在意道,“况且他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
踱了几步,天元帝又道:“朝中谨小慎微的臣子够多?了,实在乏味,有几个赤子心性的,反而难得。”
君臣二人说了一回?话,天元帝便准了董春所奏,又顺手将白玉莲花手串给?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此物在三?清殿开过光,朕今日?将它赐予爱卿,爱卿可要长命百岁,替朕好?好?管着内阁。”
这些年来,天元帝虽然有意提拔翰林院对抗内阁,但前者的资历和?见识、威望实在难以抗衡,所以董春这种主动分权的行为,实实在在做到他心里去了。
董春见状,双手接过,感激涕零,“微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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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春升任首辅之后,董门所有核心成员集体?收敛、内缩,然即便如此,也多?的是人主动凑上来套近乎。
作为三?代核心,秦放鹤不堪其扰。
谁说文人有风骨,宁折不弯来着?
在文人之前,大家还有另一个头衔:官。
是官就不可能不想往上爬。
好?在会试、殿试近在眼前,好?些官员都被抓了壮丁,今年秦放鹤和?孔姿清也没跑了,被按到考场后面帮忙阅卷。
阅卷真?不是什么好?活儿,一连数日?,睁眼闭眼都是各色文章,到了后期,甚至梦里都在批卷子。
卧房隔音也不好?,秦放鹤就不止一次听到隔壁半夜说梦话,“……不知所云”“多?了,太多?了……”
好?不容易熬完会试,难兄难弟出了门,先找个澡堂子一起泡,又说起来日?前程。
天才?也爱扎堆出现,这一届考生水平不能说不好?,但相较于前面三?届的群星荟萃,只能说有点平平无奇。
好?,但不够突出。
秦放鹤舀了一瓢热水,冲去澡豆搓起来的浮沫,“平倒也罢了,肯吃苦、能办事就好?,我也好?管。”
孔姿清听他话里有话,“怎么说?”
算起来,秦放鹤入翰林院已有两届六年,按照旧例,也该往外调了。既然外调,好?不好?管的,与他何?干?
秦放鹤搓了把?脸,扑腾胳膊腿儿游过去,两人凑头说话,“我揣度陛下的意思,只怕一时三?刻的,未必叫我出去。”
这会儿会试都结束了,殿试近在咫尺,正?常情况下,翰林院众人的安排也该有眉目了。
秦放鹤不说日?日?面圣吧,三?天至少能见两回?,可天元帝愣是一点口?风都没透。
不光他觉得奇怪,掌院马平也暗示过,甚至金晖那厮私下也旁敲侧击问?过,话里话外都透着“你那首辅师公是不是给?你留了好?货”的意思。
“连掌院大人都这么想,那就有几分意思了。”孔姿清想了想,“恐怕陛下是要委以重任。”
以秦放鹤的起点,根本不可能用学政啊知州知府之类的职位打发了,怕只怕是下一个隋青竹。
第175章 多事之秋(五)
会试放榜之后,秦放鹤等参与阅卷、监考的官员们开始轮休,但秦放鹤完全?没有休息,而是跑去?城外看实验田。
“……工科、算学加恩科,农科是不是也可以搞一搞?”回到京城搞专长的周幼青容光焕发,活像换了个人,“再者南部诸国气候湿热,不少种子都?是那里来?的,年前后就冻死一批,放在京城只?怕种不出?。”
都是新开设的什么“所”,没道理人家有的,咱们没有呀?
这还是你自己直接管着呢!
老爷子一把?年纪了,性子还挺急。
“种地的人好说,目前倒不需要那么多人手……”秦放鹤安抚道。
育种跟搞工程不同,是妥妥的水磨工夫,人不在多而在精。
除此之外,气?候、土壤、水文等等,都?至关重要。
这会儿?东北黑土地还在辽人手里攥着,而海上运回来?的好多种子都?是热带亚热带作物,喜水喜湿,在北方根本种不出?来?,需要好好区分,投放到适合的水土进行验证。
望燕台城郊呢,就这么个自然条件,就算着急上火把?擅长种橡胶树的农学专家拖过来?,他也没招儿?!
原本很多可以在高科技实验室进行的步骤,眼下受限于实际条件,只?能用笨办法:实地投放。
看来?还得找天?元帝,看看能不能在全?国各地设立代表实验田。
嘶,想?法很简单,可如何实施,派什么人监管……想?想?就头?疼。
秦放鹤素来?注重养生,既然头?疼,索性就不想?了。
反正?近期董门要低调行事,这种关乎江山社稷的敏感大事,就丢给皇帝陛下自己拍板吧!
正?好注定了要孕育一大批名为“失败”的英雄母亲们,我不粘手,纵然到时候天?元帝发怒,这邪火也烧不到我身上!
“你记着就成,”周幼青也知道急不来?,“左右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得的。”
那指定记着。
秦放鹤点点头?,又顺着田垄四处走着看,边走边看边问:“可缺什么不缺?大家伙儿?日常吃喝用度都?够么?中间可曾有人克扣?”
苦谁也不能苦科研工作者,这是原则问题。
周幼青就笑,“陛下亲自题匾,谁又敢不上心??都?好,你可莫要乱来?。”
对秦放鹤的做派,他也有所耳闻,知道这小子是真敢冲上面开口,生怕那句话没说着,转头?天?元帝跟前就多了一笔饥荒。
秦放鹤对他质疑的眼神相当不满,理直气?壮道:“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乱来?!我已经找到冤大头?,不是,赞助商了!”
“什么商?”周幼青本能追问了句,又语重心?长道,“子归啊,官商有别,许多事一旦牵扯上商人,后患无穷啊!你可莫要因一时艰难而入歧途!”
秦放鹤:“……不是,您误会了,不是商人,是知名不具热心?乡绅!”
完全?自愿!
“乡绅?这也罢了。”那就是前任官员及其家眷,周幼青神色缓和,又不禁赞道,“终究是做过官的,当真令人钦佩。不知是哪里的哪位?又是如何知道农研所的?”
农研所虽成立了,但并未对外大肆宣扬,而就算知道的,也不大会把?种地这种苦差事放在心?上,所以外面了解的不多。
“呃……”果然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秦放鹤绞尽脑汁道,“这个么,现在还不便讲,来?日果然过了明路,您就知道了。”
周幼青不疑有他,也就被混过去?了。
农研所条件确实不错,各色米面时蔬是不缺的,中午秦放鹤还留下吃了杀猪菜。
猪头?肉炖得稀烂,配着他前番送过来?的酸菜,肥而不腻,美死了。
还有山下河里抓来?的鲜鱼,加了豆腐炖出?雪白的汤来?,呼哧呼哧趁热吃,鲜嫩的豆腐和鱼肉微烫,鲜气?儿?顺着毛孔一个劲儿?往外钻,鼻尖儿?上都?沁出?热汗,别提多带劲。
另有一大锅卤味猪杂和尾巴棍儿?,没多少油水,但格外有滋味有嚼头?,秦放鹤一个人就吃了好些?,带得周幼青等人也觉胃口大开。
据伙房反应,当天?午饭多消耗了大半锅饽饽。
下午秦放鹤吃饱喝足回城,周幼青还不忘追着嘱咐,“这边什么都?不缺,你千万不要在陛下跟前乱来?!”
苍天?可鉴,秦放鹤真没乱来?,他足足观察了好几日呢!
以往每到冬半年,北方边关就要紧张,皆因北部游牧民族受限于自然环境,冬半年水草不丰,活不下去?,就会南下劫掠。
但自从天?元帝登基后,态度强硬,着实命人打了几场硬仗,叫敌人不敢妄动?。
天?元二十?三年,北方大旱,辽人猖獗,伙同周边部族南下犯边,彼时大禄刚经过天?灾,内外空虚,天?元帝就发了狠,命探子深入草原,释放畜疫。
周边几个国家的牲口都?遭了殃,牛马成片死去?,几近绝种。
失去?座驾,他们引以为豪的骑兵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又因为没了最大的食物来?源,许多百姓被活生生饿死。
据说草原上、林海间,饿殍满地,哀嚎声日夜不绝。
而天?气?转暖之后,腐烂的人畜尸首又引发了新一轮瘟疫……
也就是从那一年起,北方诸国整体实力暴跌,几个小型部落更彻底从人类史上消失,而大禄朝获得了宝贵的喘息空隙,国力对比就此改写。
北方诸国逐水草游牧而生,灭他们的牲口跟灭国没什么分别,平心?而论,实为下策,不可谓外人道也。
所以当年的事只?有少数几位高层大佬知道真相,而绝大多数人还沉浸在“天?佑我朝”“老天?都?看不下去?,故而降下灾祸”的假象中。
当年也正?是从汪扶风口中听到这件事,才让秦放鹤最终下定了变革的决心?,敢于向?天?元帝循序渐进地输出?各种理念。
因为这位君王的芯子就极其疯狂,极其狠戾。
若非祖宗定下什么“以和为贵”“以仁治国”的遮羞布,天?元帝是真敢堂而皇之地发动?灭国战争。
尤其去?岁开始,高丽亦被温柔驻扎,以辽国为首的北方蛮族就更谨慎了。虽偶有小股牧民三五成群作乱,但大禄百姓有了防备,寒冬到来?前南撤,他们也只?好扑了个空。
抢不了大禄,又担心?打了儿?子,牵出?老子,不好明着打高丽,但百姓还得想?法子活下去?,怎么办?
然后辽人就跟女真火并了。
这时候的广大北部地区,绝大部分都?是不毛之地,每年就那么点儿?产出?,都?是有数的。
养一百万人捉襟见?肘,但如果杀掉对方的五十?万呢?
不就都?能吃饱穿暖了?
陆续接到北方来?的消息后,这个年天?元帝过得就很痛快,连带着后期也很痛快地同意给卢芳枝谥号。
打吧打吧,等你们都?打得半死了……
这份纯粹而质朴的快乐一直延续到殿试结束,还在不断滋生,常品常新。
眼见?天?元帝这日心?情不错,秦放鹤就把?农研所面临的问题说了,天?元帝瞬间觉得快乐减半。
来?了来?了,讨债的又来?了!
有这小子在,国库的银子就不愁花不完!
君臣相处六载有余,天?元帝眉梢一挑,秦放鹤就知道他要骂什么,当场抢答:“微臣混帐,只?是陛下,微臣不要银子,只?要人才和地方衙门支持。”
天?元帝沉默一息,怒道:“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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