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鲜 第247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美食 爽文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你?你?你?,你?这人怎得不?会说人话呢!

  秦猛干脆在他跟前盘腿坐下,“我?见?你?也是个实在人,不?妨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似那样的主家,你?何苦做什么忠肝义胆?他做得初一,你?便做得十五!他们对你?有知遇之恩,前面?十多?年即便不?算数,这一次顶罪,也够报答了!”

  求死其实是非常需要勇气的事,若方才?秦猛没发现,孙远死了也就死了。

  但现在他被救下,脑海中便不?断回荡着濒死一刻的窒息和?痛苦,又生不?出勇气求死了。

  见?孙远有所意动,秦猛又加了把火,“我?家大人之所以叫我?来,就是看重你?忠心二字,有意与你?一条生路,实不?相瞒,如今不?光你?,牛家上下只怕早就乱作一团,你?若现在配合,说不?得还?能抢个首功,再有我?家大人从中说和?,保不?齐就能给后代留条生路……”

  孙远乃是重要从犯之一,正如他所言,招不?招,都是死路一条。

  但若戴罪立功,或许家人就有一线生机!

  “当真?!”

  没人不?想留后,哪怕死了,好歹逢年过节还?能有人上柱香不?是?

  孙远一听,木讷的双眼内都多?了几分光亮。

  秦猛笑道:“这还?有假?”

  确实不?假。

  前后不?过短短数日,牛家上下已然人心浮动,乱成一锅粥。

  牛满舱大怒,“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简直欺人太甚!”

  怎么还?有这样不?要脸的招数!

  牛家老宅乃至各处产业都被围了,巡抚衙门的人还?整日上街敲锣打鼓,煽动人心,叫他们做甚“揭发检举”,简直荒唐!

  如今牛满舱看阖家百千下人都觉得可疑,怀疑他们是否生出二心。

  牛满舱的长随见?势不?妙,慌忙跪下磕头,“老爷明鉴,小?的一家老小?对老爷您可都是忠心耿耿啊!”

  众人听了,也纷纷磕头,喊甚么“生是牛家人,死是牛家鬼”。

  牛满舱听了,非但没觉得欣慰,反而越加暴躁。

  有理不?在声高,若你?们心中无鬼,何需惊慌?

  然当下正值风雨飘摇之际,牛满舱有火却不?好明着发,只得强压下不?满,将?心腹收拢,好言安慰;至于下头的人,则恩威并施,威逼利诱,不?许他们出去。

  后头众仆从散了,各怀鬼胎。

  牛家纵横多?年,被逼到这个份儿上还?是头一遭,不?少机灵的下人便觉不?好,私下里难免同家人商议后路。

  “今儿我?在墙根儿下洒扫,听外头衙役敲锣打鼓,说什么只要揭发有功,钦差大人会力?保,不?仅性?命无碍,还?能返还?卖身契,复为良籍……”一个粗使婆子小?声对男人道。

  “当真?!”男人一听,果然来了精神。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随着他们的动作剧烈晃动起?来,映得墙壁上的影子左摇右摆,像极了伺机而动的兽。

  “那可是钦差大人发话,还?能有假?”那婆子梗着脖子道,又扯扯男人的衣袖,低声谋划,“咱们这辈子倒也罢了,怎么活不?是活?可孩子还?小?啊,家生奴才?,一辈子都是奴才?……好歹放出去当个良人,日后且不?说有那福分读书识字,就是正经讨个好人家的媳妇、嫁个正经男人做当家娘子,过点安稳日子,也强过给人当奴才?,朝打夕骂呀……”

  但凡有得选,谁不?想堂堂正正当个人?

  他男人听了,再看看墙角蜷缩着睡觉的小?儿女,缓缓点头,“是这个理儿……”

  类似的对话还?发生在其他地?方,于是接下来几天,牛家内外的气氛就更诡异了。

  牛家上下看管更严,仆从们每每见?了,也怕隔墙有耳,必要表忠心,嚷嚷什么牛家人、牛家鬼的。

  结果转头就在街头的巡抚衙门、湖州地?方衙门碰上了,不?由十分尴尬。

  “哎呀,你?也散步?”

  “啊,对对对,是散步,散步……”

  “那,那您先散着?”

  “不?不?不?,一起?,一起?,来都来了……”

  这种事最怕没人带头,但凡开?了头,防得住一个,防得住千千万万个吗?

  于是八月开?始,浙江巡抚衙门、湖州衙门便收到各处检举,各样诉状、揭发如雪片般飞来!

  其中不?乏痛陈牛家父子横行霸道、兼并良田、勾结官府打压谋害同行等要命的罪行。

  多?,太多?了,真的太多?了,多?到苗瑞根本?看不?完。

  他放声大笑,命手下文官班子连夜汇总,将?最要命的都放在前面?编撰成册,一份加急送往京师,另一份则送给秦放鹤。

  “哈哈哈哈好小?子!有了这个,且看牛家父子如何逃脱!”

  结合大管事孙远亲笔所书之口供,牛家父子,起?码要死一个!

  苗瑞还?特意叮嘱送折子那人,“记住了,务必要让内阁先看,不?要直接呈送御前!”

  天元帝此人,狠辣,但也重情,也很实际。

  卢实能干,天元帝前番可以因师徒之谊庇护卢党;而牛家极擅敛财,又在关键时刻服软示弱低头,此番未必不?会因哺育之情放过牛家。

  所以要闹大,要先过了内阁之手,借几位立场不?同的阁老将?此事宣扬出去,广而告之,让天元帝想瞒都瞒不?住!

  接到沉甸甸的罪名册子之后,秦放鹤也狠狠松了口气。

  天晓得这一个月来他过得有多?么艰难。

  能想出捐献家产这以退为进的狠招,可见?牛满舱并非坐以待毙之辈,过去几十天简直从未有过的漫长,那牛乳母亲自来过,伙同牛满舱几乎日日来要弟弟、要爹!

  引得外头许多?不?知情的百姓议论?纷纷,又有牛满舱收买的泼皮无赖,也跟着瞎起?哄。

  最初古永安还?做个说客,后来也学?着做起?缩头乌龟来。

  罢了罢了,就算收了银子,也得有命花不?是?

  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金晖也喜,“是否还?让浙江巡抚衙门协助拿人?”

  苗瑞乃秦放鹤二师伯,眼下他跟秦放鹤是一派,四?舍五入,便是自家人。

  自家人,用起?来总是方便些。

  “不?,”秦放鹤取出钦差大印用了,“即

  刻往南直隶臬司衙门传令,协助缉拿牛满舱并涉案的几名管事!”

  之前南直隶臬司衙门一直态度暧昧,摆明了要作壁上观,但秦放鹤偏要将?他们拉下水!

  哼,做什么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春秋大梦!

  这一趟名正言顺,你?不?从也得从!

  接到臬司衙门回信后,秦放鹤用力?吐了口浊气,顿觉胸中大畅。

  他站起?身来,看着外面?日益圆润的月亮,“牛家倾覆,只在朝夕,现在的问题就是黄本?和?赵斯年……”

  他们那种彼此独立单线行动的方式,确实非常有效,之前又将?有份参与的市舶司人员一一灭口,直接导致现在哪怕牛家要完了,官窑也栽了,依旧抓不?到他们的尾巴!

  就很麻烦。

  秦放鹤忽然笑起?来,“今日我?去前头,曾遇赵斯年,他还?平心静气地?同我?说笑,邀请我?中秋赏月呢。”

  难怪他二人坐得住,果然是有恃无恐啊。

  这是单纯赏月么?

  不?,更像明晃晃的示威:我?就在你?眼前站着,可能奈我?何?

  金晖道:“他们所依仗的,不?过是死无对证,为今之计,唯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虽如此,可南直隶、浙江何其之大,市舶司所在的金鱼港又连接入海口,倘或就地?抛尸,尸体甚至可能一路随潮汐南下,一口气漂到福建、广东去!

  甚至可能中途就被鱼虾等物吃掉了。

  若要找,谈何容易?

  就算找到,剩下的残骸,真的还?能看出什么来吗?

  “没有别的办法,”秦放鹤神色凝重,“若此番不?将?市舶司内贼一鼓作气清理干净,日后他们势必越加嚣张。”

  此贼不?除,必为日后大患!

  “那就扩大搜索范围!”事到如今,金晖也跟着疯了,“不?如即刻修书往福建、广东沿海一带,搜寻符合失踪人员特征的无名尸体!”

  “也好。”秦放鹤也是这样想的。

  月圆人圆,今年中秋奈何他们不?得,但绝不?能容许他们明年中秋还?是如此!

  既然干了,那就干到底!怕他怎得?

  然后一直到九月中旬,一封来自福建的官方书信,才?带来了新的转机。

第190章 消失的瓷器(十五)

  来信的是福建兴化知府。

  兴化府地处东南沿海,地域狭小,也无?甚大?码头,在福建若干繁华府城中,并不算起眼,多有渔民往来浙江和南直隶谋生?。

  两年前,某渔民前往浙江买卖,返程时顺道捕鱼。期间曾闻到异味,但因鱼虾腥臭浓烈,并不以?为意。

  一直到返回?兴化码头卸货,这才愕然发现,船舱底部竟有一具无名男尸。

  因常有人为节省船资,偷藏入跨省船只内混渡,最初大?家也以?为死?者是?如此打算,奈何不慎误入鱼虾货舱,被冻饿、呛死?。

  发现时那尸首已然严重腐败,因没有可?表明身份的物件和文书,且渔船曾途径数个省府,一时难以?分辨。

  “……然仵作验尸后却发现死?者口鼻、肺脏内并无?血污,显然是?被人杀死?后藏匿于船舱之内,是?为弃尸。彼时左近省份并无?人员报失,无?奈之下,本案只得暂时搁置。上月比对大?人所下发人员体貌特征,惊觉此尸体右臂曾骨折,且当年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左脚底确有相同图案的胎记,年纪亦一致,可?归为一人……另附当年卷宗呈上,内有死?者衣物详细描述。”

  在这个没有DNA检测的年代,若衣服、体貌特征和年龄对得上,失踪时间也相差无?几的话,基本就可?以?并案了。

  秦放鹤就单独为兴化知府记了一功。

  且不说此番能对上尸体特征是?否为巧合,单凭对方当年接手无?名尸体后竟也肯仔细解剖验尸,并完整记录在案,如此种?种?,可?见是?位办事颇为认真负责的好官。

  秦放鹤立刻在市舶司离职人员名单内核对,派人将其家眷请了来。

  那女人也才三十来岁,被叫来时十分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稍后与人核对了自家男人的体貌特征、穿着?打扮,并再?次确认离家时间后,嚎啕大?哭。

  秦放鹤静静等着?她哭了许久,然后又问?:“可?你之前说曾收到过他的家书,也有银子捎回?来。”

  那女人哭声一噎,也回?过神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