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孩子?大了,该自己拿主意了。
八月,阿嫖接到?家书,一眼扫过去便?愣住了。
“哇,阿嫖这个好甜。”董娘正?兴致勃勃挑选芒果,切了一块果肉便?笑着招呼她来吃,“可是京中有事??”
阿嫖抿抿嘴,一目十行看完,微微愣神,然后又?慢慢看了一遍。
董娘察觉到?什?么?,也不出声,远远去一边坐下,安静地?吃芒果。
海南偏远湿热,常被中原人鄙视,但四季如春,物种?繁杂,自有其可爱之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嫖才合上信,缓缓吐了口气。
“出事?了?”董娘这才抱着果盘过来,关切道。
阿嫖想了想,摇摇头,在脑海中整合了下语言才问:“小姑姑,你为什?么?不成?亲呢?”
董娘瞬间猜到?是什?么?事?了。
她脸上的笑意迅速褪去,以一种?罕见的认真说:“一来,我确实瞧不上身边那些货色;二来,其实这话?我以前从未对?人讲过,但……罢了,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她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难过,似乎回忆起某件令她痛苦,甚至是感到?恐惧的事?情。
“当时你年纪还小,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我曾经?有位非常要好的堂姐……”
阿嫖努力回想了下,点头。
虽然记忆有点模糊,但确实有这么?个人,温柔大方?、高贵美丽,身上也香香的。
对?方?还抱过自己呢。
对?了,怎么?后来就没有消息了呢?
“她死了,”董娘平静道,“难产而死。”
一直到?现在,董娘都无法接受,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而最令人难过的是,曾经?在她心目中那个与堂姐珠联璧合的姐夫,也仅仅守孝一年,然后马上续弦。
曾经?的甜言蜜语,什?么?山盟海誓,仿佛都成?了过眼云烟,一切都像极了绚烂一时的烟花,转瞬即逝。
但即便?如此,世人还会交口称赞,“唉,真是重情重义啊!”
仅仅因为他没有虐待亡妻留下的女儿,逢年过节也会命下人拜祭。
仅此而已。
这件事?给当时年幼的董娘带来空前打击,也就是从那时起,她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女人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
事?后她也曾或明或暗多次打探,发现产妇死亡极其寻常,就算侥幸不死,落下各种?病痛的也比比皆是。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所有人都不以为意。
董娘承认自己胆小,她懦弱,她害怕,不愿也不敢承担这样的责任,冒这样的风险。
她甚至拼着一个任性荒诞的名声,也不敢对?父母说真心话?。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你看你娘不也没事?么??”
她总觉得家中长辈或许会说出这样搪塞的话?。
没人会把一个小姑娘的担忧放在心上。
但董娘就是怕啊。
别人没事?,我就一定没事?吗?那堂姐呢?
万一呢?
万一这种?事?真的就落到?我头上呢?
万一死的真的就是我呢?
阿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董娘苦笑,“是不是从来没人同你说过这些?”
阿嫖僵硬地?点了点头,又?抓起方?才看过的信纸,摇了摇头,“父亲在信中写了。”
在秦放鹤心里?,阿嫖一直都还是小女孩儿,所以还真就没急着跟她说这些,只好现在补上。
这次轮到?董娘惊讶了。
沉默良久,她才百感交集地?叹道:“师兄真的,真的很疼你。”
莫说男人,便?是女人,也鲜少会告诉晚辈这些。
阿嫖也觉得自己十足幸运。
她向前一趴,苦恼极了,“小姑姑,那你会后悔吗?”
董娘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拨动桌上完整的芒果,腕上镶嵌着红宝石的金镯子?晃晃悠悠,荡开一道又?一道光晕。
“老实讲,可能偶尔确实有些后悔,但也仅仅是后悔。可若我成?亲,失去的更多……”
尤其她现在见识到?了外?面广阔的世界,尝到?了自由的甜头,越加难以想象被束缚在一座城池内的生活。
“阿嫖,”她看着阿嫖,几?乎掏心挖肺,“我说这些,不是要吓唬你,也并非怂恿你与我走同一条老路。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这条路同样不好走,但是阿嫖,我希望你做出每一个选择之前都能像曾经?选择自己的前程一样慎重,权衡利弊。你能明白吗?”
阿嫖心底一片柔软,抓住她的手小声道:“小姑姑……”
她毕竟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偏偏父母又?决定将这终身大事?的最终决定权交付到?她手中……
她难免有些茫然。
董娘挪过去,搂着她道:“孔家那个,我也见过,公理公道的说,实在不错,模样也要得,又?好歹算是你半个同门师兄……且你父亲身在高位,孔大人也疼你,你与他成?婚,日子?总不会太难过……”
阿嫖说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若说对?孔植的好感,确实有,但成?亲?
这些年她的生活太过充实,几?乎没有想过。
成?亲,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或许我会得到?崭新的体验和幸福,但同样的,我势必会失去很多……
董娘替她顺顺头发,笑道:“也未必要马上答复,说起来,咱们今年也要回京过年,不如提前启程,你也回去听听爹娘的意思。”
于是几?天后,二人便?乘船离开海南,直接走东南海路,沿途采买许多特产土仪,于十月中旬顺利返回望燕台。
回京之后,少不得各处走亲戚,待到?真正?安顿下来,也快进十一月了。
秦放鹤和阿芙都跟她谈了很多,阿嫖也不似寻常女孩儿那般羞涩,将这些年的感受、结合董娘讲述之后特意打听的沿途见闻都问了。
阿芙有些惊讶,这孩子?,确实长大了。
“你有主张,这很好,”她摸着女儿的脑袋说,“我与你父亲已经?向孔家两边回了信,说要好生斟酌……”
所以,你无需有压力。
阿嫖一手搂着她,一手搂着秦放鹤,久违地?撒娇,“你们待我真好。”
秦放鹤被她带得晃了几?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傻姑娘!”
自从去过辽宁之后,这孩子?就小大人似的,再也不肯轻易撒娇……
无论多大,都是爹娘的小宝贝呀。
接下来的几?个月,一家三口都没有再提亲事?,阿嫖也重新跟着母亲打理家事?,处理人情往来,陪父亲会客、出席宫廷宴会等等。
但这次,她观察事?物的角度都与从前截然不同,也有了全新的体验。
原来这就是诰命的生活……
次年出了正?月,阿嫖再次向父母提出辞行,目的地?是章县。
她非那等优柔寡断的性子?,也不愿拖拖拉拉吊人胃口,所以决定亲自前去,把事?情说清楚。
秦放鹤和阿芙都不便?离京,董娘则是巴不得离京,便?仍由她作为女方?家长陪同,以便?应付意外?情况。
阿嫖乃是朝廷册封的县君,自然可走最安全通畅的官道,饶是风雪不绝,也仍于二月下旬顺利抵达。
因她身上既有朝廷封的爵位,又?是阁老秦放鹤之长女,沿途驿馆查验身份后俱都会向最近的父母官报备,以防有失。
故而阿嫖一行刚进章县地?界,本地?县令就客客气气求见,“县君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实在惶恐。如若不弃,还望移驾,下榻寒舍,拙荆翘首以盼。虽无珍奇,然小女粗通点墨,也熟读秦阁老文章,倒是能与县君解闷,聊胜于无……”
早年地?方?官听见风声特意跑出城去迎接秦放鹤,结果反被教训的案例他也有所耳闻,所以主打一个尽忠职守,即便?提前几?天得到?消息也没敢出城。
阿嫖笑道:“大人客气,本县乃是家父旧籍所在,故而我此番前来,是非远客到?访,而是游子?归乡,实在不必如此客套。”
那县令一听,心下熨帖,陪笑赞同道:“县君所言甚是。”
阿嫖又?落落大方?道:“我非那等不通情理之人,深知尊夫人必然也日夜劳碌,令嫒千金必然也是兰心蕙质,只此次出行乃是私事?,也有兄弟、世交在,倒不必大张旗鼓往尊府上去叨扰。”
县令便?十分失落,“这……难得县君亲至,下官怎好不尽地?主之谊?”
这可是秦阁老之女!
素日他巴望不上秦阁老本人也就罢了,如今好不容易儿子?女儿都在,不借这个机会操办一场接风宴,岂不错失良机?
若办得漂漂亮亮体体面面,阁老多少也会记住我的名字吧?
阿嫖如何猜不出他的心思,依旧婉拒,“大人一番心意,我心领了,只是素有家训,在外?不得铺张。”
一旦去了,这份人情就要算到?父亲头上,而人情债最难还,所以她选择不欠。
家训,意思就是秦放鹤不许。
前后几?番话?,阿嫖都说得客气又?坚决,叫人挑不出毛病,又?无空子?可钻。
那县令一听,只得作罢,又?说了许多客气话?,这才目送车驾远去,倍感遗憾。
秦家在章县县城内没有院落,如今阿姚便?借住在孔家大宅。
去岁阿姚也中了秀才,平时都跟孔植住在县学?,每十日回来一次。
那县学?宿舍秦放鹤和孔姿清也曾住过,如今他们过来,山长便?做顺水人情,也叫他们住父亲的屋子?、睡父亲睡过的炕……
只是阿姚固然可以借住孔家,如今孔家老宅无有长辈,阿嫖作为未嫁之县君,却不好去。
故而前几?日就派人先一步赶来,在城中临时租了一座干净又?敞亮的院子?。
阿嫖特意挑了两人在家休息时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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