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 第67章

作者:风里话 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

  温孤仪将目光艰难地挪开,却见屋中多了不少除她???以外的东西。

  衣架上挂着男子的衣袍,西边的墙上挂着一幅重弓,近处书案上摆着一叠书,他眼力甚好,扫过书名皆是兵器谱一类典籍。

  裴湛这晚方才空下来看屋中布置,他原也是头一回见这些。

  也对,这些属于他的东西,本就是今日才挪来的。

  殿中三人一时都没说话,最后还是裴湛先出了声,“陛下请吧。”

  是让温孤仪上前的意思,他自己却走了相反的方向,行至门口。

  两扇殿门“吱呀”合上的一瞬,萧无忧回首道,“裴郎留下。”

  “坐吧。”这话是对温孤仪说的。

  她倒了三盏茶,一盏搁在了座榻对面的案几上,是给温孤仪的。

  两盏留在榻几上,推去对面一盏给裴湛。

  恍眼十年间,位置这样发生变化。

  温孤仪看临窗的两人,看裴湛再看萧无忧,最后低眉饮了口茶。

  “孤邀你来,只问一事。”萧无忧直白道,“当年太子夫妇做了何事,值得你灭门屠族?”

  温孤仪端茶的手一顿,抬眸看对面的人。

  萧无忧平静道,“你说,我听。”

  “萧不淮同室操戈,崔氏勾结外贼。”温孤仪一瞬不瞬望着萧无忧,“但是你三哥萧不渝生死不明,无人再能证萧不淮之心。崔氏亦无法被找到,自也无人能证她之行。”

  “所以,若你要证据,我没有。”

  “但是,当年事,你若愿意听,我可以全部讲给你听,听完你许能信我……”

  “往事漫漫,且论正事。”萧无忧抬手止住他,“孤当是知道崔氏在何处,但是需要你提供人手。”

  话语落下,温孤仪和裴湛同时看向她。

  屋外夜雨潇潇,屋内烛火静燃。

  萧无忧将话缓缓而来,然屋中的两个男人却都沉默下来。

  “朕不同意,既如此直接抓便好。”终于,温孤仪先出了声,“朕眼下便派南衙军围住辅国公府。”

  “陛下说得有理,风险太大了。”裴湛这下完全站在温孤仪处,“断不能让殿下以身犯险。”

  萧无忧端着茶盏,凉凉扫过二人,方将茶水饮尽。

  她冲着温孤仪道,“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围住辅国公府?辅国公长子才死,你这是要灭了卢氏满门吗?”

  “还有你。”萧无忧晲过裴湛,“自知风险大,有这功夫且去实地勘茶预设。孤都把命交给你了。”

  萧无忧起身下榻,不欲再理会这二人,然经过温孤仪时,到底还是顿住了脚步,“孤且信你,大抵是因为年幼那点养育之恩,加上裴郎一片丹心为你言语。但是,这天下臣民,又该凭什么信你?”

  “换言之,至今于世人眼中太子依旧根正苗红,崔家仍然赤胆忠心,又该怎样让宗亲世家,文武百官相信他们是你口中的同室操戈,勾结外贼?”

  “计划孤已经给了你们,细节你们商量吧。”萧无忧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转身欲去内室,“明个孤需回辅国公府守灵,先歇下了。”

  “七七……”

  眼见一袭身影便要消散,温孤仪不自觉起身,甚至忘了第三个人的存在,只一把拉住了她。

  自宫中一别,他已近半月不曾见到她。

  他想告诉她,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的死亡,并不全是他的责任。

  然这样的念头转过,他亦觉得可笑,不全是因为他又如何?但凡只要和他又一分关系,她都不会原谅他的。

  萧无忧蹙眉回首,目光沉沉落在被握紧的腕间。

  “抱歉!”温孤仪松开手,将话压下去,只转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裴湛道,“殿下既然要休息,我们去书房商议吧。”

  裴湛原在那声“七七”中站起了身,在温孤仪动作的一瞬想要上前。

  然眼下亦未多言,只踩上温孤仪递来的梯|子,点头道了声“陛下请”。

  只是耳边始终缭绕着“七七”二字,那样婉转又亲近的呼唤。

  而自己,从来只唤过她“殿下”。

  他垂下眼睑,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最后万种滋味化作了一声轻叹。

  叹什么,他自己也不晓得。

  “等等!”却闻萧无忧的声音响起,两人齐齐回首。

  她拣过衣架上的风袍,行径温孤仪,走向裴湛,掂足给他披上,低声道,“外头风大,别着凉!”

  一瞬间,裴湛唇口张了几次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本能往门边风口挡过些,挡去外头风雨。低下一张红热的脸,屏息看姑娘给他细细系着飘带。

  作者有话说:

  当年的事(女儿被射杀后到太子灭门那段)后面有一章会具体交代,不会这样一带而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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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发丧◇

  ◎赢不了,且把棋局拂乱。◎

  翌日,萧无忧鸡鸣时分便回了辅国公府。

  她虽是待嫁女,但入了皇家宗牒,昨日身子染恙错过了入殓,自也无人会说什么。

  辅国公府素缟满宅,白幡浸雨,陷在一片凄风愁云里。

  萧无忧立在灵堂上了三柱清香,俯身叩首,一旁卢泽的发妻小王氏拥着一双儿女哀哀还礼。

  萧无忧记得,这对龙凤胎身子骨孱弱,从来汤药不断,如今八九岁的年龄身形格外单薄,望之尤似五六岁的孩童。

  小王氏生他们时伤了身子,调养了很多年。

  卢泽心疼她,两人又是姑表兄妹,遂多年没有再要孩子。直到今岁小王氏身子彻底利落,方又重新有了身孕,如今才五个多月。

  萧无忧看着她微隆的胎腹,再看棺椁中一睡不醒的人,只揉过两个孩子脑袋,捏了捏小王氏双手,低声唤了声“长嫂”。

  小王氏扯了扯嘴角,泪珠接连不断地落下,颤声道,“去看看阿娘吧。”

  萧无忧转来王蕴的屋子,恰好卢文松、姜氏都在。

  “这是怎么了,小七远远过来,仿佛听得阿爹起的高声?”萧无忧同姜氏行礼见过,在王蕴近身处坐下,从侍者手中捧了参汤喂她。

  王蕴捻着帕子抹眼泪,摇头推过汤盏。

  “阿娘舍不得兄长三朝发丧,想让阿耶去御前讨个恩典,在家多放两日,五朝再发丧。”姜氏接过话来,“因发丧时要送棺木去城郊西山,如今出入城门甚严,有一个算一个都需要登记在册,阿耶不愿劳烦相关执事官员……”

  “难道不是吗?”卢文松接过话来,“且不说大郎这三朝变五朝,需有名头方可请奏;再言之,便是多放两日又如何?多两日伤心罢了,容娘还怀着身孕,还不如让孩子早些入土为安,让容娘好好安胎!”

  “我就是舍不得孩子,统共就这么一个孩子了,这是做的什么孽啊?”王蕴捶胸痛哭,“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是头一回了……”

  萧无忧和姜氏闻言皆凑身安抚王氏。

  “阿娘,阿耶说的也有道理。”姜氏亦是两眼通红,“我们且为长嫂考虑,长痛不如短痛。”

  萧无忧目光扫过姜氏,低声道,“其实也就多个两日,并不麻烦的,出城登记不过是需要南衙军和禁军处,左右都是自己人。”

  话毕,萧无忧垂下眼睑,只重新端来汤盏,喂给王氏,让她补充体力。

  唯余光扫过,姜氏那双看似平和温婉的双目中一闪而过的凌厉寒光。

  “七妹说的也在理。”姜氏开口,依旧规矩持礼,“或者阿耶去寻祖父商议一番,听听他老人家的意思。”

  老国公卢焕最是宁劳己身不费他心的耿直性子,这一去问,便是彻底不可能。

  果然,连着王蕴都叹气制止了,“罢了,你们说的都在理……罢了……”

  然她的话还未说完,姜氏还未彻底松下一口气,天子诏书便入了辅国公府。

  是一道追封嘉奖的诏书。

  道是追封卢泽为文宣侯,停灵七朝受群臣祭拜,九月十六天子观礼后再行发丧。

  这道旨意怎么看都是无上恩宠,正好合了王蕴心意。王蕴拼命谢恩,卢文松自也没有二话。

  一家人叩谢天恩时,萧无忧观过姜氏,她尚且神色平静,并无异样。

  *

  这日是九月十一,距离发丧日还五天。

  卢文松膝下三子俱亡,四女三个已经外嫁,唯剩一个卢七尚未婚嫁。

  辅国公夫妇二人骤然失子,心力交瘁,小王氏有孕在身,姜氏要看顾一个病儿,眼下便没有能主事的人。

  唯卢文松勉强撑着。

  这日午后,萧无忧主动提出,道是内务由她来主持。

  一家子人皆愣了愣,年十七的姑娘原该是可以学着理家了,但卢七这个性子,哪是能挑梁的。

  然不料卢七却道,“凡是可以学,如今我能帮便帮些,也可为阿耶分担一点。阿耶看看哪些合适小七做???的。”

  见卢文松一时沉默,遂又道,“阿耶,小七这半年多不在家中,亦学了不少,同人交往亦多些。您想之前骊山之事,小七不也办得挺好吗?”

  论起之前骊山世家联兵的事,莫说卢文松,便是姜氏亦不由多看了一眼。确切地说,自这日后,一连数日,姜氏的神思都聚在卢七身上。

  这些日子,初时的两日,卢七揽下了统计十六那日出城送葬的人员名单。因为牵涉到需要南衙军和禁军处的手令和印章,索性便由两处首领来了府中办事。

  各家要去的人员来此登记,卢七进行核对。

  十二日晚,统计三百六十人,名单分了三分,一份交由卢文松,一份给京兆尹存留,一份给了南衙军首领。

  本也无甚特殊,只是卢文松接来看时,感叹了一声。

  原是卢七按照卢,王,谢,郑四世家分类,再以此按各家职位爵位品级分层,如此再进行聚拢核对,整个人数和关系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