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里话
同僚道,“不若问问永安公主的意思,以后总是两头住,天家公主可不似你这般随意。”
裴湛道,“公主在府中养病,不扰她了。”
同僚晲他一眼,叹气走了。
裴湛浦一回首,白氏正端着草药站在他后头,“家中有何繁琐事?纵是有,你还不是公事为主,十天半月回来一日?”
“阿娘!”裴湛接过竹篓,帮白氏将草药扑在地上晾晒。
“公主病了,你怎不去看看她?”
“府中有的是医官,太医院也紧着她用。”裴湛分拨着手里的草药。
“没让你去给她治病!”白氏夺过竹篓,嫌弃地推开他。
忍不住又白他一眼。
裴湛挨上前,冲母亲笑了笑,继续干活。
白氏将竹篓扔向他,自个坐回凳上。
半晌,终于仰天长叹了口气,咬牙压声道,“裴砚溪,你滚过来!”
裴湛走上前。
“你和公主十月初一的婚期,先前她缠绵病榻如此延期,自也无话好说。如今纵是身子还不利索,你且去看看,你去问问商量商量,这婚事怎么个说法?”
“你要么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在任上,要么像块木头一样杵在家里,你要作甚?”
“等着给我养老送终吗?”
“你再这幅样子,且告诉你,不耽误你功夫,今个日头落下,你就可以把我送走了!”
“阿娘……”
“别喊我娘!”
“阿英——”内堂传出陆氏的声音。
白氏浑身一颤,对着裴湛更怒,声音却更低了,“托裴大人的福,你祖母又该训我了!”
“我就是生了尊佛,压根不是儿子!”白氏别过他,嗔了声匆忙入内。
裴湛也没吭声,只俯身继续手中的活。
一竹篓草药,原以十见方、根须往左的顺序铺呈,五六岁的稚子都能干的活。这厢他却反复出错,不是一排多一少二,便是根须左右混了。
他重新摆好放错的草药,动作却有些迟缓。
眼前恍恍惚惚出现萧无忧的影子。
独自一人,他便无可抑制地想她。
他从怀中掏出那个绣囊,捻在指端摸青丝的轮廓。
之前多年,他还不知人有魂魄归来的机会,纵是一缕青丝便足矣慰他平生。
然待遇再世为人的她,他们不仅有了交集,甚至滋生出情感的交缠,或许与她还不够刻骨,但于他却是燎原的星火。
原本黯淡无光的情路上,他捧着一点烛火,小心地添柴,细心地增温,想象来日之璀璨。一颗心慢慢起了贪欲。
贪她眼中的笑,贪她怀中的香,贪她长长的一生。
原也是有机会的,他们有了婚约。
然而城郊西山那日,她骤然的昏厥,他从她兄长处知晓,原是同另一个人捆绑了命运,是她重生的反噬。。
她的新生,是另一个男人给予的。
她昏迷不醒的数日里,他有一刻曾卑劣地想,她上辈子那样年轻的生命,就是被温孤仪结束的。
没有隐情,没有误会。
如此,他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去同那个男人作竞争,毫无负担地安享她的人生。
然而,那晚含象殿内他的话,她的沉默,他和她最后的相拥,以及这些日子来她都不曾提及的婚约……
秋风萧瑟,将人吹得更加清醒些。
裴湛回神,将手中的活做完。
回屋预换身衣衫。
“得亏提前给你制备了两身,不然你连替换的都没有。”白氏见儿子在内室箱柜翻找,没好气进来给他拾出衣袍。
“你这更衣净面的……”白氏瞧他举止,遂换了慈和面容,上来帮他翻领理衣襟,笑道,“可是要去公主府?”
裴湛眼睑覆下,清俊面庞带了一抹浅淡的笑,颔首道,“我去同殿下说一说我们的婚事。”
*
十月二十,裴湛入公主府的第二日,萧无忧领府兵去了百里外的邙山沁园养病。
裴湛领命护卫送行。
还不到十一月,萧无忧已经披了雀裘,风帽戴地严严实实,油光水滑的风帽拢着她一张巴掌大小的脸。
人是瘦了些,但是气色尚好。
“大人不必送了,既要静心思虑,你我且不必见面。”
“今日送殿下,臣职责所在。”
“是孤公私不分。”萧无忧甩袖,掀帘入了马车。
裴湛看抖动的帘帐,片刻翻身上马,道了声“启程”。
长安城郊十里处,裴湛勒住缰绳,隔着帘子道,“殿下,臣只能送到这了,一路平安。”
萧无忧端坐在车驾内,没有应声。
车仗继续驶去,车中的公主和停在原处将军擦肩而过。
秋日风起,夕阳和破晓交替。
两日后,萧无忧到达沁园。
她原是不认床的。
也不知为何,明明车马劳顿两日,乏的很。
可是这第一晚,她竟失眠了。
她离开长安的前一日,裴湛来公主府与她退婚。
他说,“殿下一日知尽往生七年事,知故人不止非无情,且是恩义深重。因此而彷徨,乃是人之长情。”
“只是殿下既要时间消化纾解再做决断,箍着与臣的婚约,对局中人不公平。”
许久,他又道,“本来臣与殿下这桩亲事,最初定下时,便不是因情而起。夹杂着您的利益,臣的侥幸。”
“说到底,臣不过红尘中一普通男子,即便是一分髓,尝味后,也终究生出贪念。今日退婚,非臣大度,将心爱之人拱手让人。乃臣之贪心,望殿下与臣,乃纯粹因情携手。”
“否则,臣伴青丝与余生,也是很好的一生。”
“殿下,您得新生不易,更该得自由。臣不愿亦不舍束缚您。”
萧无忧仰躺在榻上,双眼朦胧。
合眼的一瞬,想起裴湛最后的一句话。
自由。
她可以自由地择取。
*
山中不识年月。
一晃便两月过去。
人间换了天地。
这年十二月,萧不渝身子大好,温孤仪让位于他。
暌违三年,一千多个时日,这天下又复了萧姓。
山中大雪,萧无忧没有赶回参加皇兄的登基大典,只遥领受封镇国长公主的旨意,跪谢天恩。
雪霁云开,她临窗烹茶赏雪景。
脑海中想的是裴湛。
“若为情迷,也该为殿下所迷,为殿下言语。就是臣足够清醒,方才如此说话。”
“于如今的天???下臣民,无苛政,无怨杀;新贵寒门迭起,旧日朝臣尚在。立朝三年,陛下之所为,并无差错。”
“臣若辨不清此间局势,看不清为人几何,乃能力不够,不足以被殿下委以重任;若知情势而只顾一己之私不明言方失公正,乃德行有亏,更不足以被殿下托付终身。”
“臣,不过实言而已。”
幸得有他,将一场复国夺权、原该流血无数的动荡扼制在摇篮中,让她没有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挽救了臣民,也挽救了她。
她垂眸看自己一双手,若在将刀剑刺入温孤仪胸膛后在知晓那七年,她是否会将自己一生困死,不得安宁。
“殿下,等雪化了,路好走些,我们可要回去了?”琥珀给她送来手炉,“陛下催您回去的书信又来了!”
“朝中无事,等天暖和些吧,难得安宁时光!”萧无忧看枝头绽放的梅花,蓦然又想起裴湛的话。
——您得新生不易,更该得自由。
“自由”二字萦绕耳际,公主一副本就如画的眉眼,愈发明亮璀璨。
为公主的两世,只有人告诉她责任,从未有人与她说,她可以得自由。
山中四季好风光,且让她肆意自由些。
只是天暖气清日还未至,萧无忧没有下山,温孤仪便先至了沁园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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