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里话
便是当年独闯重兵把守的云中城救她,他都不曾如此紧张过。
裴湛点好穴道,转身将茶盏搁回案上,连灌了好几盏方缓过一口气。
神思静下,他盯着手中茶盏,又是一阵心慌,才冷却的面庞重新发烫。
这是她方才用过的茶盏。
他顿了顿,将空盏送到唇畔。
指尖发颤,盏沿微抖。
冰凉的触感从唇边蔓延。
原该是瓷片的生硬,于他却是带着凉薄的柔软。
他回首看她。
片刻,起身隔帘坐下。
从里头轻轻拨出一只手,同她十指交缠,内力传送。
她睡得安稳,帘帐上的轮廓都是安静的模样。
一个时辰毕,他松手瞬间,鼓足全部的勇气。
低首,吻过她影子。
*
裴湛因公事来邙山下的天水关,半月过去,原该返京,然算着小周天运功的周期,需要二十一日,如此多留数天才启辰回京。
这日已经一月中旬,风停雪骤,阳关铺云。
萧不渝銮驾前来邙山,在山脚正好遇到回程的裴湛。
裴湛勒缰歇马,行礼见见过。
“不在宫中,别虚礼了。”因救命之恩,萧不渝待裴湛格外亲厚,又比他虚长几岁,便当真如兄弟处着。
萧不渝披着的大氅,招手让他入马车。
“陛下龙体还需多保养,这处有臣,您大可放心。此去三百里两道卡口,臣均已设防,全部插入了陛下的亲卫,以保来人万无一失。届时过了此关,臣亦会亲自来接!”裴湛看着萧不渝苍白面色,气息不平,知晓他旧伤难愈,不适颠簸。
“你办事朕自然放心。”萧不渝撩帘看了眼上山的路径,“朕原也不是为公事而来,偷得浮生半日,朕也来享享闲!”
“偏她一人在此做神仙。”
“她”说的是谁,裴湛自然清楚。
偏萧不渝还在问,“你可随朕同往?”
“不了,臣已经逾期,眼下返回南衙军和他们交班。”
萧不渝愣在一处,仿佛没听懂他的话,半晌揉着眉心道,“朕在这,你还想和谁汇报?朕许你假,成吗?”
也未容裴湛回话,萧不渝便继续道,“上月太傅回京遇刺,你顺道帮了他,然后当日便疾马奔这处。朕怎么记得,你离京日子提早了两日?”
“所以这厢,臣不敢再耽误。”
“你上呈的奏章上不是一月初便完事了?”萧不渝从上到下打量他,“你这拖后的六七日在作甚?怎就又敢耽误了?”
“臣……”
萧不渝又看了一眼山巅,挥手谴退他。
“臣告退。”裴湛退身下车。
“你——”萧不渝目瞪口呆,看着翻身上马,绝尘离去的人,简直气笑了。
长安城中的太傅,知晓他来邙山,明里暗里要护他出行,欲一道前来。
这个,是他九五之尊,金口玉言也请不上去。
*
朔风扑面,不过片刻,他便已经唇畔灰白,手足发颤。
只传话上山。
那厢请不上去,山上那个怎么也该让她下来了。
虽他重新执政,然朝中局势并不乐观。他身子亦不好,萧家二百年山河,总需要有人执掌。
萧不渝端过一旁温着的药膳,面上拂起一层寡淡又虚弱的的笑意。
*
萧不渝在沁园歇了数日。
兄妹二人烹茶赏雪,围炉共话。
“三哥,待开春,我们去北苑赛马。算了,开春即将春猎,去骊山吧,我们比比身手。”
“朕没你这般嫌,春暖花开时,猫都叫得格外欢些。估摸着那帮大臣该催促朕选秀了。”
论及选秀,萧无忧不大开怀。
毕竟李瑶过世还不到半年,年少时与萧不淮可谓恩爱有加。
长安高门中,只有豫王府后院是只王妃一人,豫王无妾无侍无通房。
坊间暗里讽笑豫王畏妻如鼠。
萧无忧有一回捋虎须,问,“三哥果真怕三嫂吗?父皇说了,我们皇室子弟,多少人侍奉都不在话下,人多才兴旺嘛!”
“谬论!”萧不渝淬她,“齐人之福不是福,你三嫂一人都能把我闹傻,哭起来地动山摇,再来两个她能哭倒内三关!”
话到最后,他话轻得出口即散,“我就怕她怎么了,那是她本事……”
如今时光匆匆。
萧无忧又问,“您不是说齐人之福不是福吗?”即便知晓已经不能同日而语,如今对面人是天下之主,该是后宫充实,但同为女子仍旧忍不住为亡魂感慨。
萧不渝面色白过一瞬,笑道,“你当年不也说我们皇家子弟可以多多益善吗?你怎不把那俩都收入裙下?”
时变,人亦变。
萧不渝持茶盏碰了碰她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二月二选秀,你随朕回宫,帮朕择选。”萧不渝起身道,“这是口谕,亦是公事,没你推却的分。”
“臣妹领旨!”
萧无忧虽气恼,但确实没法拒绝。
她虽同长姐一样,被封为长公主,然却还担着“镇国”二字,萧不渝的身子亦不容乐观,且需她帮衬。
这样一想,她心中遂敞亮了些。
至少如今山河复姓,手足尚在。
日子细水长流,总是朝着好的地方奔去。
*
只是二月二的这场选秀,初时她尚且一头雾水。
地点设在了昭阳殿的水榭阁中,参选的姑娘同以往相比倒也不算多。
她坐在九重高台上,瞧着名单往殿外对人,前后翻页,总共十二位。
然这殿中,除了待选的秀女,还有数位宗族里郡王,甚至裴湛也在。天子选秀,来这些儿郎作甚?
难不成还要参考他们的眼光!
“这是直接内荐的?皇兄要留几位?”同萧不渝坐得近,她也没抬头,只认真问道。
名单上姑娘的家室都不低,最不济的都是正五品国子监家中的嫡次女,往上去还有内阁老的孙女,左相家的堂侄女。
这十二位,皆是长安高门贵???女。
“师父还政后,原本后宫便散了,各回本家。唯有郑氏女……”萧不渝答非所问,突然提到这处,“昨个扰到你了吧?”
萧无忧抬眸看他,一时哭笑不得。
公主府和宣文侯府,同在兴道坊中,昨日中午那般动静,她自然知晓。
原本郑盈尺亦是回了母家。
只是她先前被封宫禁足,郁气结于胸,赌气不言,便也不曾得到医治,冬日里风寒一扑,小病成大疾。
如今时日无多,昨日竟奔出侯府往直往太傅府去。
僵了一个午后,晕在府门口。
黄昏时候,其侍女嬷嬷竟跪在了她的门口。
直到温孤仪将人收入府邸,公主府前跪的一席人方躬身退去。
“师父到底临幸过他,你也莫要生气。待你入府,谁也越不过你去。”萧不渝话毕,端茶饮了口。
“谁说我要入府,我都回绝他了。”萧无忧起了两分恼意,“陛下少乱点鸳鸯谱,臣妹受不起。”
“你认真的?”
“婚姻大事,谁会玩笑!”
“你这……”
“好了,皇兄顾好自个就成。”萧无忧合上名单,平和道,“皇兄要真有心,派两个好的太医去给郑氏女瞧瞧。”
萧不渝细观胞妹神色。
却见她真容真话,确实没有半分拿乔赌气的模样,只含笑道,“郑盈尺当是真心的,但愿能换真心。”
半晌她低叹,“他若愿意有个人陪着他,也挺好。”
萧不渝颔首,看着殿外满园春色,呢喃道,“你也是。”
“皇兄,何时开始?外头怪冷的,让她们进来吧。”
“那便开始吧。”萧不渝起身道,“今个劳你掌宴,挪去正座吧。”
萧无忧仰头看他,是一副起驾模样。
“皇兄何意?”萧无忧匆忙提裙起身追问,“你的妃妾,你跑了是几个意思?”
“皇兄诓你的,今日非选秀,乃百花宴。”萧不渝拍了拍她肩膀,“朕初登大宝,座下优秀的臣子多有不曾婚配者,这场宴是给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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