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一身正义! 第161章

作者:飞樱 标签: 江湖恩怨 天之骄子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而另一壁厢,长宜公主正在“银汉楼”中。

  她曾经是很喜欢“琼华阁”的。

  和“银汉楼”比起来,琼华阁的装潢更加富丽堂皇一些。

  银汉楼的装潢风格与楼名一样,天上银汉,自然是飘逸若仙境的。

  但琼华阁呢,人间琼阁,走的就是富贵至极、穷奢极欲的风格。

  长宜公主自认为是个俗人。她也不想成什么仙,对天宫瑶池更是毫无兴趣。

  她就喜欢打滚于人间的这十丈软红之间,享受庸俗但奢靡的富贵。

  但是自从她做了那个可怕的预知梦,在梦中自己是殒命在“琼华阁”之后,她的想法忽然变了。

  现在,她在“银汉楼”里,依然是那座她为袁崇简租下来的小院中。

  银汉楼的主楼有三层楼高,其中三楼上的一间特等上房,也是长宜公主长期租下来的。

  自然,银汉楼因为属于中京数一数二的好去处,所以三楼的特等上房决不可能只有一间。

  最好的那间上房,也并不属于她。

  长宜公主自从她的好弟弟信王出面租下了银汉楼最好的那间特等上房之后,心里就一直涌动着某种隐秘的怒火。

  还没上位就已经视长姊的尊严如无物,这样的人也配图谋这天下吗?!

  但这股心火,她也只能憋在自己胸中,不可能向任何人明明白白地提起。

  当然,她不提起,并不代表旁人就完全不会发现。

  至少袁崇简,就是这样一个知情识趣、发现了她隐藏的怒意,不但不向外泄露,反而帮她想法子泄火的妙人。

  哦当然,袁公子是何等人氏,自不可能与她在公主府后院里搜罗来的那些小公子们一样,只靠着讨好和身体来取悦于大虞唯一的公主。

  要说真的,袁崇简至今还没让长宜公主摸到一丁点的边儿。可是他已经想了好几个妙法,帮助长宜公主摆平了数次小风波。

  长宜公主现在看着他,倒也十分敬重。

  她看着他,与看着盛六郎的感觉,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看着盛六郎,如同凡人看天神,凛凛神威,清直正义,如天庭贯下的一束清光,投落于人间的神坛上。任何不平事,都可以求助于他,而他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但她看着袁崇简,如同隔水望谪仙,语笑翩然,写意风流,谈笑之间抬手蕴出一片薄刃,割断世人意欲以礼法或大道理捆缚她这个公主的任何提线。

第181章 【第三个世界西洲曲】79

  不过, 如今正义的天神要来难为她了,反而是翩然的谪仙还愿意替她打算。

  长宜公主略显苦闷地望着坐在桌旁,提壶倒茶的袁崇简,轻声道:“……这几日, 盛六郎催逼得紧……可如何是好?”

  袁崇简抿唇淡淡一笑, 放下茶壶, 却没有立刻端起茶杯,而是拿手指的指腹一下一下抚摸着茶杯的外壁。

  “可那关键的私印,又不在公主手中……任是那盛六郎说破天去,又能如何?”

  长宜公主苦恼道:“唉,也不知父皇许了他什么便宜行事的权利, 他现在可跟从前不太一样了,行事雷厉风行,不拘达官贵人,只要线索牵扯到对方, 一概严厉逼问……”

  袁崇简轻笑,“皇上能许他甚么?皇上不过是给他下了限期破案的死命令罢了……”

  长宜公主诧异道:“咦, 果真如此?”

  袁崇简微微颔首, “刑部又不是铁板一块,打听点消息虽然费力一点, 也不是全然打听不出来……”

  长宜公主想了一想, 叹息道:“可笑我从前还曾十分钦佩他哩……却不料今时今日,正是他在我这里日日啰唆, 步步紧逼……”

  袁崇简微微一挑眉,显出几分调侃之意来。

  “哦?那怕不是也有几分想要报些私仇, 回报一下公主从前曾动念要逼他做驸马之意吧……”

  “哎呀!”长宜公主娇嗔道,脸上也浮起一丝红潮, 却不知是因为含羞,还是因为尴尬。

  “如今还说那些事作甚?你瞧那盛六郎对我赶尽杀绝的意思,可是还曾有一点怜香惜玉之情?!”

  袁崇简笑着摇了摇头,一脸轻松。

  “公主这般,倒是真让在下好奇,当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悠悠说道。

  长宜公主脸上红得更甚,有点恼羞成怒,忍不住伸手虚虚在袁崇简放于桌上的那只手的手臂上拍了一拍,道:

  “还能有什么旁的吗?……无非是那些手段略用一用,可惜当年的盛六郎,不但是个硬脾气,而且还仗着父皇信重他,一口拒绝,还斥责我即使身为天潢贵胄,也不应肆意妄为,害我反而被父皇数落了几句……”

  袁崇简悠然道:“啊。”

  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相信长宜公主避重就轻的说辞。但正是因为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反而让她感觉好过了一些,仿佛当年也好、如今也好,在盛六郎身上所受到的那些挫败,全然不算什么;因为她可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所谋者已然不只是单单一个盛六郎了——

  这么想着,长宜公主忽而又振作起来,笑道:“郎心似铁,徒呼奈何——好在今时今日,我终于也可以报复回去了。”

  袁崇简终于将那杯晾温了茶端起来送到唇边,闻言斜斜瞥了她一眼,眼风从杯缘上送出去,唇角在茶杯的遮掩下微微一翘。

  “公主真是个快人快语之人啊~”他戏谑似的说道。

  长宜公主笑道:“我还怕什么?如今有袁公子你替我筹谋,得了那般得力的臂助,是一定要把这潭水搅得更风波迭起的!哼,没道理个个都要我明大义、讲大度地退让,我乃天子掌上珠,他们是什么?也值得我一退再退?”

  袁崇简放下茶杯,拊掌道:“正是这话。将来若是哪一位王爷得了势,难道公主就不是长公主了吗?不是他们的长姊了吗?说话就没分量了吗?”

  他这灵魂三问,热烘烘地简直要将长宜公主的心都燃烧起来。

  是啊,若是现在父皇尚在位,弟弟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话……来日父皇龙驭上宾,她若不早做打算,将一些势力牢牢抓在手中的话,还如何维持现在的地位、尊崇与生活?还说什么金枝玉叶?

  长宜公主冷笑了一声。

  “我今日是必得压服盛六郎的……至少,也得给他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以后别那么没有眼色。”

  袁崇简微微颔首,却不答话。

  长宜公主这么信心满满地说着,但事到临头,一想到盛应弦从前的那些光辉事迹,又不由得有点心虚。

  她情不自禁地从桌面上探手过去,一把握住袁崇简摆在那里的手。

  袁崇简讶异地抬眼望着她。

  “公主,您这是——?”

  长宜公主心慌地问道:“袁公子,那边的安排……可万无一失?若是要跟我合作……‘他们’也须得事先拿出些诚意来!须知那盛六郎虽然有了一副官身,但放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万一……万一……”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

  但袁崇简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却缓下脸色来,安抚似的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长宜公主的手背,道:

  “公主您不是知道的吗?‘他们’已派了一位护法过来……‘他们’的左右护法,可是仅次于教主之下的第二号人物啊,若是‘他们’也敌不过盛六郎的话,我们就改变计划,今日不需盛六郎向您低头,只需吓他一吓便好……”

  他说到这里,缓慢地笑了起来。

  “吓的次数多了,即使他英勇盖世,也有害怕的时候——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隐在暗处、不知何时就会狠狠咬上他一口的毒蛇,就更是防不胜防,您说对吗?”

  长宜公主喜道:“正是如此!”

  袁崇简缓声道:“……而且,在下已与‘他们’都商议停当,假如今日事不能谐,那么我们立刻就可以将盛六郎的视线引向贵妃与杜家,公主您的安全,自是无虞的……”

  长宜公主终于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如此这般……就更好了。”她低语道。

  ……

  中京城内的某处,有位小娘子坐在一室黑暗里,形容有丝狼狈。有个男子打开门走进来,手中一盏油灯发出飘摇不定的昏芒。

  他笑得云淡风轻。

  “纪姑娘,你真的不考虑和我们联手?看起来盛应弦那小子已经为他朝夕相对六七年的师妹抛弃了你……可笑他并不明白,他只是一颗弃子!”

  那位小娘子抬起头来,赫然便是云川卫指挥使盛应弦的未婚妻,纪折梅。

  如今她虽然头发稍嫌凌乱、身上的衣衫也沾满了灰土,还有一道刀痕斜斜划过左袖,将多半条袖子都割开;但她端坐在黑暗之中的一张桌旁,身姿倒是依然凛然得很。

  她连看都没有看来人一眼,冷然道:“可笑你们这些妖徒,居然真的会以为掳了我来要挟盛如惊会有用。”

  那人笑道:“如何没用?总要试一试才甘心的——若不是我们今日同时在城中两处发动突袭的话,纪姑娘您也不会发现,您那位好未婚夫,一听师妹有难,就急急地去了,倒把你丢下了,才令您有此劫难啊——”

  纪折梅平静地说道:“哦,那是因为那本就是我叫他这么去做的。”

  那人微微一滞,很快又格格笑了起来,道:“真是可怜又可叹啊……您这么英勇无畏,大度谦让,可换来的又是什么呢?您啊,可别再嘴硬了,这般坚持,真是让我看着都不由得痛惜了几分呢……”

  但那位纪小娘子却自始至终都十分镇静。

  即使已经被他戳穿了她与盛六郎之间那层温情脉脉却不堪一击的面纱,她却并没有显露出那种足以击溃她与盛六郎之间那层感情连系的怨恨与疯狂。

  “宋姑娘受袭在前,六郎去救,也是合情合理。我遇袭在后,六郎尚未回归,也不可能知道我遇上的危险;你觉得我只因这一点就会苛责于他,你道我是那种没头脑的菟丝子吗?”

  那人的笑声忽而一顿。

  “菟丝子?”他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纪姑娘说笑了。以纪姑娘之能,恐怕这整座京城的小娘子都化作了菟丝子,你也依然能傲慢地做那凌霄花呢——”

  纪小娘子闻言却是一怔,片刻之后,不甚确定地应道:“呃……谢谢?”

  那人:“……”

  他险些气得笑出来。

  盛六郎到底看上的是什么样的小娘子!如此棘手,倒像是一把苍耳,浑身是刺,碰之悚然!

  他收回了那些恐吓她的话语——拿那些会吓倒普通小娘子的话去吓唬她,也未必能成功,不如干脆单刀直入,说些残酷的现状,说不定还能令她动容个一丝半毫!

  “话休絮烦,”他道,“如今你那爱郎已大祸临头了,尚且懵然不知,你就不思帮他一帮?”

  纪折梅果然一愣。

  “……如何说?”她问。

  来人在灯影里歪唇一笑。

  “盛六郎的背后,是刑部尚书郑啸。”他道,“郑啸的夫人是皇后的嫡亲表妹,郑啸貌似公平持正,但实际上还不是想通过查办天南教一案,把火引向杜家,替皇后铲除掉贵妃一系的势力!”

  纪小娘子低头想了一阵子,方重新抬起头来,平静地说:“既然天南教是替杜家办事的,皇上要查,自然会连带到杜家,和郑大人又有什么干系?六郎听命于皇上,若皇上要弈棋,谁又能拒绝呢?”

  那人微微一怔,随即仰天长笑起来,显得极为快活的样子。

  “哈哈哈……可笑盛应弦如此精干得力,他未过门的妻子却如此天真幼稚!你道皇上真心想要解决立储之争?不过是骑虎难下……张家和杜家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这局棋,皇上的棋力还下不到最后!盛应弦穷究天南教与杜家之间的联系,已是得罪了杜家,但倘若张家最后却是输棋的一方呢?他又有何下场?”

  他一边说,一边冷眼窥去,果然见到纪小娘子微微震动了一下,低声问道:“……所以你想让我劝他就此收手?或是倒向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