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大人
冷山雁轻抚了抚她的发丝,低声安慰道:“妻主别难过,虽然朝廷不公,但至少您能在大将军手下保住性命,往后我们远离是非之地,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沈黛末拉过他的手,看着他表情略带隐忧却还要反过头来安慰她,就忍不住笑了笑:“放心吧,我一点都不难过,我本来就想像你母亲那样,带着你却外地当个小官,上头没有人管,无拘无束多好。”
冷山雁看她确实不在意,心下也就放松了些。
“寒山县离我们这里很远,地方又偏僻,还有不少崎岖山路,咱们需要早点上路才行。”他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没打算在这里停留多久,主要是为了回来接你。”沈黛末点点头,顺势搂住了他的腰。
这腰的手感纤细劲瘦,怎么跟梦中一模一样?
“那父亲呢?”冷山雁眼神微暗,试探道。
沈黛末道:“你也说了寒山县偏远,路途颠簸,父亲年纪大了,怕是不便与我们同去。”
冷山雁淡淡一笑:“还是要问过父亲才好,免得父亲埋怨。”
沈黛末点点头,起身收拾好,就去席氏房里请安,并把自己要赴任寒山县的事情说了。
席氏端坐在主位之上,手指不安的勾着,腰背也挺得笔直,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眼神时不时偷看向冷山雁。
“父亲,事情就是这样,这次去寒山县路上断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女儿担心您的身体承受不住。”沈黛末说道。
席氏不敢吱声。
因为冷山雁就站在沈黛末的身后,淡漠的眼神轻轻往他身上一扫,席氏就立马想到死的不明不白的甘竹雨,瞬间如同见了猫的老鼠,汗毛凛凛。
“父亲也不必担心留在家里没个保障,妻主已经把这房子买了下来,另外还会再置办了十几亩田地,交由专门的人打理,佃农也会定期交租,钱粮您只管收着,连儿和仇珍两个人也会留下来贴身伺候您,您若是在家里觉得闷了,就让一哥时常来陪陪您。寒山县偏僻贫苦不比苏城县安逸,父亲就不必跟着我们一起去受苦了。”冷山雁说。
他的声音十分温和,将席氏留在老家的一切都准备好,私下里还给他准备了一笔不菲的钱,贤惠得令人感慨,却把席氏所有的接口都堵住了。
席氏欲哭无泪,想跟着亲女儿一起走,但实在害怕冷山雁的手段。
他生怕自己非要跟着过去,冷山雁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把他给弄死,毕竟几个月的长途跋涉,弄死老人可比弄死甘竹雨容易太多。
加之冷山雁又把这里安排的妥帖,既有私房钱,还有两个人仆人伺候,大房子住着,佃农每年交租,可谓吃喝不愁安枕无忧。
于是,在恩威并施之下,席氏只能点头同意。
第64章 我的郎君的二人世界
说服了席氏之后,沈黛末去城中有名的铁匠铺买了锋利的长剑长刀和匕首,毕竟寒山县偏远,他们虽然走官道,但越远离京城越容易出事,所以买着防身也好,而且她身为读书人,随身带刀很合理嘛。
两日的整顿之后,沈黛末带着冷山雁、白茶、阿邬、查芝出发了。
席氏在家门口送她,满脸不舍,哭得死去活来,如果不是连儿和仇珍搀扶着,估计他能哭得晕过去,直到马车渐渐走远,席氏才被两人扶着回到了屋里。
‘玛莎拉蒂’的抗震性很好,加上走在平坦的官道上,沈黛末坐在其中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震感,而且经过这两日冷山雁对马车的布置,内部也与从前大不一样。
原本铺在马车内部的毛绒绒毯子被撤下,换乘了不知名的布料,这布料丝滑凉爽,铺在车里足够两人平躺的小榻上,就像躺在水床一样,冰冰凉凉地令人不易出汗。小榻边摆着一台小桌,桌上是他自己熬制的有清热解毒功效的木樨熟水,口渴时喝上一口,夏季烦闷的燥热感瞬间一扫而空。
小桌下面的小抽屉里装着梅子姜、香糖果子、糖荔枝、狮子糖、霜蜂儿……等小零食。
小榻的枕边则放着许多书籍,都是她随手一捞就能拿到的位置,连坐起的动作都不需要了。
书堆一旁摆着冷山雁陪嫁的碧清琉璃花瓶,花瓶中插着还戴着露水的栀子花,栀子花香浓郁清甜,洁白柔软的花瓣,带着独属于夏天的香气,沁人心脾,填满了马车内部的空间。
之前她刚从孟燕回手里拿到这辆马车时,内部装饰虽然豪华但空荡,可这两天经过冷山雁这样一妆点,宛如住进了一个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迷你公寓里,虽然东西堆得满满当当,但丝毫不显得杂乱无章,反而有一种温馨的家庭感。
舒服得令沈黛末觉得自己不是在赶路,而是在度假,这辆马车就是她的移动城堡,吃喝用度一应俱全。
沈黛末从书堆里抽出一本楚辞随意翻看,并问一旁的冷山雁:“郎君,你看过什么书?”
冷山雁正在给栀子花更换清水,修长白皙的指骨上沾凝着清透晶莹的水珠,他用帕子擦拭了一下,淡声笑道:“只看过《男戒》。”
沈黛末从书里抬起头:“婆婆可是举人,家里藏书不少,你竟然只看《男戒》不看其他的吗?”
冷山雁侧对着她,折去琉璃花瓶中发黄的栀子花瓣:“那些书都是给女儿家看的,我看那些做什么?况且大族人家的公子也有只能勉强识字的,我能读《男戒》认识账本上的字已经很好了。”
沈黛末看着他。
马车为了通风所以并没有放下帘子,夏日的阳光透过官道两边茂盛浓郁的树叶照射进他低垂的丹凤眼中,似有一汪绿色浪潮在他眼底翻涌。
她明明记得,小说原著中的冷山雁十分喜欢看书,没事的时候就捧着一本书看,说句博览古今群书也不过分,也正因为他喜欢看书,所以一肚子计谋信手拈来,怎么现在……也可能是他嫁进顾家掌权之后才开始看的。
沈黛末捧着楚辞挨近了他些,说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只读《男戒》多没意思,郎君,陪我看吧。”
冷山雁静看着她,忽然一笑,眼底光泽在窗外风景的映衬下格外温润:“好啊。”
上一世,冷山雁还没有嫁进顾家之前,就透着翻阅遍了冷母的藏书,旁人说男子读书无益,女子不喜欢太过聪慧,处处掐尖要强的男子。
冷山雁不信也不在乎,嫁到顾家之后成了鳏夫,他就更加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可当沈黛末问他的这一刻,以前从不在意的话,突然涌进了他的脑中,于是下意识说他只看过《男戒》,这个回答总是不会出错的,女子应该都会喜欢,沈黛末应该也会喜欢。
但当沈黛末贴着他,让他陪她一起看书时,冷山雁的心便瞬间软了下来。
别人都只会喋喋不休地让他安分、听话、乖顺,他稍不愿意,那些唠叨的教化瞬间就会瞬间变成一截骇人的钢鞭,抽打在他身上,强迫他佝下身子顺从。
只有他的妻主不会,她温柔地就像春日雨,夏日的风,栀子花的花香,诱惑人心的万丈红尘,她从来不会强迫他做什么,但却让他心甘情愿卸下一身顽刺,拔下锋利爪牙,为她低头臣服。
“这个不行,你之前只看过《男戒》,这本书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度,咱们看这个吧,通俗易懂,生动有趣。”沈黛末放下楚辞,拿出一本女尊世界的聊斋故事。
冷山雁从背后拥着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温柔含笑:“嗯,都听妻主的。”
沈黛末脖子微微缩了缩,他刚刚才碰过栀子花,垂落在她肩头的发丝还残留着栀子花的香气,淡淡的缭绕着她,花香人也香。
沈黛末低头抿着唇低笑,谁不喜欢香喷喷的男人呢?
“这些字有不认识的吗?我可以教你。”她翻开第一页,问道。
“这些不认识,妻主教教我吧。”冷山雁指着两个比较生涩繁复的字说,说完之后,他的手慢慢垂下,轻轻搭在她的腰间。
“……嗯,好,这个字念……”沈黛末拿着书本的手一紧。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间,混着的栀子花香,仿佛溶成了清甜的汁液,从她的衣襟灌进去,顺着肌肤的纹理渗透到血液中,甜腻的香、夏日的热气,马车外被风拂过如海浪般哗啦啦的树叶声,声嘶力竭的蝉鸣以及冷山雁紧贴着她后背的心跳,一下一下,咚咚咚咚敲打在她的身上,蒸腾得她脸颊发烫。
“就是这样读,会了吧?”沈黛末的声音绷地紧紧地,指尖发白。
冷山雁淡淡嗯了一声,语调似笑非笑。
“马车里太热了,我出去透个气。”沈黛末摸着滚烫发红的脸颊,提着裙子跑了出去,留下冷山雁独坐其中,唇角暗自勾笑。
“呼!”沈黛末走出马车外,恰好一阵清风拂过,令人深吸一口气。
马车形势到了一处山腰间,山涧清流直下,头顶绿树遮蔽,甚是清凉,她来到小溪边,掬一捧水浇在脸上,清澈冰凉的水珠从她的眉间发梢滚落,洗去了她脸上残留的燥热和那一室的暧昧。
“你们也都休息一下吧,让马儿也吃吃草。”沈黛末对着查芝他们说道。
“是。”查芝他们都下了马车,在车的周围舒展筋骨。
阿邬默默从车上拿出了许多水壶,来到沈黛末的身边装水。
“这么多水都喝完了?”沈黛末问。
阿邬低着头,眼睛一直盯着沈黛末的脚尖:“生火做饭、洗脸净手、这些都需要水,而且夏天天气热,水也就用得快。”
沈黛末点了点头:“也是,夏天闷热,连带着食欲也没有,郎君从苏城县带来的零食我也没怎么吃,太甜了,吃完了就想喝水。可惜这山里也没有什么果子可以吃,要是新鲜果子生津止渴就好了。”
阿邬手里抱着水壶,默默听着她说,像一只安静听主人絮叨的大金毛。
沈黛末无声笑了笑:“算了,你去忙你的吧。”
阿邬点点头,抱着水壶离开。
休息整顿了半刻钟后,他们准备启程,就在这时阿邬抱着一大捧荷叶从茂密的高草丛中走了出来。
白茶惊喜道:“你从哪里找到的荷叶?这附近有荷花吗?我给娘子和郎君也摘两朵回来。”
阿邬低声道:“这不是荷叶,是山荷叶。”
“山荷叶,那是什么东西?”白茶不解。
阿邬道:“山荷叶的茎秆可以吃。”
他从行礼里拿出一个瓷盘,开始捣鼓。
山荷叶与荷叶类似,但却长在山中,阿邬折下茎秆,剥下茎秆的外皮,切成整齐的小段,像一叠小山似的摆放在白磁盘中。
“我来尝尝。”白茶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顿时脸色一变,吐了出来:“呸呸呸,太酸了吧,这怎么吃啊。”
“配上蜂蜜就可以中和酸味。”阿邬用蜂蜜罐子里舀了一大勺,放在被堆成小青山般的山荷叶茎边,金澄澄的像一轮落日。
“娘子……尝尝。”阿邬来到沈黛末面前,低着脑袋,手捧着白磁盘。
沈黛末拿起一截山荷叶,沾了点蜂蜜,山荷叶的酸味与蜂蜜的甜混在一起,瞬间变得酸甜可口,停不下来。
“好吃。”沈黛末赞叹道:“阿邬你真是个天才。”
阿邬低垂的脸颊微微有些红,他小时候带弟弟妹妹时,弟弟妹妹馋嘴想吃东西,他就会去山里摘山荷叶给他们吃。
刚才听到沈黛末说天气热没有胃口,他这才想到进山去找山荷叶,原本并不抱希望,没想到这边山里竟然也有,就摘了许多回来。
看着沈黛末吃得开心,他就像也掉进了甜滋滋的蜜罐里一样,整颗心也跟着甜了起来。
“只是阿邬,下次别这样做了。”沈黛末说道。
阿邬刚刚泛甜的心顿时忐忑起来,以为自己让沈黛末不高兴了,顾不得礼数自卑,抬头看她。
沈黛末担忧道:“这边山高林深,说不定就藏着什么猛兽毒蛇,你一个人悄悄的进山,我连你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你要是遇到危险受了伤怎么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救你。”
阿邬顿时百感交集,从小到大,连父母兄弟都不曾关心他的死活,只有沈黛末会关心他。他将脑袋深深埋进胸口,眼眶充盈滚烫,一种难过的高兴涌上鼻尖,酸涩难忍。
第65章 我的郎君独守空房
沈黛末将山荷叶分了一半给查芝白茶他们,一部分分给了阿邬:“这么多山荷叶我和郎君两个也吃不完,你们路上当解渴的零食吃吧。一路上都辛苦了,下午加快进程,到了驿站就能好好休息。”
查芝和白茶连声道谢,阿邬低着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泪花将他眼前的视线糊的朦胧模糊,一抬头,看见沈黛末身后的马车帘子被素净修长的手撩了起来,一双狭长清冷的眼睛淡淡凝着他,冷艳逼人的面容带着几分阴郁,像极了一根锋利的针,让人心尖一抖。
阿邬像被冷山雁的眼神刺到,慌忙地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儿,他再抬起头偷偷看去,发现车窗帘子已经被放下,那双渗人的双眼也消失不见。
他抱着东西,重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不起眼位置,回想起刚才沈黛末对他的关怀,心中涌起无限暖意,吃着酸甜的山荷叶,嘴角也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白茶撇了撇嘴:“不就是被娘子夸奖了嘛,得意什么?”
查芝割了许多青草放到马车后面,低声笑道:“阿邬细心体贴,娘子随口一句想吃新鲜的果子,就算这山里一颗果子都没有,他都能找到其他东西讨娘子开心,那娘子当然对他另眼相看,你要是嫉妒他,就跟他学学怎么伺候娘子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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