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星少女
忧的是自己若是真?进了太医院恐怕要面临风暴。
喜的当然是有讨论才有进步。最怕的就是一个东西丢出去了,却依然是一潭沉默的死水。当然,她无法也没能力给出最后的真?理,只能抛砖引玉。
在她看来,传统医学其实瑰宝无数,而?且他们是有能力演化为现代医学的,只是后来太过于?注重哲学思辨和玄之又玄的阴阳那一套,将路越走越窄。
徐清麦很期待看到此时在没有后世那么多复杂因素掺杂进来的传统医学,在加入现代医学的知识以及思维逻辑之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她对?钱浏阳露出笑?容:“有讨论是好事。”
钱浏阳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因此并不显得太过忧虑。
就在徐清麦在钱家和钱浏阳畅聊的时候,周自衡也终于?回到了司农寺。
他可不敢像在润州屯那样,每日?大摇大摆的等到上午十点才去,而?是早早的就起来了,准备在点卯的时候准时到达。
虽然天才蒙蒙亮,但里坊的大门?前已经聚集了一群人,等着里坊开门?。因着这里是达官贵人们住的兴道坊,大多数都是准备上朝的朝臣以及他们所带的小厮和家奴。
周自衡很感兴趣的观察着周围的场景。
他发现除了一些年纪实在大的官员会坐马车之外,实际上骑马上朝才是主流,而?且并没有看到轿子。印象中,轿子是贵夫人才会乘坐的工具,成年男人坐轿容易被人嘲笑?。或许,这也说明大唐比起后世的宋明,的确是武德充沛了一些。
而?每一匹马的马鞍都被装饰得很讲究,家奴在前头牵马,官员们坐在马上,互相问候致意,有的还?会凑在一起聊一聊公事和交流一下在朝会上要说些的内容。
而?他的伯父周礼身边明显没有太多人。
周自衡自然得过去问安,他属于?人群中的新鲜面孔,只有几位邻居故交叔伯们认识,因此得到了瞩目。
周礼淡淡道:“去到衙门?后要谨言慎行……”
他又开始了倚老卖老的念叨,周自衡含笑?听着,心中早已经不耐烦,打算明日?一定要晚一些来,离他远远的。
这时候,“咚”“咚”“咚”的晨鼓响起,所有里坊的门?都被打开,这座巨大的城市从自己的睡梦中完全的醒了过来。
周礼对?自己侄子点了点头:“我先走一步。”
他要去上朝。
周自衡则带着随喜先去客栈找了杨思鲁,然后一起去了司农寺。
司农寺所在的通化坊,离周家住的兴道坊十分近,就隔了一条街。这个坊内还?拥有整个大唐最大的驿站,都亭驿。都亭驿不仅负责接待所有来长安的官员,还?负责把朝廷的公文向?所有州县送去,甚至是贡品的一些运输。堪称大唐的官方邮政调度中心,因此占地极广。
杨思鲁的品级不够,住不上都亭驿,只能找了个客栈给他住着。
绕过都亭驿,就可以看到司农寺的大门?。
周自衡进了司农寺后直接就被一脚踢到了润州,在寺里面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于?是只能按规矩老老实实的等到司农寺少卿下朝。
他想着朝会一时半会儿恐怕结束不了,便带着杨思鲁在寺内公共场所里转了起来。
司农寺比润州屯的规模可是要大多了,而?且氛围也要忙碌许多,抱着公文来往匆匆的小吏随处可见。
杨思鲁见了新奇,忍不住喃喃道:“这里与润州屯的清闲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周自衡笑?道:“若是连掌管天下屯田盐池和园林的司农寺都清闲起来,那还?得了?”
杨思鲁一想,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也是。”
两?人走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子内,却听得有人正在惊呼:“巧妙!的确是巧妙的想法!”
他们好奇的围了过去,却是几个人正在围着一个东西上下的研究,定睛一看,却正是他们折腾出来的曲辕犁!前些时候,屯里面的确是送了好几台成品过来。
有工匠赞道:“只不过把直辕换成曲辕,就能省下如此多的力气?,你说咱们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看来,那润州屯这次要受到嘉奖了。”
“听说还?是个年轻的录事发明出来的?”
有工匠嗤笑?一声,小声道:“你也信?这一看就是老农户的手笔,他们拿着咱们做出来的东西去领功,这样的事情还?少?”
他的言语中显然有些忿忿不平。
另外一个工匠呵斥他道:“慎言!”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然后他们又回归到曲辕犁本身,装作?刚才那个话题并不存在。
“我看它不单单是稻田用?得,麦田也是一样用?得的。”一个工匠道,“只是要配合牛来用?才能发挥更好的效果?。”
周自衡其实在刚刚听到那句闲话时就转身想要走了,毕竟他们聊的就是自己,有点尴尬。偏偏脚上踩到一根树枝,立刻让院子里的几位工匠抬起头来:
“何人?”
他只好停下来,笑?道:“在下觉得,其实马也可以,马的服从性也很高。而?且北边,马还?更易得。”
那位工匠一拍脑袋:“确实。”
被他这么一打岔,刚才的尴尬与紧张氛围立刻就淡了很多。周自衡这才开始进行自我介绍。当然,他含糊其辞,只说自己是下面屯里派来汇报公事的,并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份。
杨思鲁有样学样。
这几位工匠是司农寺里面专门?负责农具的,所以刚运过来的曲辕犁就先送到了他们手里。周自衡和杨思鲁对?曲辕犁熟悉得很,因此几个人交流起各种?技术问题倒也交流得很愉快。
这时候,就看到负责安排他们等候的小吏匆匆过来:“哎呀,周录事,少卿已经回来了,正在等着你呢。”
“抱歉,抱歉。”周自衡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赶紧和这几位工匠告别。
小吏走在后头,忽然被工匠叫住。
“他是?”
他怎么记得那位呈上曲辕犁的录事也姓周。
小吏睁大眼,惊异的道:“敢情你们还?不知道?”他指了指场中的犁,“这不就是这位嘛!”
说完后,便也匆匆离开了,留下几位工匠面面相觑。
“真?是他啊……”
“所以我说你以后要慎言了。”
刚才还?闲话过周自衡的那位工匠涨红了脸:“……没想到,他是真?的懂啊!”
这句话戳到了这几人的心窝里,刚才聊天的那些内容,如果?没有自己正儿八经的下田种?过地,是不可能知道的。大家对?望一眼。
有人悠悠道:“看来,这位周录事以后必然前途大亮!”
另一头,周自衡和杨思鲁已经见到了司农寺少卿。
司农寺少卿春风得意,亲手将行礼的两?人扶起:“好样的啊!你们润州屯这次可真?是给咱们司农寺长脸了!”
原来,前两?日?正好润州屯今年大丰收的奏折送到了,忙过了登基典礼之后,他们正好在今天的朝会上汇报了这件事。
润州屯虽然屯田面积不大,但是增产将近一半的大好事依然让人振奋不已。尤其是,奏折里写得详详细细,这种?增产并不是由于?气?候的变化,而?是由于?人力可以控制的技术手段,就更值得人关注。
润州屯可以,那其他的屯是不是也可以?
要是全天下的屯田都能增产一半的粮食,那会是什么样的盛景?
魏徵也向?李世民和众位大臣详细的讲述了自己在江宁县的见闻,并且证实了这封奏折的内容是真?实的,并不是为了制造祥瑞而?作?的假。
因此,从皇帝到臣子,都很高兴。认为这的确是上天对?大唐的眷顾。
总之,司农寺在朝会上大出风头。
“走,我带你去见见崔寺卿。”少卿带着两?人朝崔善为的办公之处走去。
崔善为看着两?人满是欣赏:“咱们司农寺能出你们这样的年轻英才,实在是司农寺之福啊!”
他又问了问赵卓,问了问润州屯的情况,听说杨思鲁现在还?住在客栈,便让司农寺少卿带他去都亭驿里办理入住。
“咱们司农寺虽然也不是什么顶顶重要的地方,但也没有下面人来了还?要住客栈的道理。”
总之,表现得绝对?是一幅和蔼可亲的上级模样。
不过,当室内只剩下他与周自衡的时候,周自衡知道,接下来要聊的事情可能才是重点。
崔善为也不急着开口,而?是慢条斯理的给他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尝尝,从剑南过来的蒙顶石花。”
周自衡也不急,捧起来细细品尝了一口:“鲜馥芳香,好茶。”
崔善为漾起笑?容。
他双手置于?膝上,端坐道:“我与你伯父相识,因此也叫得你一声贤侄。”
周自衡心里清楚,崔善为出身清河崔氏,那可是顶级的世家。若仅仅是因为周礼的关系,可换不了崔善为的这声贤侄。看来这次的事情的确是让崔善为甚至是让朝廷大佬们很满意。
既然对?方体现出了善意,那自己肯定也不能就这么呆呆的坐着。
他忙行了一个子侄礼:“承蒙崔伯父看顾。”
崔善为满意的点点头:“与刚来司农寺时相比,现在的你的确是成熟了许多。看来,让你去江南历练的确是件好事。唯有在逆境中才能磨砺出本事。”
周自衡:……
别说,要真?是以前的周十三?,还?真?能相信崔善为的这一番鬼话,然后感动?极了。但问题是,以前的周十三?恐怕永远听不到这样的话。
当然,心中吐槽归吐槽,面上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之前是小子不懂事,也要多谢崔伯父为我谋划。”
崔善为微笑?着抚了一下胡须。
行,这小子不是个愣头青。
他悠悠道:“这次,你算是入了陛下的眼,恐怕对?你的封赏很快就会下来。我问你,你是还?想在司农寺有一番作?为还?是想要调到六部去?”①
周自衡心中一动?,他问崔善为:“侄儿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崔伯父为我解惑。”
崔善为颔首:“讲。”
周自衡道:“我在处理屯中各项公文的时候,经常发现有来自于?户部和工部、礼部的公文与命令。侄儿想知,司农寺和六部之间到底是如何划分权责的?”
他对?现在的行政体系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自己去琢磨。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大佬级人物,自然要问清楚。
崔善为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他愣了一瞬,然后叹气?道:
“你这个问题,倒是问到点子上了。”
他细细向?周自衡解释,其实司农寺的权责与六部里很多权责是需要对?接并且重复的。
比如,司农寺有太仓署,而?户部有四司,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司就是仓部。太仓署需要承接仓部的政令;礼部掌管祭祀,但是其所需用?品都是需要司农寺来负责的;还?有工部,司农寺的屯田事务要受到工部屯田司的辖制,司农寺的上林署同样也是需要上承工部虞部司的政令。
周自衡听了只觉得头大。
他大致的理了一下,所以司农寺其实很多管辖的范围其真?正的顶头上司都是在六部,而?司农寺只是一个执行机构。
只是,这样的模式错综复杂,而?且极为容易引起权责不清。
然后,崔善为虽然身为司农寺卿,听上去是掌管天下屯田盐池粮仓园林等,但是真?正握在手上的权力并不大。